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夜”的头像是只幼年边牧，趴在垫子上，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镜头，像是在撒娇一般，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裴钟琪莫名幻视了账号背后的某个人。


    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坚定的狗派，童年时，福利院附近有只没有主人的流浪狗，她经常跑去和它玩，直到有一天那只狗再也没出现过，她还因此掉过一次眼泪。


    长大后，她始终惦记着童年时那只土狗，一直想要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奈何她的工作越来越忙，挣的钱越多，越抽不出时间照顾和陪伴宠物，最终只能就此作罢。


    梁佑臣这个头像，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正好选的是她最喜欢的品种。


    她没急着回复，先去查了下对方的账号主页。


    “拾月夜”的账号首页一片空白，没有发布过任何东西，点开关注列表，自己的账号是他关注的唯一一个人，账号的注册时间是半年前，关注时间也是半年前，算下来，竟然是自己刚开始发布作品时就关注了。


    这家伙，还真是不声不响啊。


    他要装粉丝，裴钟琪正好也有闲心配合，假装没认出他的ID，回复道：【不好意思，这两个月的档期已经排满了，请六月份再来吧。】


    梁佑臣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在等待绿灯的间隙看了眼手机，发现中午发出去的约稿邀请收到了回复，他点开对话框，看见裴钟琪礼貌又疏离的语气，不禁有些疑惑。


    她难道不记得这个ID了吗？


    “拾月夜”这个名字的来源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梁佑臣不想用自己的本名给编辑投稿，便想着给自己起个笔名，下了晚修，在回福利院的路上咨询裴钟琪的建议。


    那时正是十月份，裴钟琪想也没想，随口道：“就叫‘十月’好了。”


    梁佑臣抬头看了眼月亮：“拾月？挺好听的，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雅了？”


    裴钟琪感到莫名其妙，十月到底哪里文雅在哪？


    梁佑臣嘴上吐槽，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在后面加了个夜字，变成了后来跟随他十几年的笔名“拾月夜”。


    裴钟琪知道后，还反过来嘲笑他：“说我文雅，结果你比我还文邹邹。”


    梁佑臣看她笑得开心，感觉自己的良苦用心完全被辜负了，这人简直就是根木头，根本没意识到“夜”字代表的，是那个他们并肩回家的夜晚。


    这个名字曾经让不少人误以为他是位女性，大学在游戏工作室写文案的时候，团队的其他成员还问过梁佑臣要不要换一个名字，他当时已经用习惯了，便没有改，之后慢慢以“拾月夜”的名号做出了名堂，就更没有想过要改名。


    就像他始终记得裴钟琪的画师ID一样，裴钟琪不可能忘记这个名字，更何况，在他们穿书前的几个星期前，他还以“拾月夜”的名义找过裴钟琪，邀请她跳槽加入自己所在的工作室，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ID背后是自己？


    是她没注意，还是她以为这只是个巧合？


    梁佑臣不死心，试图继续引起她的注意力：【真的非常紧急，可以加急吗？】


    裴钟琪回得也很快：【是有什么需要呢？】


    “嗯？”这下，梁佑臣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


    以裴钟琪的性格，如果档期真的排满了，绝对不会有闲心和他继续拉扯，更不会在已经拒绝了邀请之后，还同他讨论这种和稿件关系不大的需求。


    他心下了然，这是裴钟琪刻意透露出的信息——她绝对认出自己了。


    确认了这一点，梁佑臣便放心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惹一个人生气了，我想让她原谅我。】


    房间里，裴钟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珀竹清：【直接去道歉不是更有用吗？】


    拾月夜：【道过歉了，效果不是很好。】


    珀竹清：【她为什么生气？】


    梁佑臣叹了口气。


    钟琪啊钟琪，你还真是坏心思。


    不过，只要能把人哄好，再忏悔一次也不算什么。


    拾月夜：【我做了一件自以为对她好的事情，但是对她撒了谎，辜负了她的信任。】


    珀竹清：【那真的很过分呢，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轻易原谅的。】


    红灯转绿，梁佑臣的心情晴转多云，踩下油门，等到下一个红绿灯，才回复道：【我知道我做的很过分，只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听一听我的解释。】


    珀竹清：【解释什么？】


    拾月夜：【我之所以擅自行动，是因为……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裴钟琪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懂他说的话了。


    珀竹清：【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梁佑臣忍着羞耻剖析自己的内心，一字一句地讲给她听：【她很优秀，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好，我知道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我。但我还是想替她分担一些，我想成为对她有用的人。】


    裴钟琪没法理解，这句话太奇怪了：【……她是你的上司吗？】


    拾月夜：【不是……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珀竹清：【朋友？】


    拾月夜：【是吧。】


    裴钟琪眯了眯眼睛，什么叫“是吧”？


    是又想让自己生气吗？


    珀竹清：【为什么想成为对她有用的人？】


    拾月夜：【因为，这样就不会被丢下了。】


    裴钟琪更疑惑了。


    就连在学校外遇见小混混打劫的时候，自己也是拉着他一起跑的，梁佑臣为什么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丢下他的事情？


    珀竹清：【她抛弃过你？】


    拾月夜：【……也不能这么说。】


    裴钟琪意识到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吧？】


    这条信息发出去后，拾月夜消失了。


    裴钟琪耐心地等了足足十五分钟，算算时间，梁佑臣早该到家了，却仍然没有出现，她发了个问号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复。


    该不会在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还没有表示原谅，但裴钟琪也没法放任不管他，切到聊天软件，犹豫着要不要给梁佑臣发信息关心一下。


    没等她纠结出一个结果，拾月夜回复了：【没有瞒着她。】


    珀竹清：【消失那么久，是在想怎么回答吗？】


    拾月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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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逗也逗够了，裴钟琪的气基本上也消了，虽然还是不太能理解梁佑臣的脑回路，至少明白了他做这一切没有恶意。


    珀竹清：【就算你是为了她好，也要想想行为方式是否能让别人接受吧。】


    拾月夜：【你说的都对，我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裴钟琪对他的认错态度十分满意：【那么，你找我的需求是什么呢？】


    拾月夜：【想让她不要再和我冷战了。】


    珀竹清：【才几天而已，这就不行了？】


    拾月夜：【不行了，一天都受不了。】


    珀竹清：【哦？看来应该要让她多冷你几天，才好让你长长记性啊。】


    拾月夜：【不行不行，我们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受不了了。】


    拾月夜：【只要能让她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罕见的梁佑臣，简直像被夺舍了一般。


    裴钟琪打算也晾他一会儿，以报他刚刚让自己等待十五分钟之仇。


    她开了张新画布，按照客户的要求画了张草稿，沟通完修改意见，才去看那个积攒了好几条信息的对话框。


    拾月夜：【竹清老师，你还在吗？】


    拾月夜：【竹清老师？】


    拾月夜：【竹清老师，不要不理我啊……】


    后面跟了个埋头流泪的小狗表情。


    配上委屈巴巴的边牧头像，仿佛一只真的小狗，犯错后用头轻轻顶撞她的胳膊，祈求主人的原谅。


    珀竹清：【做什么都可以？】


    拾月夜：【！】


    拾月夜：【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吧，裴钟琪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是时候结束这场假装不知道对方是谁也假装不知道对方知道自己是谁的游戏了。


    珀竹清：【现在来找我，把你隐瞒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原谅你。】


    梁佑臣看到这条信息，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跃而起，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抓着手机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梯。


    客厅里，他的大姐和母亲正在聊天，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连忙叫住他：“佑臣，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有事，晚点回来。”


    梁佑臣冲到玄关，带起一阵风，大姐和母亲惊奇地对视了一眼，又双双转头去看梁佑臣。


    这小子大晚上出门，不仅喷了香水，还特意抓了头发啊。


    他向来稳重自持，这是第一次露出急着去孔雀开屏的样子，大姐调笑道：“是去见哪个女孩子吧？”


    梁佑臣无奈道：“姐，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走了。”


    他上了车，拍了张手握方向盘的照片，在聊天软件给裴钟琪发过去：【我在路上了。】


    裴钟琪点开照片。


    昏暗的夜色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握着方向盘，将主人的迫切展露无遗。


    随后，对面又弹出来一句：【等我。】


    裴钟琪把手机丢到一旁，想摇头，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就这样原谅了他，会不会太轻易了？


    可是没办法，她真的不太能拒绝小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