围观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


    金矿被封之后,谢允顺藤摸瓜,一口气查处了十来个官员,将锦州官场彻底肃清。


    他离开时,百姓们自发在城外送他离开。


    行至城外五里处的凉亭,谢允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娴静的坐在里面。


    他示意手下先行离开,自己一个人进了凉亭。


    “宋姑娘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在郊外煮茶吃。”


    寒风凛冽,穿着单薄的宋云景小脸被冻的通红,面前的炉子里的茶水正好沸腾。


    宋云景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算算时间,知道大人大概此刻会从这里经过,所以特意在此等候,恭送大人一程。”


    “只是如此?”


    “不然呢?”


    她黝黑的瞳仁中满是纯真无辜,像只无害的小白兔,惹人心怜。


    但谢允在她身上吃过几次亏,可不会相信她如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无害。


    “既然如此,那我就喝了这壶茶,权当领了宋姑娘这番好意。”


    “好!”


    宋云景竟答应下来,之后便一直含笑端坐在那里,乖巧的看着谢允喝茶。


    眼看一壶茶都快见底了,她当真安静的没有说半个字,反倒是天色越来越阴沉,气温越来越低,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谢允知道她这是引自己心软的苦肉计,不想搭理,但看她忍不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也还是倔强的不肯离开,终究还是心软,叹息一声:“说吧,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他有些无奈,不明白一贯冷硬的自己为何独独就是会为她心软。


    大概是那夜她满脸悲伤的说自己做这么多只是想救自己母亲时,让他想到了当初年幼时无依无靠的自己。


    他对宋云景心软。


    也是隔着时空,对当年幼小的自己心软。


    宋云景咬唇,又沉默几秒后才哑声说:“此次回京都,我外祖父一家必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大人是最得皇上信任的肱股之臣,他兴许会问问大人您的意见。只求大人到时力主死刑!不要有一点留情。”


    谢允满脸诧异。


    他还以为宋云景今日来是想求自己在皇上面前为她的家人求情。


    没想到,竟然是想让自己落井下石,建议皇上判处林家死刑?


    短暂的惊讶过后,谢允很快就明白过来宋云景打的是什么主意,眉心紧蹙:“我可以帮你,但我要提醒你,皇上的心思比你想的深沉,这点小心机在他面前可不一定有用。”


    “我知道。”


    宋云景垂眸:“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反正已经是死局了,何不剑走偏锋试一试呢?”


    谢允审视着她,沉默许久后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宋云景长松一口气,起身朝他福了福身:“那便多谢大人了。”


    谢允走出去几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深沉的目光像是要吃人,咬牙切齿的警告宋云景:“我知道你肯定还做了别的谋算,以你的个性,只怕又是个火中取栗的计策。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留好你这条命,等着我来找你索取报酬。”


    说完,也不管宋云景什么反应,大步离开。


    宋云景看着他的背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回到马车上,半夏赶紧将狐裘裹在宋云景身上,低声抱怨:“姑娘也真是的,外面这么冷的天气,您穿这么单薄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回来穿件狐裘。”


    说着,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马车内很暖和,宋云景舒服的喟叹一声。


    送走谢允,她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总算能够轻松一点了。


    尽管她知道谢允人不坏,但有幽冥司在锦州,她就始终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利剑,松快不起来。


    半夏还在碎碎念“回去我就给您熬姜汤,不然染上风寒可就糟了。”


    宋云景暖和一些后,掀起帘布,眺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乌云,低声喃喃:“今天就是二十六了。”


    前世,她在这一天仓促的嫁给容瑄。


    这一世,她送走了谢允,做好了一切布局,虽然前路不明,但总算还有几分希望。


    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总会好起来的。


    ……


    之后几日,宋云景和林如意一起忙着清点账目。


    林如意遣散了所有伙计,把能变卖的货物全部低价变卖了,嫁妆首饰等也全都卖了,一应金银全部兑换成银票交给乔明轩,再加上剩下的粮食等物资,一并运往京都。


    这么大的动静,宋云景不仅没有瞒着宋家人,反倒还大张旗鼓的找来人牙子,发卖了宋家大半的奴仆,只留下一些签了死契的下人。


    宋家几人自然不同意,早上给宋老夫人请安时,祝铃音便闹开了,夹枪带棍的讽刺宋云景。


    被祝铃音一闹,宋云景立马挤出两滴眼泪,可怜的伏倒在宋老夫人腿边,哀声哭泣:“祖母,您有所不知,母亲这些年身体不好,铺子交给别人打理却被人坑害,卷钱跑路了。现在商铺欠了一屁股的债,不得不靠着变卖嫁妆来填补亏空。”


    “之前府上的奴仆全部都是花着母亲的嫁妆养着的,但现在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人了,只能发卖减轻负担。”


    宋老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这……这……这好好地怎么会亏钱呢?”


    “还不是识人不清。”宋云景说着又恨声骂了几句。


    接着话锋一转,又往宋老夫人跟前凑近一些,带着几分讨好的笑着说:“祖母,前些年家里的一应开销全都是用的母亲的银钱,这几年靠着母亲嫁妆的帮助,宋家也置办了不少产业,我这几日盘过账,有十来家铺子都在盈利。不如祖母您可怜可怜我母亲,做主拿些银钱出来帮我母亲渡过这一难关吧?我们是一家人,当同气连枝才是呀。”


    “现在差的钱也不多了,就只剩下五万两银子的亏空了。”


    宋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两银子,那是在她的心头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