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狐疑

作品:《羽魔大人的死对头又碎啦

    “非妖,乃魔。”


    在崖顶时显现于妖王头顶的文字又一次浮现在脑海,薛听礼看着眼前的戏精魔头,半点好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满满的心累。


    那戏精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长久缄默着,就在薛听礼以为他不打算说话时,他却突然耍流氓般将手覆在薛听礼锁骨处,注视着体内灵力自心口游走至掌心,再毫不犹豫地钻进他锁骨印记中,最后露出一副不幸遭遇负心汉薄情寡义的哀戚模样:


    “你都这么利用本座了,还在乎本座是妖是魔啊?”


    “……”


    拙劣的演技。


    薛听礼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又不是我求着要的,是你非要给。”


    齐玄瞬间变了脸色,表情没有一丝温度:“拿着本座的东西,吸走本座的灵力,还装模作样地要和本座谈合作,天下便宜都是你一家的吗?”


    哟,还有意外收获。


    薛听礼此刻才真正确定,他锁骨处的暗红印记与齐玄有关。


    果然冤家路窄。


    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的印记来源就这样被齐玄一口认下,这么多年令他彻心彻骨辗转反侧的剧痛一直将他困在黑暗中,此刻就像是踽踽独行的人窥见了出口的微光。


    他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急切,反驳道:“何出此言?你灵力强悍至此,难道分辨不出灵力是主动流转还是被动吸走吗?”


    “强词夺理,”齐玄不管是身为鼎鼎大名的魔头还是假扮的妖王,再阴晴不定再神经病都很少有人敢这样和他呛火,他瞪着薛听礼,“若不是你不知羞耻拿走本座的骨头,本座的灵力会如同饿犬逐秽、死咬不放吗?”


    “什么骨头?”薛听礼下意识反问,锁骨处的暗红印记像数十根并列排列的指骨,但印记只是印记,他一直往诅咒阵法上面怀疑,从没想过印记上的图案可能是实体。


    “还装?恬不知耻!”齐玄一脸震惊地摇摇头。


    二人说话声音有些大,动静惊扰到了树下设结界的诸位,一柄剑自下而上悄无声息地飞来,薛听礼眼疾手快侧过身,还手欠地推了一把齐玄,将人送到了剑尖跟前。


    齐玄震怒,下意识用灵力震碎剑身,可转念一想,又紧急刹住,用灵力让剑身停滞一瞬,闪身躲过后手腕翻转把剑钉到了树上。


    “诶?”地上的人疑惑道,“好像没动静,是不是听错了?”


    剑身从树中飞出,一个掉头飞回了地面。


    齐玄恶狠狠地瞪着薛听礼。


    薛听礼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最适合杀薛听礼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他现在不仅吸入了齐玄的灵力,还将体内原有的那股凶悍灵力纳为己用,三股灵力混在一起十分融洽,不分你我。


    简直是个人形灵力容器。


    齐玄忿忿想道。


    就在齐玄大脑飞速运转要如何拿回自己的骨头并把薛听礼千刀万剐再鞭尸时,薛听礼摆出一副轻蔑挑衅又犯贱的表情,沉声放话:“有本事你就把骨头抢回去,否则就拿中了琉璃碎的人来换。”


    说罢薛听礼转身,脑海中回忆着老方教他飞檐走壁的动作要领,准备用强悍的灵力耍个帅,脚刚伸出去,就被揪住腰带拽了回来。


    他回头看着一脸菜色的齐玄,后者咬牙切齿不情不愿道:“‘琉璃碎’是吗?跟本座来。”


    他居然真知道?


    薛听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齐玄,他只是说一说,没指望齐玄真的能找到。


    且不说“琉璃碎”是老方一时兴起胡诌的名字,就是单论魂魄破损无法转世这一点,这世上就不该有身中“琉璃碎”的人存在。


    当然,薛听礼是个例外。


    此时一阵飞鸟自高空掠过,与笼罩着整座山的半透明结界擦肩而过,墨色逐渐覆盖了整座山林。


    伴着头顶上传来零星的鸟鸣,薛听礼倚坐在山脚某棵树下,又一次双手合十“啪”地拍死一只蚊子。


    他一脸不耐烦,眼里戾气重的可怕,也不知道是冲蚊子,还是冲一旁呼呼大睡的齐玄。


    就在薛听礼耐心告罄,盘算着从哪下刀能把削下的脑袋当球踢的时候,齐玄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懒洋洋道:“还不睡啊?本座都睡醒一觉了。”


    薛听礼:“……”


    睡什么睡,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呵,想不到魔头大人作息如此健康规律,”薛听礼冷冷笑了一声,“醒了吗?还记得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吗?”


    齐玄无所谓地笑了笑,带着些慵懒与倦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缓缓道:“不急,那帮小孩儿明天早上才进山,稍安毋躁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眯着眼仔细想了想,遂自信开口道:“……许公子。”


    “……”


    “我姓‘薛’,谢谢,”薛听礼面无表情地纠正他,“为什么非得等试炼的人来了才进去?”


    “这你就不懂了吧,”齐玄闭着眼睛,悠哉游哉翘着二郎腿,“跟着那帮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才更容易有意外收获。”


    “意外?”


    薛听礼眉头缓缓皱起,放在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头,“‘琉璃碎’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齐玄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一根泛着金光的白羽在眼前缓缓飘落,划过之处留下一缕淡淡的清香。


    可怜的蚊子兄却无福消受此等香气,在金光划过的那瞬间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纷纷“以头抢地尔”。


    看着身旁的蚊子如同被人吸干了精血般一只接一只地陨落,随后近身一丈内再无蚊虫恼人的“嗡嗡”声,薛听礼略微一怔。


    齐玄低头凑近地面,“呼”地一口吹飞几只蚊子尸体,慢悠悠解释道:“不瀛山里有个东西也得了你说的‘琉璃碎’,地方好找不好进,刚好是那帮小孩子试炼的最后一关,所以我们到时候跟着他们,捡现成的就好。”


    薛听礼紧皱着的眉头有了一丝松动。


    “你来过这里?”


    “不止一次,”齐玄又往脸上扣上了一副狡黠得意的面孔,“本座来过五六次。”


    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魔头说是阴晴不定,在薛听礼看来就是脑子有坑。


    人家门派试炼,他老跑来干什么?试炼三年一次,听他的意思就是至少十五年间都不厌其烦地跑来跑去,把自己当监考官了吗?


    真是病得不轻。


    而且来这么多次还不知道怎么进去那地方,还要偷偷跟着小孩子?


    薛听礼想到这里往旁边睨了一眼,齐玄抱着胳膊阖着眼睡得正香。


    什么魔头,猪头吧。


    某猪头并不知道被人在脑海中翻来覆去骂了个遍,他如同一个习惯了多年浪迹的天涯人,无论环境怎样恶劣都能熟练地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安然睡去,也不用担心会有蚊虫猛兽,因为除了薛听礼,没有任何活物敢近他身。


    薛听礼屈膝坐在地上,闻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淡香,注视着齐玄,眼眸里晦暗不清。


    第二天一早,薛听礼是被齐玄捏住鼻子生生憋醒的。


    这厮丝毫不懂什么叫做“边界感”,他先是伸出根手指,在薛听礼胳膊上点啊点,见人没反应后视线便肆意地上移,停在锁骨处好一会儿,金色灵力在指尖蠢蠢欲动,随后他轻笑一声,晃了晃手腕,金光倏地消散。


    齐玄的视线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薛听礼安静的睡颜上。


    然后再次不怀好意地伸出手。


    “齐玄!”


    被憋醒了的薛听礼眼里冒着火,恶狠狠瞪着罪魁祸首,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薛听礼是没有起床气的,因为“起床”的前提是“睡觉”,可是在他不长也不短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很少能睡一个囫囵觉。


    “琉璃碎”是个爱趁虚而入的“夜猫子”,苦于白天被封印死死压制住,到了晚上便耀武扬威起来,在梦中作威作福,经常把薛听礼生生疼醒,搅得人整夜不得安宁。


    如今到了这里,“琉璃碎”暂时被全面镇压,薛听礼难得的能捞到个好觉,陡然被吵醒,简直怒不可遏。


    齐玄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很新奇,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盯着人看。


    薛听礼在他戏谑的目光里渐渐平静下来,算了,大概好觉好梦好命——只要是它老“好”家的东西都和自己无缘吧。


    薛听礼在大脑不甚清醒时伤春悲秋着感慨了一番,等到意识全然苏醒后便将这些矫情的想法统统打了出去,什么有缘无缘天生注定,他来此就是要和琉璃碎斩断孽缘的。


    干了一碗心灵鸡汤后,薛听礼开始办正事。


    他和齐玄休憩的地方在不瀛山脚,隔着几棵参天古树,隐约看到已经有人进山了,齐玄示意他跟上。


    不瀛山没有成型的林间路,三年一次的试炼使得山路还没被人踏出来就被杂草疯狂掩盖住。


    一胖一瘦两个弟子背着剑拿着指示方向的罗盘,一边小声交谈一边拨开杂草往山上走。


    瘦弟子:“诶,第一关的妖邪什么时候出来?”


    胖弟子:“随时,师兄说一进山就要警惕起来,妖邪被安排在第一关就是消耗体力的,我俩等会儿要注意别被耗死。”


    瘦弟子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奇怪,说话带着刺:“是,大师兄什么都跟你说,连最后一关的地宫在哪儿都一并告诉你了吧?”


    胖弟子听罢这话,赶忙摆手:“没有,这可是作弊!”


    瘦弟子嗤笑一声:“你命好啊,傍上了大师兄,什么试炼不都是走个过场,我有幸跟你分到一组,你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要藏着掖着。”


    胖弟子闻言震惊地睁大眼,张了张口想反驳什么,但他嘴笨,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我没有”。


    薛听礼猫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目光冷淡地在胖瘦之间来回穿梭。


    齐玄:“你就应该跟人家学学。”


    薛听礼回头盯着他,不明所以,眉头慢慢蹙起。


    齐玄一路走一路薅草,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此时手中攥着一把杂草捏了捏,揉碎了又快速拍手掸干净:“看人家这个衣服,才有修仙的样子嘛,也不知道你们应风门整天搞得跟要饭一样干什么?”


    薛听礼:“……”


    “哦,忘了你不是了。”


    齐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越过薛听礼,快步走上前,跟在胖瘦弟子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薛听礼听他这么说,便仔细打量了一番胖瘦弟子的穿着——青古色薄衫,衣襟处绣着鎏金暗纹,袖口嵌有一双玄铁护腕,下摆采用分裁设计,行走时如流云翻卷,静立时则自然垂落。


    看着……就正常衣服啊。


    薛听礼低头扫了眼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有颜色的弟子服,被洗得褪色发白,肘部和膝盖处还有明显的补丁,凑近了闻还有一股馊味——这差得确实不止一点两点。


    下一瞬,他又皱起鼻子仔细嗅了嗅,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果然见齐玄停下脚步,双眼直直盯着胖瘦弟子的斜前方。


    空气中有股很淡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