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蒋山给小花洗好了澡擦干，等它毛干了之后，叫上冯水去镇上拍照。


    冯水坐在蒋山自行车后座，一只手抱着小花，一只手抱着他。


    今天要去拍照，蒋山给她缠的纱布比昨天薄，也比昨天好看。


    冯水看着手上的纱布奇怪地皱着眉。


    所以……蒋山是可以把纱布包成这种让她有活动空间的样子的，那为什么昨天要包得那么厚，让她连吃饭都得要他喂，而且包得还那么丑。


    又是故意的吗？


    冯水转头看着蒋山的后颈。


    一定是故意的。


    蒋山这个奇怪的哥哥。


    但她没再像昨天那样在他背后嘀嘀咕咕说他坏话，只是抱紧他的腰，拿额头在他后背上用力蹭了蹭。


    蒋山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停了下来回头问她：“怎么了？”


    冯水额前和头顶的碎发因为摩擦的原因起了静电，顶着一脑袋炸开的毛笑着抬头望着蒋山摇头。


    蒋山虽然没懂她为什么忽然这样，但看到她这模样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单手把着车头，腾出手来给她理了理头发：“你在哥哥后面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冯水歪头躲开他的手掌慢拖拖回了句，重新抱紧他坐好等待出发，膝盖上的小花看了看蒋山，又看了看冯水，然后重新睡在了旧棉袄里。


    蒋山又上手摸了她脑袋一把，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只是笑着留下一句：“笨蛋冯水。”


    冯水已经习惯他这样说她，反正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代表她真是笨蛋，转过脸去懒得理他。


    蒋山自顾自勾了勾唇，转过身去继续骑车。


    .


    镇上只有一家照相馆，暑假的时候蒋山才来过这里拿照片，这次带着冯水一起进店，王鹏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哟，兄妹俩又来拍照啦？”


    “妹妹好像又长高了。”


    “是要带着狗一起拍吗？”


    蒋山点头应和两句，说是来拍几张全家福，冯水选好背景之后，他抱着小花和冯水一起站在幕布前。


    但也就是站着，隔得不远，一点都没贴着。


    蒋山的身体有往冯水那边倾斜，但冯水就只是站在蒋山旁边，不像上次拍照那样又抱蒋山又看着他笑的。


    王鹏调整了一下焦距，皱着眉问了句：“妹妹怎么不抱哥哥了？”


    “我记得上次你俩感情不是很好吗？怎么，越长大反而还越不好意思了？”他说着说着笑起来。


    冯水脸有点烧，抿唇纠结两秒，看都没看蒋山，直接抱了上去，侧脸和头都贴着他的上臂。


    蒋山一开始看见冯水没抱他也是有些失落，刚想借着拍全家福的由头抱一抱冯水，王鹏就开口了。


    而且正好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是啊，六月的时候还是会笑会抱的乖乖妹妹，一月就变成了不抱哥哥也不亲近哥哥的冷漠妹妹。


    他正有些委屈地低着头看冯水的反应，冯水就直接抱了上来。


    或者说，是扑上来的，他没反应过来，小花都差点被吓掉。


    “哎哟。”王鹏笑着打趣着，“对对对，就是这样。”


    “全家福嘛，就是要越亲近越好，而且你们又是兄妹，自己家哥哥妹妹抱一下怕什么。”


    冯水听到这句话，觉得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自己家的哥哥妹妹，就可以抱吗？


    那……避嫌？


    “冯水。”蒋山忽然凑近她耳边说了句，冯水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


    但蒋山只是温柔地说了句：“看镜头。”


    冯水点了点，环抱着蒋山站着，头靠在他手臂上龇着牙笑着。


    “好！”


    王鹏笑着闪了好几张，两人一狗过去看了看成片，蒋山看起来很是高兴，冯水的注意力几乎全在自己的脸上，确认没有脸红，才松了口气。


    第一张照片就这么拍下，拍第二张的时候，王鹏让冯水抱着小花，然后蒋山再抱着冯水。


    第三张，王鹏给两人搬来了凳子，并排、肩贴肩、腿贴腿地坐下，小花坐在两人中间，四条腿两条在蒋山腿上，两条在冯水腿上。


    “123茄子！”


    王鹏看了看照片，很是满意。


    三张照片都拍完，蒋山把小花放到地上，起身准备过去付钱。


    “等下等下。”


    王鹏看着他俩笑笑：“哥哥你坐下去，妹妹也别动。”


    蒋山看他这样子是还要拍，把小花又唤过来，就听见王鹏走过来说：“不用抱狗了，你俩坐回去，还和刚才一样，我再给你们拍一张。”


    蒋山一脸疑惑地看他走到两人身后，把背景换成了红色。


    王鹏笑着解释：“你俩回头客嘛，马上也要过年了，单独送一张你俩的，就一张，多了我们老板还不让送呢。”


    蒋山看了看背景的颜色，咽了咽，有些迟疑：“红色吗？”


    “对啊。”王鹏答得很是敞亮，“我们老板规定了活动送的照片背景只能是单色的，就红白蓝三种拍证件照用的，我想着过年了嘛，红的喜庆。”


    大概是猜到了他的顾虑，王鹏虽然不解就过去了这么半年，这对兄妹的关系怎么就变得这么别扭，妹妹害羞就算了，怎么哥哥也这么扭捏。


    明明就是兄妹，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长大的，又不是真的要结婚，有什么好避嫌的？


    但他还是选择尊重：“但你要觉得不合适也能换。”


    蒋山纠结地看了看冯水。


    红的、坐的这么板正的、一男一女。


    “哥不想拍吗？”冯水从第一张的那个拥抱之后就一直任由摆布，此刻更是连半点小脾气都没有了，看他迟迟不回答，抬头问了一句，眼神都是迷糊的。


    明显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蒋山一咬牙，直接坐了回去，朝王鹏说着：“就红的。”


    “喜庆！”


    反正都错了，不介意错得再离谱一些。


    更何况，又不是真兄妹。


    拍张照片怎么了？


    冯水还亲过他呢，主动的、都没经过他同意的、强吻。


    他还用了冯水喝过的勺子，几顿饭下来间接接吻不计其数。


    拍照而已。


    拍照而已。


    结婚照。


    蒋山还是紧张地咽了咽，手紧紧抓着膝盖，身体有些僵硬。


    冯水不明所以，但能感觉到他很紧张，悄悄伸手摸他手背：“哥？”


    蒋山转头看着冯水，微笑着点了点头，反牵住她的手：“哥没事。”


    王鹏笑着答应一句，走到摄像机前准备拍照。


    “放松一点儿，笑一笑。”


    “妹妹再往哥哥那边坐点。”


    “哥哥头不用偏那么过来。”


    “手不用牵啊，就放膝盖上就好。”


    “对对对，123茄子！”


    出照相馆的时候，蒋山拿着照片一直看，嘴角扬了又扬。


    冯水遛着小花，一脸好奇地抬头看他。


    蒋山笑笑，把照片换了下位置，拿低了送到她眼前，很温柔的语气：“看吧。”


    他竟然没有逗她吗？


    是真的想给她看，还是……在等她上钩？


    冯水皱着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蒋山笑着挑了下眉：“这么看着哥哥干嘛？”


    他低头凑过来：“怕哥哥又欺负你吗？”


    冯水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垂眸错开了视线，接过他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看着。


    就是全家福的样子啊？


    没有变形也没有奇怪的表情，连小花都很上镜。


    为什么一直笑呢？


    只是翻到最后红色背景的那张时，冯水莫名愣了神。


    好……奇怪的感觉。


    亲密，但……神圣？


    下一秒，蒋山抱起小花，笑着牵上她的手：“走啦，跟哥哥回家了。”


    .


    到家第一件事，蒋山把今天新拍的几张照片放进了蒋二全的老相框里。


    有半张桌子那么大，但里面只有四张照片，一张是蒋二全年轻时的黑白老照片，一张是蒋二全爸妈带着小时候的蒋二全的合照，也是黑白的，然后就是冯水初中毕业的时候，分别和康元蒋山拍的两张合照。


    现在又多了四张了。


    三张和小花一起的全家福，一张……有着某种暂时不可言说意义的合照。


    或许某天，他能光明正大地把照片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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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告诉冯水。


    不只是这样偷偷地占有着。


    蒋山已经连着请了两天的假，第三天，说什么也该去药店上班了。


    平常周末冯水放假但蒋山要去上班的时候，他一般是上午的时候就把中午的饭菜一起做好，中午的时候冯水只需要烧火热一下就好。


    但这次冯水手上还有伤，虽然快好了，但还是不能碰水。


    蒋山想把冯水带着一块儿去上班，但……冯水现在不怎么听他的话了，要想带着去，估计还得动点脑子。


    但他想不到。


    只有真心。


    和他作为哥哥的死缠烂打。


    第二天一早，蒋山起来洗漱了一下，趁着煮饭的时间去床上问还睡得很香的冯水：“哥哥今天要去上班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冯水跟着哥哥一起去吧？”


    冯水一开始只能感觉到蒋山在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抬起双手揉了把眼睛：“不要……”


    蒋山笑着弯腰拉她的手：“别这么揉眼睛，对眼睛不好。”


    他牵着她的手没放，蹲下身来，脑袋枕在她床头温柔说着：“冯水手上还有伤，不能碰水的，哥哥去上班了，冯水吃饭怎么办？”


    “吃饭？”


    冯水努力睁开眼睛，窗户外面天都还没亮，她往蒋山这边翻身，手握着他的大拇指一起往被窝里拉，皱眉又闭上了眼睛：“不要……现在太早了。”


    蒋山看着她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很小的力气，冯水没放。


    他又笑起来，眉眼弯弯。


    他轻轻趴在她床边。


    片刻，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脸，软软的：“冯水，陪哥哥一起去好不好？”


    “哥哥给冯水买好吃的。”


    冯水又皱起眉，她已经忘了蒋山刚才说过的原因，满脑子都是蒋山今天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去。


    “你烦！”


    冯水生气地朝他喊了一句，掀开被子抓着他的手坐起来，蒋山被她吓了一跳，而后才笑起来：“哥哥又烦啦？”


    冯水心里窝火，眯着眼睛烦躁地左右看了看，但下一秒，却习惯性朝蒋山张开双手，看着他一脸委屈：“哥哥抱。”


    蒋山愣了两秒，才动作一顿一顿地过去抱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摸背的动作都显得生疏。


    冯水彻底醒了。


    在她下意识朝蒋山伸手要抱抱的那一刻，她就完全醒了。


    她都十六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要他抱。


    而且她们最近几个月还总是吵嘴，关系应该是不好的才对，结果现在因为没睡醒就再次表现出对他的依赖。


    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而且万一被蒋山发现，她这样矛盾其实是因为喜欢他……


    会生气的吧？


    毕竟，他只把她当妹妹。


    自己这样擅自把亲情变成爱情……她不能让他知道。


    她不能失去蒋山。


    哪怕……他只愿意做她哥哥。


    不过，昨天那个摄影师不是也说，自己家哥哥和妹妹抱一下，没什么的吗？


    而且蒋山以前也总抱她，还一直把她当妹妹养，只是一个起床的拥抱，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冯水被蒋山抱着，紧张到心都跳到嗓子眼。


    她刻意等了一会儿，等到差不多是平常自己醒好瞌睡的时间了，才轻轻推开蒋山，下床穿鞋：“我要去洗漱了。”


    蒋山看着她穿上外套慌里慌张地走出房间，连头发都没梳，只以为她是还在生气自己非要她跟着去。


    自顾自低头笑笑，手心上还残留着冯水身上的温度。


    笨蛋妹妹的心事，真的好难琢磨。


    一会儿凶，一会儿可爱，一会儿哥哥烦，一会儿又要哥哥抱。


    一会儿一个样。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的小被子盖着还挺暖和的。


    和他抱着她睡那会儿一样暖和。


    蒋山勾唇笑着。


    下一秒，却又默默叹了口气。


    会有那么一天的吧，他都许进生日愿望里了。


    而且每年的愿望都实现了的。


    冯水，会一直在他身边。


    也会，喜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