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选秀
作品:《救了一个锦衣卫》 陈湘行感觉在一瞬间自己喉咙都喊哑了,她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上前去,死死握住徐南歌持刀的手,不敢让她动弹。
触手便是一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可能不怕?
若是方夫人真的不躲不避,到时候一刀砍下去没了命,她徐南歌又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可是身为女儿她也做不到就这么着方氏咄咄逼人,若是连家里人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也不能站出来,那她真是枉为人女!
徐南歌转头看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芃芃、芃芃!”她一把抓住陈湘行的手焦急道:“你快去看看我爹!他们!他们把我爹推倒在地上正好砸破了头!流了好多好多血……”
陈湘行被她推着朝后,只见徐夫子躺在孟夫人怀中,额角处破了个血窟窿,里头还汪着血,长襟前几乎被染红了一大半。
孟夫人低头用绢帕死死地按住伤口,可鲜血不住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红。
“都让开!”
徐南歌一边吼着一边拉着她扑到徐夫子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额头望向陈湘行:“芃芃,你快看看我爹他怎么样了!”
方夫人在后面见状立马柳眉倒竖嚷嚷道:“他自己脚底下没站稳摔了一跤,这哪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再说了,人在做天在看,你爹他有这个下场也不过是他应得的!”
徐文载憋红了脸却又不能冲着妇孺大喊大叫,只好冲到双眼无神的方晏面前一把提起他的领子:“从前你爹死了后家里连束脩都交不起,县里的私塾都把你赶出来了,是我爹看你寒窗苦读数年不忍心,才收你在家念书!”
“方晏!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我爹都多大年纪了!怎么禁得起这么一摔!你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算什么英雄好汉!”
方夫人哪里见得了自家儿子被人推来推去,直接转身趁着徐文载不注意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瞎嚷嚷什么呢!我儿怎么就叫把责任推到旁人头上了?分明就是你爹拿了酒来让他喝,这才导致他得了什么酒什么的病!你看看,他现在都站不起身!还不都是拜你们家所赐!”
她搂着方晏的头一下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徐文载被推得跌坐在地上,他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方夫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能大声朝着方晏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
方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娘……”
方夫人压根没听儿子说什么,只是添油加醋地将先前陈湘行在回春堂内说过的关于方晏如今的病症加重了许多,愤愤不平地让乡里乡亲评理。
陈湘行利落地从药篓里取出干净棉布压住徐夫子汩汩冒血的额角,同时从药篓取出金疮散。
她一手稳住徐夫子颤抖的头颅,一手将金疮散均匀洒在伤口上,见血势稍缓,又取出银针刺其穴位,另一手掐他人中。
待徐夫子呼吸渐稳,她才松开染血的衣摆。
孟夫人自从嫁人到现在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腿上软得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还是徐南歌强行撑着她才能站起来。
只是转头她又听到方夫人蛮不讲理的话语,气险些喘不上来,只能捂着胸口感觉一阵一阵的闷痛。
“方夫人,我记得前两天在回春堂的时候就和你说明白了,你家儿子这个病不是喝一次酒就会得的,而是长期下来酗酒成性,才会导致如今这个境况。”
陈湘行站起身走到方晏面前,盯着他涣散的瞳孔:“方晏,人的脉象是不会作假的,而你的脉象告诉我,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你都在外面买醉。”
方晏颤了一下。
方夫人尖叫反驳:“死丫头骗子乱说什么呢?!我儿明明一直在准备春闱,哪有有空出去乱喝酒?!他可是要考取功名的人!”
“功名”两个字在这一瞬间似乎牵扯到了方晏的心神,他原本麻木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猛地挣脱刚刚方夫人握住他的手崩溃大喊:“功名!功名!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功名了!”
方夫人一下子愣住了,她皱紧眉头看自家儿子,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瞎说什么呢……”
“娘……儿子求你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别在这里……”方晏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犹似呻吟。
方夫人扯扯嘴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陈湘行不愿多管方家母子二人之间打的机锋,只是嗤笑一声,转身回去检查仍旧昏迷不醒的徐夫子的具体情况。
刚刚失手把徐夫子推倒在地的大汉此刻也有些呐呐无言,他本是方夫人的娘家子侄,来之前只听方夫人囫囵说了几嘴,便义愤填膺地来徐家寻个公道,却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
“夫子年纪上来了,禁不得这样的推……”陈湘行摸着脉眉头蹙得死紧,“那些补身子的药可不便宜。”
徐家因为徐夫子的缘故在榴山村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只是如今看徐夫子的样子恐怕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孟夫人基本上在家是不做活的,徐文载又要去县里的官学念书,又是一笔大开销。
徐南歌从口袋里摸出几贯铜钱:“我记得你说过,有些病症一旦拖沓了,本来没什么事的就会变成大病。我爹的病不能拖,这些你先拿去帮我爹抓点药回来。”
陈湘行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药钱,手里这几串沉甸甸的铜钱肯定是不够的。
如今这个世道,药钱贵得惊人。
徐南歌也不是不通庶务的人,见状立马站起身先安慰孟夫人和徐文载扶着徐夫子先回屋,随后关起大门隔绝掉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拉着陈湘行的手就往自己闺房走去。
她的屋子里没什么特别名贵的器具,但市集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小玩意不在少数,乍一眼看上去显然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比起陈湘行那个雪洞一样的屋子要漂亮得多。
陈湘行按照刚刚摸出来的脉象先开了点温和的药方搁在她房间的桌案上,随后张口道:“南歌,你如今身上能拿出来多少钱?我到时候去回春堂问问我师傅,看他能不能给你便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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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想欠你这个人情,这些给你够不够?”
徐南歌干脆利落地拆开自己的枕套,露出里面的好几碇银子,取出来放到陈湘行手掌中央。
“不是!你哪来这么多钱?!”陈湘行惊呆了,脱口而出便是,“就算你日夜不合眼地做绣活,卖也卖不了这么多吧!”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嘛!”徐南歌颇为心虚地看了一眼屋子外面,连忙比出一个让陈湘行压低声音的动作鬼鬼祟祟道,“这可是我嫁妆本……”
“不对不对,你以前从来没有提起过这笔钱。”陈湘行连连摇头,把银子放回她手中后板起脸,“我俩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你吗?你哪来什么嫁妆本?还不老实交代,哪里来的钱?”
陈湘行狐疑地看着徐南歌,她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去干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但突然见到这样一笔银钱,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犹豫。
“啧……”徐南歌揉了一把脸,半晌没吭声。
二人本来正僵持着,房门“砰”得一声被推开。
徐文载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色煞白:“姐!那笔钱是娘留给你用来打点来选人入宫的内监的!不能花!”
“大不了我不去念书了!”
崇德八年的时候圣上年满十八,原本宫中就预备着要给他选秀大婚了,结果年中的时候张太后因病去世,只能拖着守孝。
本朝早就有天子守孝二十七天以代三年的俗例,只是当时恰逢民间多地起迕逆案,风言风语下言官请旨让圣上以身作则,圣上只好扎扎实实替张太后守了三年孝。
没成婚则不可亲政,如今圣上都二十二岁了,朝中事务大多还是乐成侯在处理。
直到今年,金陵那边才传来圣上要选秀的旨意。
本朝宫妃大多出身民间,像徐南歌这样生得貌美,父亲还有举人名头的女孩,很容易就被内监选上。
只是徐家夫妇心疼女儿,再加上徐南歌这样的性格也不适合入宫,所以这些银子是孟夫人他们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全部家私,留给女儿打点免去选入宫这一遭的。
“你疯了!家里辛辛苦苦供你念书这么多年,你现在说不念就不念?”徐南歌戳着弟弟的额头气得鼻子都歪了,“选秀入宫有什么不好?若是你姐以后真当上了嫔妃,到时候咱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老是被别人欺负?”
徐文载大喊:“爹娘早就帮你看好了夫婿,还是爹的学生呢!你先前不是说他性格温和同你比较相处的来吗?况且他家里又没有父母双亲,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也不怕他欺负你!何必要去蹚宫里那趟浑水?”
“那是你们觉得!”
徐南歌哼了一声:“戏文里的美人多配枭雄,你姐我生得这么好,就这么嫁给匹夫草草一生我才不乐意呢!”
“湘姐姐!你看她今日说的都些什么话?!”
徐文载简直抓狂:“你快和她好好说说!我是说不过她了!”
“我去回春堂先抓药!”
说罢他抓起刚刚陈湘行写好的药方就跑了出去,似乎不想再听徐南歌接下去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