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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80之先赚一个亿

    第91章 病房鬼影


    向城和邱明泉一起住了院, 也一直缺了这些天的课, 韩立去探过两次病, 却不知道他今天已经出院来上学了。


    向城面无表情地停下来,一个暑假不见, 再加上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他明显瘦了不少,一双原本灵活的丹凤眼也比以前黯淡了些, 抬起眼看人的时候,少了点以往的神气。


    “出院了。”向城淡淡道。


    韩立担心地看着他:“你别把那些蠢货的话放在心上,他们不过是乱嚼舌头。”


    向城直勾勾望着他, 半晌嘴角浮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嗤笑:“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没准就是我贪生怕死呢,所以我活得好好的, 别人还昏迷着。”


    韩立皱着眉:“别胡说了, 我才不信!”


    他粗鲁地伸出手, 使劲拍了一下向城的肩膀:“你这人最多嘴巴凶,爪子欠, 可又不是怂包!”


    这一下用力贼大, 直拍得向城脸色就是猛地一白,胸口刚拆了固定的地方又是一痛, 还没来得及痛骂韩立, 走廊上就有个女生怯生生地靠了过来。


    “向城同学?你身体好了吗?”女生是过去邱明泉班上的班委, 急切地问,“请问一下,我们班长邱明泉现在怎么样了?”


    向城漠然看着她:“你们没去看看他?”


    女孩沮丧地摇摇头:“我们班同学一开学听说, 就集体去看过一次。可是只待了几分钟,大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护士就把我们赶走了。”


    向城沉默了片刻,道:“还不是那样。”


    韩立终于皱了眉,狐疑地看着向城:“什么叫还是那样?有没有好一点,医生怎么说?”


    向城脸色苍白,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


    正在放学时间,路过他们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有好几个过去二班的班干和课代表都停下了脚步,围在了他们身边。


    终于,一个女生忍不住嘀咕:“什么态度啊……真是白眼狼!”


    “同学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干吗这么不耐烦?”


    “就是,人家可是为了救他们两家的人,才这样醒不来的。真叫人寒心。”


    向城被围在中间,修长的眉忽然竖了起来:“都这么关心他,干嘛不自己去看望?”


    粗鲁地把韩立推了个趔趄,他脚下生风,狂冲着跑出了校门。


    身后的走廊上,一群二班原来的学生气鼓鼓地七嘴八舌,骂着向城。


    女生们都红了眼,一个女生可怜兮兮地看着韩立:“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班长吧,我……我想班长了。”


    韩立呆呆地望着向城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无精打采地道:“我昨天问过一班的封睿,他说,现在病房里每天都有不少人轮流看护,叫我们暂时别去了,省得班长的家人看着伤心。”


    班里的团支书没绷住,嘴巴一扁,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这一起头,周围的几个女孩子也全都抱着开始流泪。


    ……


    向城背着书包,一口气冲出了学校,胸口刚拆掉固定的伤患又开始隐约做痛,像是有什么死死地堵着,逼得他无法呼吸。


    校门口,一条马路横穿而过,他看也不看,飞奔直行。


    “嘎吱”一声,一辆小轿车在他身侧戛然而停。惊魂未定的司机伸出头,冲着呆怔在车边的向城破口大骂:“奔丧去啊,小赤佬!”


    学校门口,他已经减速慢行了,这学生仔忽然狂奔到马路上,要是撞到了,他冤不冤啊!


    向城如若未闻,拖着沉重的脚步,木然走了过去。


    “人家可是为了救他们两家的人,才这样醒不来的。真叫人寒心。”女生鄙夷的声音。


    “要我说,一定是向城他怕死……”男生恶意的讥讽。


    一声声在他耳边,就像魔咒一样敲打着耳膜,尖锐嘈杂。


    他本以为那晚上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梦醒了,就会过去。


    可是没有。那个噩梦一直持续着,邱明泉重伤昏迷了……再也没有醒来。


    所有的事都变了样,脱离了轨道。


    爸爸妈妈被内疚感弄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向元涛整日里都在奔跑着为邱明泉找医疗资源,母亲韦青更是向学校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边,这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整整瘦了十几斤。


    姐姐倒是按时回去燕京的学校报到了,可是每次在电话里和妈妈聊天,两边都是泣不成声。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虽然爸妈也会天天定时来看他,可是就连韦青都坐不住几分钟,就又匆匆离去,去陪在邱明泉身边。


    几天前他终于出了院,可整个家再没了安详和平静,只剩下不安和绝望,回到家时,满室凄清,到处都没有人。


    还有封睿。……


    每天下了课,封睿就第一时间坐上车,一言不发地赶去医院。


    昨天,他站在门外望着封睿沉默地坐在病床前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阵害怕。


    他不知道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封睿眼神中的内疚和后悔告诉他,假如……假如邱明泉真的醒不过来,睿哥的心里,会一辈子装着这个人,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了吧。


    不,他不想这样。


    他每一天都在祈祷,祈祷邱明泉早点醒过来,他更宁可那张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他自己!


    那个晚上,他从没有怯懦过,他也用尽了一切力气去保护大家,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他成了所有人嘲讽和鄙夷的对象呢?


    ……


    夜深了,白天病房的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和家属的走动都停了,没有什么娱乐,病人们大多在刚入夜就开始休息。


    十点多了,护士小杨踩着点,按照医嘱,在本层的各间病房做了最后一圈巡视。


    该服药的依次送药,该检查体温和仪器数据的挨个检查、做记录。


    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安静的病房,她走近年轻病人的床边,看了看旁边的心电图监控仪器,再摸出几分钟前在病人腋下夹着的体温计。


    一切正常,那个昏迷的少年和以往一样,安静地躺着,就像很多只是安睡的病人一样,呼吸平稳。


    可是小杨却知道,这样的平稳下,也意味着毫无起色。


    旁边的陪护床上,邱奶奶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还好吧?”


    护士小杨赶紧点点头:“都挺好的,体温也正常。”


    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个近似植物人的病人的家属了。


    邱奶奶睁开有点昏花的眼,走到床边,借着走廊上射过来的灯光,看了邱明泉一会儿。


    天气到了九月,微微变凉了些,可是依旧有点秋老虎的意味,临睡前,邱奶奶已经帮他亲自擦拭了一遍身体,可是现在,昏睡着的邱明泉脸颊边,又有了些细细的汗水。


    邱奶奶心里一酸,转身出门,在公用卫生间的水龙头接了盆水,将毛巾打湿,回到房间,又轻轻地帮邱明泉擦了擦脸。


    她动作很轻柔,甚至有点笨拙,就像是在擦拭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毛巾下,少年的脸洁白如玉,但是缺少应该有的生气和活力,眼窝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眼皮上的淡青色血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了一层阴影。


    擦完了脸,邱奶奶又慢慢地帮孩子解开了病号服,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身上的枪伤已经基本痊愈了,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原本健康有光泽的肌肤开始有点久病后的黯淡,而在那苍白的胸前,那枚漂亮的玉石吊坠正静静地躺在邱明泉的胸前,散发着莹莹白光,中间一点翠绿。


    邱奶奶没敢动这东西,几年来,这个不明来历的东西他们见过很多次,也渐渐习惯了明泉对它的视若珍宝,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去追究它的真正来历了。


    她小心地给孩子擦拭了全身,又将玉石吊坠好好的摆放在邱明泉的胸前,才把病号服重新掩上。


    呆呆地又看了一下,邱奶奶终于怔怔落下泪来。


    这些天,关于晚上谁来陪床的问题,几家的大人争破了头。没人放心请护工,只怕护工做的不尽心,特别是韦青,直接向单位请了长假,只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大家怕她熬坏了身体,强行劝阻下,才最后安排了白天全部由韦青照顾,晚上是邱爷爷邱奶奶隔一天轮流值夜的日程。


    实际上,陪护的家属能做的,也是有限,更多时候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大人们感受的是绝望和痛苦。


    ……午夜终于到了。


    深夜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邱明泉胸口,却好像有一片柔和的碧绿光芒,悄悄一闪。


    床上的人轻轻转动眼睛,在一片静寂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完全没有久病初醒的茫然和浑浊,却烨烨生辉,一片清明。


    他转动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看向了一边陪护床上睡着了的老人。


    然后,一直昏睡的他,竟然无声坐了起来,极为熟练地下了床,摘下了自己身上的监控仪表的连接。


    他在邱奶奶的床边悄然凝视了一阵,看着那眼角依稀的泪痕,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他穿着软底拖鞋,悄悄走到了窗户边。


    九月中旬的夜晚,凉风初起,侧开着的玻璃窗上,清楚地映照出他略显苍白和清瘦的脸孔。


    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着精亮的异光,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站着的少年轻轻抬手,在玻璃上的人影脸上点了点。


    “这样看着你,上一次还是在火车上。”他张开嘴,近似无声,用口型说着话,“现在……你去哪里了呢?”


    “再不回来,你这副身体可就要废掉了。要不是我每天帮你活动活动,怕是肌肉都要萎缩了吧?”窗上的人影目光灼灼,像是要深深望进自己的眼底,“听着,邱明泉,我这是在正式威胁你——我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再不回来抓住自己的身体,我就要霸占它了。”


    他停了下来,专注地凝视着玻璃上模糊的自己,半晌轻轻一扬眉毛,斜挑的眉梢竟有点邪气。


    可是好半晌后,他眼中的邪气终究还是散去了,只剩下幽幽的悲伤。


    “我承诺过你的,要给你一世的滔天富贵,起码先赚它一个亿。现在目标还没达到呢,你都忘记了吗?就这么缩着叫我鸠占鹊巢,重活一世,你真的甘心吗?……快点给我醒过来吧,傻瓜,我等你。”


    走廊上,护士小杨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重症病人深夜要加的点滴,走过各间病房时,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扫了过去。


    大多数都静悄悄的,病人和家属都躺着,这一间……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个在窗前伫立的背影。


    哪个深夜辗转的病人家属无法入睡吧?


    一直走到值班室里,她整理了一下刚做的记录,正打算刷牙洗脸,忽然地,脑海里有什么猛地动了一下。


    她怔怔呆住,忽然猛地一个激灵——不对,刚刚那间房间,隔壁是一个老人,对面、右手边的病房是两个来自农村的病号.


    明明就是那个高中生的病房!


    她飞快地放下牙刷,急匆匆地快速奔向了走廊尽头,心里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大。


    飞奔到了那个病房前,她猛地推开了门,随手一按开关!


    刺眼的灯光骤然亮起,整个病房暴露在光线下,邱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惊醒,茫然地坐起身:“……怎么了?!”


    小杨呆呆地望着室内。


    没有任何不同。那个昏迷的少年依旧和过去一样,面容沉静、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仪器在嘀嗒地跳动。


    小杨困惑地望了望窗口,空无一人。


    刚刚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沉默而立,却似乎真的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抱歉抱歉,我走错了房间,隔壁有病人按了叫人的铃。”她掩饰着,赶紧关上灯,退了出去。


    临走前,她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年一眼。那个身高,那个身材……实在是太像刚刚窗前的人影了啊!


    翌日,放了学,封睿坐着司机的车,来到了医院。


    自从那件惊天劫案发生后,紧急从香江赶回来的封云海充满后怕,立刻着手在家里添了好几名保镖,托向元涛的人脉,找到的都是专业的精英退伍兵。


    这时候做私家保镖的人还不多,乍一遇到封家这样出手豪阔的主顾,被聘用的人都死心塌地。


    以前只有一个司机负责接送家人,现在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专业司机兼保镖,特别是封睿这唯一的儿子,更是须臾不敢离身。


    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封睿默默看着里面。良久后,他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脚步声很轻,可是趴在床边小憩的女人还是立刻惊醒了,睁开微红的眼睛,看向他。


    “小睿啊,是你。”韦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放学了?”


    封睿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点点头:“是啊,放学了。”


    他看了看床边的吊瓶,上面,给病人补充生命必需的营养液正在缓慢流淌着。


    “以后不要每天都来了。”韦青喟叹一声,“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好,可是这里有我们大人照顾着,你学业要紧,毕竟都高三了。”


    封睿淡淡道:“没关系,功课不难,我以前没上心都能轻松应对。”


    韦青强颜一笑:“是啊,小睿很聪明。听说,以前你们在学校,明泉的成绩……也很好?”


    封睿点点头,黑亮的眼睛深潭般:“我不如他。我经常是总分第二,他才是第一。”


    韦青“啊”了一声,眼睛里泪光一闪:“真的吗,我只知道他成绩也好,却不知道好到这样。”


    转眼看着床上的邱明泉,她心里刺痛又酸楚:高三了,他的同学们都已经开始了最后一年的冲刺,可是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封睿看着她的侧脸,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低声道:“韦阿姨,您放心,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到时候,我负责帮他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韦青怔怔地点点头:她有时候给明泉擦拭身体时,都会看到那个吊坠,每次看到都是暗暗感激封睿这孩子的善良,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命根子,可是这个时候,竟然也拿来给自己的明泉戴着,一定是为了帮他保佑祈福吧。


    “小睿,阿姨一直都没谢谢你呢,你有心了——”


    正说着,护士小杨推门进来:“请问你们谁是家属?病人的住院费需要补交了,来个人缴一下吧。”


    她知道这间病房的病人来头不小,就连院长都亲自来看望过一次,语气自然客气:“假如现在没钱,明天来也可以的。”


    韦青站起来,急切道:“有的有的,我是他的母亲。需要多少钱?”


    “先缴三千元吧,不够再说。”


    韦青赶紧拿起包:“小睿,你帮我看着一下,我去去就来。”


    封睿“嗯”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去,有点疑惑地皱起了眉。


    韦阿姨刚才说的是……她是邱明泉的母亲?或许是这样的说法适合去缴费吧,总不好叫两位老人再花钱。


    只是韦阿姨的回答,也实在太自然和流利了点。


    病房里安静得很,他重新坐下,身体前倾,近距离地靠近了病床。


    很多天了,病房里总是走马灯一样,时刻都有人。


    邱家二老、向叔叔夫妻和向城、自己的爸妈、刘东风那一家邻居,还有邱明泉的同学们。以至于他每次前来,都也大多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而今天,靠得这么近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的人。


    多天昼夜不停地输液,已经在邱明泉的手背上扎出了一片青紫和针眼的痕迹。记忆中光洁如玉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几道浅浅的划痕比前些日淡了些,却依旧清俊。


    临近黄昏,夕阳从窗棂边照进来,映在邱明泉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微露的脖颈下方的锁骨格外清瘦,隐约在病号服下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邱明泉……你到底要睡多久?”封睿凝视着他,声音沙哑,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别让我瞧不起你。”


    “医生说,没人帮得了你,你得靠自己。”他俯下身,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搭在病床边缘的那只手。


    被刀疤脸用力踩踏得骨折的那根手指,固定绷带已经拆除了,幸好没有粉碎性骨折,经过治疗和缓慢的恢复,基本痊愈了。


    封睿低头,轻轻摩挲着露出来的一点点纤细指尖。


    两手相交,一点微弱的热力在彼此间传递,不知道是谁传给了谁,封睿一时间有点恍惚,竟似觉得通过这手指交缠,感到了对方的微弱心跳。


    “邱明泉!你能感觉到我,对不对?!”他赫然抬头,微红的眼睛里水气氤氲,“你虽然不能说,不能动,可是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对不对?”


    得不到回应,冰冷的仪器上,就连微弱的变化都没有。


    封睿盯着邱明泉那安静而毫无回应的脸,忽然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用力攥紧了邱明泉没有受伤的几根手指,直握得指节发白。


    “你不是很厉害吗?会骗人、会考高分、会炒股,还牛逼烘烘地敢冲出去面对那些王八蛋!现在怎么这么弱鸡?!”封睿低声嘶吼,“你他妈的这样天天躺着,是不是想要躺一辈子!”


    封睿埋下头,声音渐渐小了,带着喑哑:“听着,邱明泉——我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努力忘记你了。”


    一点水迹落下来,在雪白的床单边洇染开一点点暗色,高大英俊的少年像是在对自己发着狠:“你承诺过我的,以后我们毕业了,要一起去南方看看。你都忘记了吗?就这么变成一个废人,你真的甘心?!”


    病房里安静得如同坟墓,斜倚在门口的韦青默默看着病床前的少年,低头悄悄擦了擦泪水。


    她走了过去,不忍地将手搭在了封睿的肩头:“小睿。”


    封睿的身子,忽然一颤。


    韦青抑制住心里的悲伤,柔声道:“明泉他也不想看到你们这些好朋友这样难过的,你……”


    封睿慢慢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她,仿佛被什么魇住了一样,充满红丝的眼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手!


    韦青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目光向下,正看见两个少年紧握的手。


    封睿的手,在发抖。


    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惊吓:“韦阿姨……邱明泉他、他好像动了!”


    韦青猛地瞪大了眼睛:“哪里?!”


    “他……他的手指、手指在我手心里蜷缩了一下!”封睿猛地松开手,死死盯着邱明泉那只苍白的手。


    两个人全都死死盯着,一眨不眨。


    可是一直等到眼睛酸涩得快要流出泪来,却也没看到那只手有什么动静。


    就在两个人渐渐被失望再次淹没时,忽然地,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了起来。


    “嗨……”


    封睿和韦青傻傻地抬起头,看着前方那张俊美清秀的脸,还有那双已经睁开的眼。


    有点歉然,有点释然,还有些劫后余生的眷恋。


    那双微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并不有神,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疲倦,可是在夕阳阳光的折射下,那眸子里似乎撒进了无数金沙,星星点点,光彩流转。


    看着封睿和韦青如遭雷击的表情,他微微动了动脖颈,吃力地抬起头来:“我……醒了。”


    韦青忽然捂住了嘴,汹涌的泪水涌了出来。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竟就这么傻了似的呆在床边。


    封睿同样震惊地僵立着,近乎颤抖地,狠狠握了一下邱明泉的手掌:“你!……”


    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应。


    邱明泉轻轻蜷起手,在他掌心中画了一个圆,然后,轻轻在边上一点。


    封睿怔怔看着他,心里有点糊涂:Q?


    看着邱明泉嘴角那个浮起的温柔笑意,他忽然醍醐灌顶,瞬间红了眼圈。


    ——在那个充满腐臭猪肉的大货车上,他藏在后面,在邱明泉手心写下了一个“F”,那是他的“封”字拼音首字母,用来告诉前面深陷困境的同伴,他在。


    而现在,邱明泉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写下了“邱”的拼音首字母,告诉他,他回来了,他也在。


    ……“砰”的一声,一声钝响在病房门口响起,刘琴花手里的保温杯跌落在了地上,香气扑鼻的鸡汤洒了一地。


    刘琴花的大嗓门尖叫起来,带着喜极而泣:“叫医生啊!快啊!都别傻站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总:(自怜自艾)我只想说,这一章的题目很契合我的身份。


    小封:对啊对啊,我就一直说有魔鬼。


    第92章 秘密关系


    整整数个小时的鸡飞狗跳、人声鼎沸, 邱家两位老人、向元涛和封云海几位长辈, 还有刘琴花一家, 甚至张峰松都开着车,跟着刘东风一起, 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医院。


    主治大夫已经做完了一整套初步的身体检查,禁不住笑意满面:“恭喜,总算靠着自己的努力醒过来了!我本来担心昏迷得越久, 就越醒不过来,万幸啊!”


    他摘下听诊器,欣慰地接着道:“身体机能没有什么大碍, 昏一迷时间不算长,也没有造成肌肉萎缩等症状——各项指标虽然弱了点, 但是年轻人, 休养一阵就没事了。”


    一圈人堵满了病房, 凑在前面的邱奶奶眼巴巴地瞧着他:“大夫,这……这就好了?以后会不会再复发?”


    邱爷爷忽然生气地拉了一下她:“说什么胡话, 不会的!”


    医生笑吟吟道:“一般说来, 这种担忧不会出现。除非再遇到同样的脑部碰撞,才有可能诱发。”


    屋子里一众人长长松了口气, 七嘴八舌地道:“那就好, 那就好!年轻人恢复快, 这就一定没事了!”


    “是啊是啊,太好了……”邱奶奶喜极而泣,旁边, 向元涛望了一眼两眼通红的妻子,悄悄地搂住了她的腰。


    张峰松堵了满心的话,本想抽空向老板汇报一下连锁超市的喜人业绩,可是看着满屋子喜气,也抽着鼻子住了嘴。


    是啊,钱算什么,人醒了,比什么都重要啊!


    邱明泉斜靠在床上,望着一众围着他的亲人和朋友,忽然有点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


    前世的他,渺小、卑微、穷困,一辈子都挣扎在社会的底层,默默和两位老人过着最底层的生活,而重活一世,整个命运竟然完全改道。


    甚至,把前世不知所踪的亲生父母,以这么离奇的方式,重新还给了他。


    此刻的温暖和圆满,竟然叫他忽然有点怯懦,不敢相信。


    “在想什么?”耳边,封睿轻声地问道。


    邱明泉怔然看向身边的少年,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又被他抓在了手掌间。


    “我在想……我昏睡时,是谁在我耳边一直吵。”邱明泉微微一笑,笑容虚弱,可是看在封睿眼里,却如宝石般耀眼,“我听见有女人哭,更多的,是一个男声在我耳边说话。”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说什么?”


    “威胁的话吧。”邱明泉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斜眼看着他,“什么再给我最后一点时间……什么再不醒来,就要忘记我了。”


    他大病初愈,这样孱弱的样子格外惹人怜惜,和平时清冷又睿智的模样截然不同。这样调侃着打趣,封睿的脸竟是一点点红了。


    “你是说,是我唤醒了你吗?”少年火热的眼神不加掩饰,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眨不眨地看着邱明泉,叫他心里一颤。


    邱明泉在心里叹息一声,柔声道:“是啊。”


    只是,不仅仅是你,还有一个人呢。


    和少年封睿一样,对他说着威胁的话,每天深夜,都这样恶狠狠地呼唤他。


    在他的意识浮沉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怎么挣扎都无法浮出水面时,那个声音一遍遍地强行拉住他,叫他没有彻底沉沦。


    这一大一小啊……就连呼唤病人,都是一模一样地霸道和强硬呢。


    三天后,邱明泉终于出了院。


    韦青默默地帮他办好了出院手续,向元涛则亲自开着车,把他接出了院。


    进了邱家的门,向元涛和韦青一直都沉默不语。


    韦青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先是在邱明泉的房间里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再坐到客厅沙发上时,已经忍不住悄悄落下泪来。


    那个小房间不大,大约十几平米,虽然在普通家庭已经就还算是不错,可是比起向家和封家的小洋楼,还是简陋得多。


    再加上邱明泉也没有什么精致生活的概念,男孩子的卧室很是简单,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书桌书架都俨然有序,看在韦青眼里,自然知道这是邱明泉从小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心里更加难忍心酸。


    别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还是专心学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肆意时候,就连向城,在家里也是不洗衣服、不打扫房间的,除了日常学习,更多的时候都在玩乐器。


    望着这整洁宽敞的住宅,想到邱家二老说过的,家里的钱几乎全是明泉一个人赚来的,韦青的心几乎疼得要抽搐起来。


    向元涛望着妻子,摆放在双膝上的大手攥紧了。


    邱爷爷和邱奶奶忐忑地看着他俩,两家的大人事先都沟通过,可是事到临头,两位老人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明泉你坐下。”邱奶奶按下了邱明泉,心中酸涩,“我们几个大人,有话和你说……”


    韦青含着泪,眼神时刻没有离开邱明泉。


    那天出事前,她明明和邱明泉透露过,可是时间仓促,她事后回想起来,甚至有点混乱:那天夜里,生死一线,邱明泉到底有没有真的听懂她的话?


    邱明泉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有点苍白,终于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向元涛和韦青。


    他心里,封大总裁正幽幽长叹一声:“这可……连我也没有想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邱明泉站起身,低头端起茶壶,在向元涛夫妻俩的茶杯里,轻轻斟了两杯。他低垂着眉眼,看似平静,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


    邱明泉抑制住心里的难过和激荡,端起茶,走到向元涛夫妻面前,双手恭敬地举起,声音轻轻发颤:“爸爸,妈妈……你们喝茶。”


    韦青正要接过茶杯,乍一听这句,忽然如遭雷击,双手激烈地颤抖起来,碧绿的茶水洒了一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稳住茶杯,可是片刻间,已经泪流满面。


    向元涛也心头大震,一向以铁血冷面著称的汉子,在这一声轻柔的“爸妈”面前,也忽然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邱明泉的头,又僵硬地缩了回去。


    “孩子,我们……我们这些年,真的以为你不在了。”


    邱家二老在一边,也开始抹着眼泪。


    邱明泉点点头,眼里也有了泪,可是唇角却带着笑:“我知道。”


    他回头看看邱爷爷和邱奶奶,又诚恳地看着向元涛夫妻:“我这些年,过得真的很好。爷爷奶奶把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


    他眼神清亮,笑容安然,俊秀的面容宛如天使,发着淡淡的莹光:“我知道你们心疼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吃过什么苦……我一直,觉得很幸福。”


    虽然前世是很辛苦,可是这一世,上苍已经补偿给他太多。


    韦青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孩子,我们……我们也非常感谢两位爷爷奶奶。今天、今天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她异常忐忑,却又充满希冀地开口:“你能不能……搬回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呢?”


    邱明泉一怔,好半晌,才艰难地摇了摇头:“我还是住在这里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想照顾他们。”


    韦青急切地开口:“那我们把二老也一起接到家里,那边房间多地方大,一起住,不好吗?”


    他们错过了亲生儿子的幼年成长,如今,又怎么能放弃接下来的朝夕相处呢?!


    邱明泉沉吟了好半晌,才微微一笑,眼神明澈而坦然:“还是不了吧。实际上,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他低声道:“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要对外公开吧。”


    韦青震惊地站了起来,一向清冷淡然的脸上激动无比:“为什么?!”


    向元涛更是惊愕地看着他:“孩子……怎么了?”


    邱明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我觉得,住在这边习惯了,乍一打破生活环境,一来怕自己需要适应时间,二来也怕向城弟弟更不习惯。”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虽然也渴望来自亲生父母的亲情,可是在心智上都远远高于还是孩子的向城,虽然和向城接触不多,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向城一直以来对他的敏感和防范。


    不在父母身边,于他只是和过去一样的常态,况且他毕竟已经过了最需要父母宠爱怜惜的幼年。回到向元涛夫妻身边,忽然打破原先的平静,而他并没有这样的准备和打算。


    他一言既出,向元涛夫妻都忽然怔住了。


    向城的性格……向元涛夫妻俩养了他这么多年,其实还是非常了解的。


    敏感、脆弱,对他们的抚养充满感激,可是就算是感情粗枝大叶的向元涛也能感觉到,这孩子心里其实有一堵墙。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从小的封闭和胆怯后来慢慢变成了强悍和满不在乎,可是身为一个不算太细心的母亲,韦青也知道,这孩子依旧敏感而自卑着。


    从小失去了父亲,亲生的娘又死得早。他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记得。


    他对向元涛夫妻的亲昵和依赖,总是隔着一层纱,有点小心翼翼,有点患得患失。韦青看在眼里,其实心里也是心疼和焦急的,只是她也的确不像刘淑雁那样性格柔软贤淑,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他。


    心里,封睿都有点辗转难断起来:见鬼了,这件事的发展简直是匪夷所思,自从得知邱明泉的身世后,他甚至都有点恍惚起来——老天爷大概不是开玩笑,是认真地把他俩送回来修正某些事的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假如邱明泉真的回了家,巨大的愧疚和补偿心理下,向叔叔夫妻二人,又怎么能忍得住不流露对邱明泉的百般宠爱?!这样的话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厚此薄彼?


    一时间,韦青心情大乱,向元涛也蹙紧了眉头。


    邱奶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讷讷地小声道:“明泉,这……这是你的亲生爹娘。你还是跟他们回家吧。平时多来看看我们也就行了,又不是真的分开。”


    邱明泉笑着转身,用力搂住了她:“奶奶,不要赶我走啊!您年纪大了,我先孝敬您俩,以后我孝敬爹妈的日子还长着呢。”


    两位老人被这一句“不要赶我走”立刻逼出了泪,向元涛夫妻俩眼巴巴看着两位老人的不舍,更是心乱如麻。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向元涛望着儿子高挑的身材、含笑的眉眼,半晌没有说话。


    韦青实在撑不住,含泪望向他,露出了求助的眼神:“元涛,你……你说说话劝劝他啊。”


    心里,封睿忽然开口,有一点犹豫:“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那就是我们现在手中有各种大量的发财机会,也有各种说不清来历的财富,如果你忽然变成警察局长家的儿子,那么反而在各种事情上有着非常不便的地方——公安局长家的公子身上有巨额不明来历的财产,这可能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也会引起非常多的注意,甚至反而可能变成你父亲在政界上被人攻击和怀疑的缘由。”


    邱明泉心里一个激灵,终于才想到了这件极大的不妥!


    他自己倒是其次,如果将来他巨额财产反而给父亲的政途带来麻烦和阻碍,这可就糟糕了!


    他忽然开口:“我有一个办法,我觉得相对来说两全其美。不如对外就公开,我是你们认的干儿子,你们看这样好吗?一来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亲近,二来我个人的事情和你们也无关,不需要对陌生人解释旧事。”


    向元涛呆呆听着,有心不同意,可是邱明泉却已经坚持道:“就这样吧,爸,妈。”


    韦青抓着向元涛的手蓦然一紧,脱口而出:“不,不行,明泉太委屈了!”


    封睿也沉吟了一下,在心里小声道:“我瞧可以。毕竟你刚刚舍身救人,对向家一家都有恩,现在被向叔叔一家认为义子,外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想了想,他补充道:“以后上门和亲近,也顺理成章。”


    邱明泉望着向元涛夫妻俩复杂的眼神,心里一酸,还是微笑了。


    “妈妈,真的不委屈,我是大人了。而且以后,我就可以真的……叫你们二位爸妈了。”


    ……


    “竟然叫你们赶在了前面!”刘淑雁坐在客厅里,对面是有点出神的韦青,“我和云海前几天啊,还在商量着呢,想要也认明泉做个干儿子,你俩倒是手脚快!”


    向元涛夫妇还是听从了邱明泉的话,没有选择对外公开关系,这种离奇的事一旦公开,那只怕是要传得人尽皆知,风风雨雨,再也瞒不住向城了。


    韦青回过神,微微一笑:“也不妨碍着你们啊,你们再认一次,明泉会乐意的。”


    她只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帮着她好好宠爱那个孩子!


    话音未落,封睿噔噔地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一身普通的白衬衣配着藏蓝色长裤的校服,可是穿在他身上,腰细腿长,脸孔英俊深刻,无端端就显出了十分的帅气来。


    “什么干儿子?韦阿姨要认我吗?”他半开玩笑。


    刘淑雁笑道:“你这顽劣性子,韦阿姨才懒得理你。你向叔叔和韦阿姨他们,认了邱明泉做义子呢。”


    封睿一怔,旋即笑了:“韦阿姨真是英明。”


    刘淑雁笑吟吟道:“难得你们同学投缘,那我干脆也认了他做干儿子吧!”


    没想到,封睿却猛地抬起头,皱眉看了妈妈一眼,忽然道:“不行,你不能认他做儿子。”


    刘淑雁大奇:“为什么?你不是和他要好得很吗?”


    封睿在门边换着鞋子,刀锋一样的黑色浓眉一挑,半晌才淡淡道:“不行就是不行。当弟弟的话,那就太不方便了。”


    刘淑雁失笑:“你要做什么不方便?”


    封睿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黑亮眼睛里光华一闪:“打架都要让着弟弟的,当然不方便了。”


    韦青脱口而出:“你比明泉大,要好好护着他,哪有打架欺负他的道理呢。”


    封睿微一抿嘴,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韦阿姨刚认了干儿子,就已经开始偏心袒护了。”


    他大步跨出了门,潇洒地向着身后挥挥手:“放心吧,我护着他呢!”


    ——从今以后,他会竭尽全力,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好好护着他的。


    上次那样生死攸关、险些失去的事,他绝不允许再发生了!


    金秋的校园,暑意初退,秋风刚起。


    时值周末,教室里都空荡荡的,只有计算机兴趣小组的活动教室里,一片热闹。


    “老班长!”高大壮实的韩立像一阵旋风般横冲过来,兴高采烈地一把抱住了刚刚跨进门的邱明泉,铁箍一样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腰,就要把他拦腰抱起来转圈。


    一个暑假不见,他不知道在哪里疯野,一身偏黑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看上去颇有点后世那种封面男模的酷劲:“你可回来了!哈哈哈哈,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话未说完,他的手臂就被人狠狠拉住了,那人手腕用力,直握得韩立“嗷”地痛叫了一嗓子。


    “痛痛痛!封睿,你干吗!”


    封睿面冷如冰,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刚出院,身上的伤还没好呢,你快放开他!”


    韩立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邱明泉果然蹙紧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强忍的痛苦。


    “哎呀呀!对不起!”韩立火烫了一般松开手,挠了挠头,讨好地搀扶着邱明泉,“我错了我错了,班长你坐下,快,别碰到伤。”


    封睿冷冷地拍开他的手:“蠢货走开。”


    韩立:“……”


    旁边的几个同学也都小心地围着邱明泉:“怎么样,现在还没好彻底吗?邱大班长,少了你,我们小组的证券分析软件都停摆了!”


    “是啊是啊,老师说,还是你对股市行情理解深,他都不行啊!”


    邱明泉含笑看着大家,心里暖烘烘的:“我已经好了,别听封睿大惊小怪。”


    他冲着韩立笑了笑:“现在我不是你们班长啦。”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韩立就沮丧无比地痛嚎了一声:“班长啊,我想你!我想和你一个班!”


    高三刚刚分了文理科,韩立对计算机很有兴趣,选择了理科。这整个计算机兴趣小组的同学们,也几乎全都选了理科。


    邱明泉开学时昏迷着,最近刚刚出院,也同样选择了理科——他和封大总裁商量后,初步的意向,是想学习金融。


    金融专业文理兼收,可是一些著名的院校,招的金融专业学生中,是理科生偏多一些。


    本科时期,所需要的数学知识其实不多,但是需要的理科思维却不少。而到了将来继续深造的硕士博士时期,经济模型和一些大型课题,所需要用到的数学知识就更加严苛了。


    文理科重新编排分班后,邱明泉被分在了另一个班,而韩立和封睿却好死不死地被分在了一个班。


    老师可不知道这俩人不对盘,封睿当仁不让地又做了班长,而韩立恰好被选成了副班长,任命名单一下来,韩立就浑身不爽。


    ——向城那小子和乐队的一帮损友都去了文科班,邱明泉又不在,现在还要和封睿那张死人脸搭配干活,实在是憋屈啊!


    话说回来,他和封睿这小子真是犯冲。


    好不容易看向城那小子顺眼了,可是向城和封睿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而他自己和邱大班长要好吧,这封大班长又天天看他不顺眼!


    这一团乱七八糟的,简直是诸事不顺!


    邱明泉轻笑起来,苍白的脸上明朗初现:“好,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好了。”


    本来也是无心的话,可是刚说完,旁边封睿就忽然冷哼了一声。


    韩立扭头看着声音的来源,神色不善:“呵呵!你阴阳怪气地哼什么?”


    封睿扬起浓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邱明泉考分一定很高的。我倒是能勉强跟上,你啊——”


    他欠身过来,犀利的傲气隐隐有压迫之感:“想和我们一起考上顶级大学,你要加把劲了呢。”


    “靠!”韩立涨红了脸,憋得不行。


    他忘记了,整个年级,这两个人的成绩总分那可是遥遥领先,硬生生把后面的人甩开了整整几十分的!


    用老师的话来说,这一届的高三,第二梯队里,有一堆人。而第一梯队里,只有两个。


    封睿和邱明泉。


    一脸书生味的陈老师走了进来,一看到邱明泉,也露出了惊喜的笑意。


    “小邱同学,你康复就太好了!”陈老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暑假期间做的这个股票分析小程序,大致已经有了模样,但是交易数据的收集,哪些是第一序列的,还想叫你看看。”


    他推了推眼镜,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在编程上造诣深一点,也特意去研究了股票证券的知识,可是面对邱明泉,他自知要甘拜下风。


    封睿打开了电脑,不动声色地把邱明泉从韩立臂弯拉开,坐在自己旁边:“来,你看看。这是我初步拟定的收集指标排序,你看合理吗?”


    邱明泉认真地看着电脑,沉浸在了屏幕上的数据上。


    他们现在的程序依旧是在DOS环境下运行,据封大总裁回忆,几年后开始风靡的solaris系统和mandrake系统,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国内,但是说到股票分析的最基础部分,也就是普通的科学运算,DOS系统已经能够良好支持了。


    时隔多年,封大总裁和邱明泉一起重温这些最初级的系统,不由得颇有感慨。


    ——几年后,他上大学时,也是完全想不到后来短短二十年间,计算机和互联网是那样改变了全世界。


    即时交流工具连接了天南地北,电商铺天盖地,移动支付如飓风过境,手机终端最终取代了电脑PC……可是现在,联网的基本数据采集都做不到!


    邱明泉和封大总裁在各家证券营业部流连时,已经观察到,这个时候的绝大多数人,全都停留在用纸笔自己画K线的阶段,就连每天的收盘价,都要自己拿着小本子记,实在是原始得可怜!


    “每天的开盘价,收盘价,盘中最高最低价。五日均线,十日均线。”邱明泉一一浏览着这些常见指标,看着封睿将一个月内的豫园商城股价运行起来。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简单又粗陋的股价走势图,再一切换,一根根小柱子一样的黑白柱状图也跃然屏幕之上。


    可惜屏幕是黑白的,还没有彩色液晶,不然这个柱状图,就该是美妙的红色和绿色。


    “哇!好棒啊!”几个同学凑过来,看着他们也有份参与设计的成果,满脸惊叹。


    旁边的朱林也两眼放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图表。


    邱明泉微微一笑,他在前世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可是有段时间,他工地上的包工头也是天天炒股,简易工棚里就放着一台旧电脑,那些股票走势图的大致样子,他还是见过几眼的。


    眼前的这个东西,第一不能自动抓取联网数据,需要人工手动输入数据;,第二运算能力很差,幸好现在的股票只有几十只,而且才开业不久的证券市场的历史数据本来就少得可怜,当然能应付过来。


    封大总裁已经得意扬扬地宣布了,对于现在手工画图的股民和券商专业人士来说,这个简陋的东西,已经足够他们惊艳和欣喜若狂!


    “我觉得,可以再加一个三十日均线,毕竟随着交易时间越来越长,会有更多的人关注长期趋势,大家觉得怎么样?”邱明泉沉吟一下道。


    “你说怎样就怎样!”韩立凑过来看着电脑,“毕竟你是这方面的小专家。”


    一边,朱林也若有所思地眯着眼,忽然道:“这个程序小软件,我们小组研究出来以后,要拿来干什么呢?”


    韩立斜眼看了他一眼,心有点怪怪的。


    什么叫“我们小组”?整个软件的主要设计和调试,都是他们几个核心学生在陈老师的指导下做的,邱明泉、封睿、他三个人是真正的核心,还有两位同学负责数据收集和输入的枯燥工作,朱林就是个打酱油的,他算老几啊?


    陈老师不以为意地道:“研究嘛,本来就是学以致用的事。”


    邱明泉坐在座位上,却抬起了头,眼神闪亮:“不,陈老师,我们的研究应该变现。”


    第93章 失窃的机密


    他微笑道:“做好最后的调试后, 我们去推销给股市大户, 最重要的是去找那些大券商, 这个东西,一定有市场。”


    陈老师一愣, 诧异地道:“这个小东西,会有人花钱买?”


    不过是几个学生的试验品,邱明泉这孩子, 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邱明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笑意盈盈:“我觉得,会有市场的。”


    旁边, 封睿也淡淡开口:“一定会有人买。那些大券商为了吸引有钱人去自己的大户室开户,提供优良的硬件是不够的, 软件, 才是核心竞争力。”


    邱明泉偏过头, 激赏地看着他一笑:“封睿说得对,就是这样!”


    封睿扬扬眉, 看似浑不在意, 可是嘴角却轻翘了起来。


    几个同学兴奋地互相看看:“那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啊?”


    封睿帅气地一扬眉,露出了一点斜睨之气:“市面上头一份软件, 卖两千元一份, 不算贵吧?”


    四周的同学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晓蔓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我……我妈全年的工资,还不到两千元呢。”


    朱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以,这东西不是卖给你家这种穷人的呗。”


    那女生脸涨得通红, 难堪地不说话了。


    邱明泉冷冷扫了朱林一眼,转向陈老师:“老师,您觉得呢?您是课题主持人,您做主吧。”


    陈老师心中一动,最近他们高校正在鼓励产学研结合,特意向一些年轻高校教师传达了上面的精神:将专利、技术和研究成果转化成商业机会,不仅不再被定义为不务正业,还受鼓励呢!


    “行,既然你们都这么有信心,我们就试试!”他一咬牙,“万一能卖出去几份,那就是一笔不小的钱,到时候,给你们做奖学金!”


    韩立忽然激动地一拍脑袋:“万一卖出去几份,说不定有一万呢!我们买台电脑给老师,就算是这几年教我们的谢师礼吧!”


    计算机小组的同学们都激动地叫起来:“好!就这么办!”


    “要是够一台电脑的钱,就送陈老师电脑,要是不够,我们就先大吃一顿,剩下的分了,做奖学金!”


    “奖学金不好吧。还不都是邱班长一个人拿?”有人嘿嘿地乐。


    “哈哈哈哈,叫他再捐出来,作聚餐基金嘛!”


    陈老师啼笑皆非地看着一群孩子,心里一暖。


    他掩饰地擦了擦镜片,咳嗽了一声:“好了,别闹。老师不会要这个钱。咱们先把软件完善好,再考虑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吧!”


    封睿却忽然出声,声音淡定,却不容置疑:“老师,我觉得应该把现在的研发折算成股份,以后卖了钱,按照股份算收益,才不会起纠纷。”


    几名学生都愣住了。陈老师更是啼笑皆非:“傻孩子,你还以为能赚多少钱不成?”


    邱明泉和封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笑意。


    “我回家拟一份简单的产权协议,还是要明晰一下知识产权。”邱明泉小声道。


    封睿在一片同龄人的笑语中,淡淡颔首:“商业推广策划书我来做,正好练练手。”


    他们身后,朱林默不作声地想着什么。


    半晌,他挤到陈老师旁边,热心地挠挠头:“老师,我也想尽点力,待会儿我拿个软盘把程序拷贝回家,好好检查一下数据!”


    陈老师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用心就好!”


    用了好几张3.5寸的软盘,朱林才把整个程序和初始数据拷到了手中。


    踩着新买的时髦山地自行车,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家。


    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客厅里等着他的人,那男人也就二十多岁左右,梳着整齐的分头,神态有点倨傲,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是刚刚大学毕业,被分到券商营业部工作的堂哥朱长峰。


    朱林的妈妈正在陪着他说话,见儿子回来,急忙去了厨房准备饭菜,朱林一屁股坐了下来,神秘地从书包里掏出来那几张软盘。


    “堂哥,这个是上次和你提到的东西。今天啊,我看到他们运行了,真的能行!”


    朱长峰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运行起来什么样子?”


    朱林回想了一下:“有人输入了豫园商城一个月的数据,我看到了运行后,电脑上自动出现了股票走势图,还有一根根柱子一样的图标!对了,有黑有白的。”


    “K线图。”朱长峰嘴里轻轻吐出几个字,眼神中露出惊奇和贪婪的光,“真是你们几个中学生搞出来的?”


    市面上的初级股票技术分析书都卖断了货,他在营业部里,常常看到有人用手画这种图,全都是歪歪扭扭的。


    朱林挠挠头:“我……我没太参与。看不懂啊!”


    朱长峰轻佻地一笑:“没关系,你帮我拿来这个就够了。”


    他把几张软盘揣进公文包,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送你的。”


    朱林搓了搓手,嘿嘿笑着打开一看,眼睛就亮了:“西铁城的石英表!谢谢堂哥!”


    他在商场里看过,这可是热门高端款,防水、双指针,价格也高得吓人,他春节时眼巴巴地在柜台外看了半天,也没敢开口找爸妈买。


    这要是戴在手上,学校里同学们可不得羡慕死!


    朱长峰神秘地一笑:“这已经脱销了,我出差去南边,买到的走私货!质量甚至比商场的还好。”


    朱林的妈妈刚从厨房端出来一盘红烧肉,见状吓了一跳:“长峰你做什么?怎么给孩子买这么贵的表?”


    朱长峰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匆匆起身:“没事,堂弟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得赶紧研究这个,婶婶,我不留下吃饭了!”


    从朱家出来,朱长峰一路赶到了上班的北经开证券总部。


    虽然是周末,可是营业部里依旧不少加班的人,大部分人都脸色不太好看。


    自从今年八月份的南圳市认购证发行后,出现的风波惊动了全国,很多担忧的声音开始甚嚣尘上。


    “搞得这么乱,上面会不会限制股市?”


    “这么多人不劳而获,这和资本主义有什么区别?”


    东申市的几个月暴涨,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获利盘,在这种发酵的担忧情绪下,股市从八月十号的南圳市认购证发行日起,开始了一轮惨烈的暴跌!


    不过三天,东申市的股指,整整跌去了四百多点,无数纸上财富灰飞烟灭,三天化为乌有。


    而最糟糕的是,接下来的时间,不仅没有出现大家期盼的反转,反而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一轮漫长阴跌。


    邱明泉在昏迷前,早已出清了手里的股票,安全化为了现金,就连身边的刘琴花和张峰松他们,也都听话出手,逃过了一劫。


    等到现在,邱明泉醒来时,股市也依旧一片愁云惨雾。


    但是,他们手里的认购证的价格,却最终稳定了下来。——为了稳定股市,东申市和南圳市都加大了新股发行数,认购证的功用,更加凸显,价格也稳中有升。


    可是,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封家这样手握大量认购证的,志得意满,像北经开这样临门被人截胡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不说那最后几天被卖掉的认购证,就说这几个月的北经开,也是各种风雨不断。


    原先的总经理胡靖康中风进了医院,现在还瘫在病床上,燕京的总部手忙脚乱了一阵,才调了新经理走马上任。


    新的总经理名叫秦晗,是燕京本地人,不仅在那边有着不俗的家世根基,而且一毕业就去了美国从业,身上颇有光环。


    秦晗这次毅然从美国华尔街回国,据说也是因为十分看好国内新兴的证券市场,想要大展拳脚,果然回国在北经开总部就职后,作风新锐大胆,人脉广大,遂被派来东申市救急。


    他上任之初也是信心满满,在第一次开高层会时,就定下了佣金提成、自营利润双项翻番的目标。


    可是谁能想到,自从他调任东申分部后,就遇上了股市大暴跌,别说自营业绩不给力,就连客户佣金也越发惨淡,整天焦头烂额一片。


    ——看着天天一片惨绿的大盘,哪还有人敢大笔拿钱往里冲呢?……


    朱长峰小心地敲开了总经理秦晗的办公室,恭敬地递过去了那几张软盘。


    “秦总,我上次说的那个东西,终于到手了!”


    秦晗从一堆报表里抬起头,这是一个长得极为精神的男人,三十刚出头,正是男性精力旺盛、年华正好的时间。


    他眸子锐利,一张薄唇形状好看,不笑看人时,多少有点因为家世良好产生的倨傲。


    抬眼看看朱长峰,他接过软盘,亲手塞进了自己的电脑软驱。


    朱长峰偷眼看着他十指如飞,在电脑上熟练敲击,心里暗暗咋舌:都说新来的总经理是华尔街归来的英才,果然不假。


    整个营业部,就连他这个新分来的大学生,也做不到这样熟练地运用电脑啊!他前一阵公款出去培训时,一间机房里面十台电脑,进去还得换拖鞋,战战兢兢地,好不容易才摸会了DOS系统。


    秦晗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486电脑的系统下,很快运行了一遍,他的身体渐渐前倾,锐利的眼神里闪动着惊讶的光。


    “这是一群高中生搞出来的?”


    朱长峰赶紧回答:“是的,继光中学的计算机兴趣小组的一帮小屁孩,怎么样,能入秦总的眼不?”


    秦晗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桌上惨淡的业绩报表上,终于淡淡道:“去,叫技术部的部门经理过来,今晚上全体加班。”


    朱长峰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大喜:“好的,我这就去!”


    看样子,真是得到好东西了!


    秦晗长舒一口气,调出程序底层代码,反复看了几遍。


    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亲自拿起电话:“柳秘书,给我联系A大计算机系的古教授,跟他说,我们高价请他们来一趟!”


    想了想,他补充道:“基本框架全都有了,只是请他们来查缺补漏。”


    ……


    高三的学业不知不觉间,已经紧张了起来。


    计算机小组的同学都是尖子生,一边准备高考的冲刺,一边依旧热火朝天地投入了股票软件的调试。


    “我来了!”韩立兴冲冲地跑进活动室,他今天值日,比其他人都来晚了些。


    一进门,他就被教室里热火的气氛感染了。


    “你偷懒!我们都把市面上几十只东申市和南圳市的股票,历史数据全输入完毕了!”一个男生叫。


    邱明泉含笑冲着他招手:“成品已经再三调试过了。马上是周日,我们刚刚在商量,怎么分工去跑营业部推销。”


    韩立挠挠头:“我叫我爸开车送我跑,没问题!哎,我们几个学生上门,人家会不会根本不理?”


    邱明泉微笑:“东西好,就自然有人要。到时候别傻乎乎地去找下面的营业员,直接找经理以上的。”


    韩立嘿嘿一乐,有点心虚,刚刚他想的就是找营业员先问问呢!


    封睿摊开一张纸:“这是整个东申市的券商总部分布点,我按区分好了,大家分头去推销——对了,到时候卖出去,每人可以得到100元一份的提成。”


    兴趣小组的同学们愣了一下,都“嗷”的一声尖叫起来,像是炸开了锅。


    要是卖出去两份,可不赶上了爸妈的月工资!?


    “万一真能卖掉,我就去买一双好运动鞋!”


    “我要去买张学友的最新磁带!还有黎明的……”


    “你神经病啊,黎明和张学友在争天王排位呢,你有点粉丝的基本立场!”


    “哈哈哈哈……”


    朱林在一边也笑眯眯的,看了看那张纸,忽然问:“哎,邱明泉和封睿你俩去哪啊?”


    邱明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俩去证交所,直接推销给魏清远处长。”


    就在这时,他书包里的大哥大忽然振动了起来。


    邱明泉伸手按下接听,眉头一扬:“魏处长?您好。我昨天和您提到的那款软件……什么?!”


    他原本带着温和笑意的脸色,忽然凝固,异常诧异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北经开?”


    封睿靠得近,敏锐地捕捉到了手提电话的部分语句,脸色也骤然一冷。


    邱明泉心事重重地放下电话,看着身边的陈老师和同学们:“北经开刚刚召开了一个业内闭门会议,邀请了众位业界大佬,也邀请了魏处长。”


    韩立呆呆地问:“北经开是什么东西?他们开会干吗?”


    封睿冷冷看他一眼:“北经开是一家券商,规模很大。”


    邱明泉苦恼地轻叹了口气:“他们正式推出了第一款股票分析软件,听魏处长的描述,和我们的软件……非常相像。”


    整个东申市的证券业,因为北经开的一个会议邀约而震动了。


    在交易系统尚未普及电脑化的今天,北经开券商部竟然推出了一款软件,运行在电脑上,可以迅速展现每一只股票的走势、均价,以及K线图!


    要知道在各大券商的营业网点里,相当一部分的股价展示,还依赖着原始的电视屏幕,甚至有的小网点还依赖手工黑板报价,黑板上只显示一下开盘价和收盘价,要想知道最新价格,就得排队到柜台询问。


    无数股民正对新生事物充满热情,买了国外刚刚翻译过来的股票技术分析书,对于上面的K线等指标都非常痴迷,于是,在一些资深的股民中,很多人都开始手绘。


    记下每只股票的多天连续价格,画成图表,人手一个满当当的手绘大本子,已经成了很多老股民的标配。敝帚自珍着,只在资深股民中互相交换分析。


    现在,居然有这么一款神奇的东西,能把所有的股票的资料,全都在一台电脑上显示,想看多久以前的都行!


    北经开的整个消息一放出来,整个券商业都嗅到了一股浓郁的危机。——真正需要这东西的,不仅仅是那些不差钱的股票大户,更多的是同行!


    想想看,你家的大户室里配备了这么先进的东西,我家没有,那么那些大户会去谁家的营业点?!


    可是危机背后,所有人也都嗅到了浓郁的金钱气息。


    稍有见识的券商从业人员,都对中国股市的发展有着热血澎湃的憧憬。虽然过程曲折,但是中国的证券市场,一定是前途光明,这已经是共识。


    越来越多的股民,越来越大的成交量,如何在这里面分到天量佣金这杯羹,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了!


    而这种软件,绝对是吸引大户、增加佣金的利器!


    北经开券商部整洁硕大的会议室里,台上,秦晗总经理穿着剪裁合体的新式西装,正在侃侃而谈,亲手操作着手中的键鼠。


    “功能已经演示完了,各位老总不知道是不是有兴趣?”秦晗在台上优雅地站着,语速适中,条理清晰,“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尽管提问。”


    他的目光掠到前排正中的魏清远,满脸谦虚:“魏处长,您有什么想法,更欢迎指导!”


    魏清远一笑:“很好很好,我大开眼界。这对证券业和计算机的结合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我乐见其成。”


    说完之后,他眼光转向了身边的一个少年,那少年俊眉秀修目,神色安然,见他露出询问之色,不动声色地轻轻摇头。


    这个微小的互动没有逃过台上秦晗的目光,他心里一阵疑惑:这半大少年是谁?年纪太轻,不像是魏清远随身的秘书,可是看魏清远对他的态度,明显却很亲昵。


    难道……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公子哥?


    和魏清远并排坐着的一位中年人笑着开口:“秦老弟真是后生可畏,我倒是能看懂这些指标数据,可是计算机操作可就不行了。”


    正是浦江滩上证券业的风云人物,申金万家的总经理关晋升。


    “是啊,不愧是燕京总部调来的,听说还在华尔街历练过,理念和知识都先进。”几位同行的老总都很给面子,纷纷夸赞。


    秦晗赶紧摆手:“哪里哪里,各位老总日理万机,这些事本来就该下属去做,我只是闲来无事,琢磨一下而已。”


    关晋升笑吟吟地问:“这软件的确有点意思。不过培训起来,能不能很快上手?”


    秦晗肯定地微微点头:“关总请放心,任何一个稍懂股票知识的计算机专业人员,都能在半小时内完成培训。”


    他调出一段程序代码:“它貌似复杂,实际上,每天下班最多动用营业部的两三个人,就能手动把最新的数据输进去,完成软件的数据更新。”


    关晋升淡淡向身边带来的一个技术人员看了一眼。


    那个小伙子立刻凑过来,低声轻语:“学会操作的确简单,他说的是实话。可是我们照样研发的话……”


    他犹豫一下:“我觉得要半年。”


    关晋升面色不动,心里暗叫晦气:半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秦老弟真是搞了个好东西啊。”他立刻定了主意,毫不犹豫地鼓掌,“那么北经开是打算和大家分享这软件了?”


    假如敝帚自珍,那就不会公开叫来他们展示了。


    秦晗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苦笑着:“不瞒诸位老总,这是我们委托A大的计算机专家做的,耗尽心血,数十次修改调试,光是经费就花了近百万。——你们也知道,我们北经开最近现金流不够,最近连员工工资都有点吃紧呢。”


    几位老总全都似笑非笑,心里暗暗鄙视:装这副苦瓜脸给谁看呢,北经开这种巨头,瘦死了也比马大。再说了,又不是他个人给员工发工资!


    可是也都知道秦晗醉翁之意不在酒,都闭紧了嘴巴,且等他下文。


    果然,秦晗露出了诚恳的微笑:“我们研发它的本意就是造福同行,所以,假如诸位老总有意的话,我想就收个研发成本价就好——每套成本,就算五千元吧。”


    几位老总互相看看,虽然觉得贵,可是也不至于用不起。关晋升首先豪爽地举手:“我们申金万家来一套。”


    “我们辽沈发展也要。”


    “行,那我们也凑凑热闹,学些新东西。”


    会议室里,气氛良好,其乐融融。


    只有魏清远身边的少年面无表情,扭头看着关晋升,忽然淡淡道:“关总,别着急,怕是您理解错了。”


    关晋升一怔,正要询问,果然只见秦晗已经悠悠开口:“我刚刚可能没有说清楚。这个软件,是一机一套的,不能互相复制。”


    笑声戛然而止,七八家同行老总全都闭上了嘴,扭头看着他。


    “什么?一台机子就要五千元?!”后排的一位老总脱口而出,声音尖锐。


    魏清远身为主管部门的领导,一听之下,也迅速明白了秦晗的真正意思,心里暗暗咋舌。


    不能共用,一机一装,也就是说,每家券商要想在一个营业部里安装十台能运行分析软件的电脑,就得五万元。


    哪家券商没有十几家营业部网点啊?那可就是几十万之巨!


    秦晗佯装看不到他们眼里的震惊和恼火,只笑吟吟地道:“大家慢慢考虑,再决定买几套。不着急。”


    不着急个屁!几位老总眼神互相躲躲闪闪地一试探,心里忍不住都同时爆了粗口。


    任何一家都不可能不买,只是买多买少的问题。可是买得越少,能吸引的大户就少,接下来的竞争就一定处于劣势,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


    就在这时,魏清远身边安静的少年却忽然开了口,明亮的目光锐利如电,直视着秦晗:“秦总您好,我有个问题。”


    第94章 强力打脸!


    就在这时, 魏清远身边安静的少年却忽然开了口, 在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中, 明亮的目光锐利如电,直视着秦晗:“秦总您好, 我有个小小的问题。”


    秦晗不仅看到魏清远和他目光交流,还发现就连券商大鳄关晋升都和这个少年交头接耳,心里摸不清他的路数, 只有和气地微笑:“这位同学你说?”


    邱明泉心里,封大总裁正火急火燎地争抢着:“我来我来,你太弱!看我直接把这贱人的画皮撕了!”


    邱明泉弱弱地在心里挣扎一下:“我可以的呀, 叫我试试?”


    “可恨,我很久没有放风了, 你都不考虑我的心理健康的吗!”


    “QMQ……”


    秦晗看着对面的少年, 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假如说刚刚发话的人还是温和无害的, 那么这一刻站起身的,就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人。


    下面那少年目光如同利剑般, 嘴角是一丝奇怪的笑意, 直逼向他:“秦总,这软件有后续升级吗?假如没有, 那就是说这五千元就是一次性投入?”


    秦晗一愣, 只慌了数秒, 就微笑回应:“升级应该会有的,不过有研发就有成本,升级服务也会收费的。”


    那少年点点头, 脸上带着仿佛满意的神色,嘴里吐出的话却尖锐如刀:“那么,升级的周期、方向是怎样?随着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我想听听贵公司接下来的大致计划——bug的修护、硬件升级、软件界面的优化,还有技术指标的丰富——不会都还没考虑过吧?”


    秦晗僵硬地立在台上,竟是直接就卡了壳。


    在华尔街见过的股票软件虽然比国内先进一步,可是他急切之间也想不起来技术层面的东西,只是敏锐地觉察到了这少年的专业,更加捕捉到了他隐含的针对。


    没错,那漂亮而朝气的小脸上似乎是礼貌和乖巧,可是直面直视他的眼神就会发现,那里有刺骨的冷意和压迫!


    见鬼,一个半大的高中生而已!


    “这些是商业机密,今天这里就不说了吧。”他打着哈哈,心里对这个莫名的少年陡然升起警惕。


    可那少年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立起身,径直走上了台,身形虽然清瘦无害,可微笑相对时,竟叫秦晗无端感觉出了莫名的压抑。


    “秦总,不介意我亲手操作一下,试试这软件吧?”


    秦晗僵硬地摆出绅士手势:“请。”


    掌控了身体的封大总裁笑了笑,十指如飞,不等他反应过来,行云流水般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计算机现在还是稀罕物,在座的老总们没几个懂基础操作,只觉得台上邱明泉的手势异常漂亮优雅,一串串字符敲下去,黑白屏幕和K线数据急促变换,一行行天书般的代码如同瀑布,在那不大的14寸屏幕上飞快流淌。


    秦晗直觉就意识到不妥,可是犹豫间,台上的俊秀少年已经停下了修长的手指,扭头看了看他,在下面的观众看不见的角度冲着他露出一个讥诮而邪气的微笑,充满轻蔑:“好了,我明白了。”


    秦晗被这忽然彰显的恶意微笑竟然吓得心里一跳:怎么回事!这到底哪家的小少爷,这份与之俱来的高高在上感是哪里来的!


    关晋升看着他坐下,饶有兴致地小声道:“明白什么了?”


    封大总裁回过头,露出洁白牙齿:“关总,要是我啊,就不会买这个东西的。”


    关晋升眼中精光一闪:“哦?为什么,愿闻其详。”


    他微微一笑,又露出了那种关晋升熟悉的、和他年龄不相符合的气定神闲来:“废物一件。”


    台上,秦晗眼角余光瞧着那少年和关晋升窃窃私语的样子,把牙一咬:“这样吧,我可以给各位老总免费送一套软件,派技术人员给大家的电脑安上。”


    他就不信,真的亲自摸索了这软件的功能,这些人能不趋之若鹜!


    ……


    坐在自己办公室里,魏清远看着电脑边的技术员,屏幕上是北经开刚刚派人来安装的软件。


    “真的只能一机一装?”


    技术部的研究员道:“魏处,的确如此。真要暴力破解不是办不到,但是出售方肯定会签协议的。”


    魏清远点点头:买家买了多少套,就只能装多少台机子。一旦发现买家违约多装,北经开可以拿着合同去告。


    都是同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犯不上在这种明显违约的事上硬来。


    他拿着听筒,拨通了一个号码,神色凝重:“小邱,你昨天跟我说,他们的软件是偷你们的?这种事,有什么证据吗?”


    邱明泉轻松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没证据。这东西没有知识产权,谁都能研发。”


    魏清远皱着眉:“会不会是碰巧了,他们和你们同时研发,证券软件的话,好像分析的指标都是这常见的几样吧?”


    邱明泉淡淡道:“我简单说吧——这个东西不是看起来像,而就是我们的。代码是我们亲手敲出来的,我最清楚。”


    他看着自己面前同样显示着K线的电脑,神色微冷。


    昨天封大总裁亲自上台查看了一下,三十日均线是他们后来加上去的,和前面的五日十日均线的代码做了点修改,就连这里的差异,北经开的程序语言都和他们的修改一模一样。


    魏清远犹豫一下:“我相信你。可是既然没有实证,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邱明泉在电话那边轻笑起来,竟似毫不恼怒:“没关系的,小偷就是小偷啊。”


    忽然地,魏清远身边的技术人员猛然惊叫了一声:“咦?怎么回事?”


    魏清远刚放下电话,一扭头,就看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的异状。


    ——刚刚还好好的柱状图,已经变成了一团扭曲的杂乱代码,而屏幕正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方框。


    “免费试用时间已到,请输入正版密码:_____”???


    这是什么东西?!


    技术部的研究员诧异地望着屏幕:“哎哟,这东西还带了正版防护手段?!”


    魏清远听得满是糊涂:“什么防护手段?”


    研究员挠了挠脑袋,现在电脑这么稀罕的东西,绝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这些名词,忙耐心解释道:“魏处,这就是说,有人在软件里嵌入了一段特殊代码,正版用户知道密码才能正常使用软件,否则的话,软件就作废了。”


    魏清远不快地皱起眉:“你打电话给北经开,问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免费给我们试用吗,怎么搞这些幺蛾子?”


    ……


    “什么?!”秦晗猛然站起身,差点碰翻了手边的文件堆,“各家老总纷纷打电话来问正版密码,那是什么鬼东西?!”


    技术员胆战心惊地指指他的电脑:“秦总,您自己看看?”


    秦晗匆匆开了机,盯着屏幕上同样出现的输入框,脸色变得五彩纷呈:“能不能破解?!”


    技术员哭丧着脸:“秦总,我……我不会。”


    整个券商总部懂一点皮毛电脑知识的人,只有两三个,现在叫他干这个,他哪懂?


    “叫朱长峰过来!”秦晗咬着牙,心里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这一刻,他忽然有点后悔。


    没出片刻,朱长峰急匆匆地赶到,一看这情形也傻了眼:“秦总,我、我表弟拿来的时候,也没说这还有一道关卡……”


    “还不快去找你表弟,叫他想办法弄到密码!”秦晗冷冷看着他,“弄不到的话,你也就不用来上班了。”


    朱长峰面如土色,心里已经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亲总放心,一定能弄到的。我表弟他们就是一帮学生,啥都不懂,好骗好忽悠!”


    ……继光中学的电脑兴趣小组教室里,同学们围在陈老师身边,面色失望。


    “已经有人赶在我们前面了啊,那我们的软件,没有市场了吧?”韩立沮丧无比,砸了一下桌面。


    “我们要是早一点就好了,能卖出去几套也好啊。”厚镜片的女生苏晓曼耷拉着脑袋,“大半年都白干了呀……”


    邱明泉坐在大家中间,目光四下轻扫逡巡,脸上却作出黯然神色:“是的,很不幸。人家是大公司,做得肯定不会比我们差,我们想竞争,就太难了。”


    陈老师脸色也有点难看,可是他毕竟是大人,看着一群学生垂头丧气,赶紧安慰道:“大家不要太难受,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学习到了技能和知识点,也就够了。”


    封睿在一边,也一改往日的锐气张扬,唉声叹气:“是我们自己晚了一步,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就是分毫之差,怪不得别人。”


    朱林默不作声地听着,眼光闪烁几下,心里放松了:看样子,没人知道那软件和他们的一样!


    “大家都散了吧。临近高考,大家多温习功课,以后,高三的学生就不要来参加活动了。”陈老师一锤定音,“有兴趣的同学将来去报考计算机专业吧,我有预感,这以后将极为热门,大有可为!”


    韩立终于来了劲头:“老师,我已经决定了,就报考计算机专业!”


    陈老师笑呵呵地:“很好很好,要加油!”


    朱林却在这时,看似很随意地开口问道:“对了,前天我不是把软件带回家调试吗,不知道怎么,今天一打开电脑,出现了一个密码输入框,不能用了——老师,密码是什么啊?”


    封睿在一边猛然抬起了头,可是几乎在同时,邱明泉就在课桌下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封睿只觉得手心一阵莫名的瘙痒,满心的怒气瞬间消散,扭头望向邱明泉,正见他明亮的眼神中带着顽皮,对着他轻轻一摇头。


    邱明泉转过头,淡淡一笑:“哦对,我们是放了一个小密码。WSXT,四个英文字母。”


    朱林赶紧在心里记下,一眼看见邱明泉那明亮幽深的眼,不知道怎么就是一阵心虚,干笑着道:“邱大班长,你们好厉害啊,还弄了这个。”


    陈老师忽然在一边道:“是啊,我专门请教了我的老同学,他在美国专门研究安全防护和黑客技术,理念和技术,都比我强太多了。”


    黑客技术?那是什么……朱林无心深究,急急忙忙地出了教室门,向校门口的小卖部赶去。


    他看了看四周,拿起了公共电话:“堂哥,知道了,密码是WSXT!这次可要给我买件好礼物,我要爱华的随身听!……”


    电话那头,一直守在电脑边的朱长峰迫不及待地输入了密码,果然,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咚声,软件页面骤然再现,恢复了正常。


    “好好,买什么都行!”朱长峰兴奋地笑出了声,“我升职加薪,都靠你了!”


    他飞快地冲出了办公室,一把推开秦晗的门:“总经理,密码搞到了!我试验过了,正确解锁!”


    ……


    三楼的教室窗口,封睿冷冷地从窗口缩回头:“鱼上钩了。是朱林,他去了小卖部找电话。”


    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和邱明泉,还有陈老师在场。


    陈老师怔怔地看着远处,幽幽叹了口气:“会不会冤枉他了,也只是个孩子啊。”


    邱明泉轻轻一笑:“老师,接着看,不就知道了吗?”


    他笑吟吟地拨通了大哥大:“魏处长,待会儿假如北经开的人告诉你,密码是WSXT的话,您可千万别输入进去啊。为什么?因为那是假的啊。”


    魏清远惊奇的声音传来:“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刚刚接到北经开的电话,告诉我们这个密码来着!”


    他恍然大悟:“怎么,是你搞的鬼?”


    邱明泉含笑地玩弄着手里的鼠标:“魏叔叔,明明是他们先搞鬼的,我们只是自卫,再加上一点点的反击呀。”


    魏清远笑着摇摇头:“好好,你说得有理。行了,把正确的密码告诉我,我还要用呢!”


    “DSXT,就行啦。……”


    封睿在边上,看着邱明泉笑吟吟地和魏清远寒暄的模样,阳光下,那张好看的侧脸上有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细细绒毛,侧脸的剪影似乎闪着金色。


    他忽然凑近邱明泉耳边:“小骗子。”


    他嘴巴里的热气吹着邱明泉的耳廓,邱明泉只觉得又痒又酥麻,耳垂立刻红了一片。


    邱明泉往旁边一躲,扭头继续着:“魏叔叔,您什么也不用做。接下来,就等着我们的正版软件吧。”


    放下电话,他羞恼地揉了揉耳朵:“什么小骗子!”


    这个称呼以前是常常被这家伙挂在嘴边的,现在早已经成了过去式,可骤然重提,却有种别样的意味。


    封睿懒洋洋地挑起浓眉:“WSXT的意思,就是‘我是小偷’的缩写吧?DSXT的意思,就是‘打死小偷’吧?”


    邱明泉嗔怪地瞪了封睿一眼,随口就说了一句:“还不都是你带坏的?”


    他心不在焉就说漏了嘴,心里其实想的是:还不是你的成人版封大总裁教会我的?


    封睿一怔,脸色莫名就是一红。他、他带坏的吗?明明也没作什么啊……端坐在一边,封大总裁的少年版不说话了,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里。


    一个小时后,北经开总经理办公室里,电话铃声忽然开始密集急响!


    秦晗接起电话:“高总,您好您好!怎么样,软件用着可还满意?订购的话,量大可以稍微优惠一些的……”


    电话那边,辽沈发展的高总声音气急败坏:“秦老弟,你搞什么花样!输入了密码,这才用了不到一小时吧,怎么又坏了?!”


    秦晗一愣:“什么?”


    高总的声音硬邦邦的:“秦老弟,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你立刻派人给我修复我的电脑!要是把我电脑里的资料弄毁了,我可不依!”


    “啪”的一声,电话被摔了。


    秦晗惊愕地盯着电话,刚刚放下,铃声又骤然急响!


    这一次,是申金万家的关晋升亲自打来的,声音没有火气,却带着某种奇怪的意味:“秦总啊,我都是第一次听说,电脑还能得病,叫什么病毒?老弟真是给我们这些老人家长见识啊?”


    秦晗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打开自己的电脑,头立刻“嗡”了一声!


    刚刚顺利解锁的界面,现在全是乱码!


    而一大团乱码的正中间,一行粗大的黑体字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


    “我是小偷!”


    四个黑体字方方正正,感叹号无比粗大。


    “秦总,秦总!”技术员满脸惊恐地冲进来,“我们营业部装了那个软件的电脑,全都被病毒感染了!不仅破坏了软件,好像还能毁坏电脑里的其他文件!”


    “病毒!”秦晗倒吸一口冷气,他也算是接触过不少新鲜事物,明白电脑病毒是什么东西,可是那不是很少见的高级电脑知识吗?


    就连国外,现在出现的电脑病毒都不多啊!怎么会在一群中学生捣鼓的东西里面出现呢?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他急火攻心,一想到各位同行老总的电脑全都被这东西感染了,就一阵不寒而栗——这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解决好,得罪人不说,就怕人家都怀疑他来故意搞破坏了!


    “秦总,我觉得……”技术员大着胆子,“第一次的密码就是假的,您看,‘WSXT’不就是‘我是小偷’的首字母吗?他们用假密码引发了隐藏病毒的发作,是故意的吧?”


    秦晗的脸色异常精彩,一阵羞恼的通红后,是气得发青。原先仅有的那点挣扎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怒气。


    ——该死,他一个堂堂华尔街归来的金融精英,竟被耍了!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就等着他们上钩呢!


    忽然地,他眼前浮现出发布会上那个少年的脸,某种古怪的感觉浮上来,清晰无比,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年轻貌美的柳秘书急匆匆推门进来,脸色极其精彩:“秦总,您叫我打听的事,我弄清楚了——那天跟着魏处长一起来的那个学生,叫作邱明泉。他在继光中学读书,就是朱长峰堂弟那个计算机小组的骨干。”


    秦晗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终于像是瘪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下来:“都出去吧。”


    第95章 请君入瓮


    第二天, 坐在关晋升的豪华办公室里, 邱明泉双手接过秘书小姐递来的清茶:“谢谢。”


    刚刚邱明泉和同学们主动上门, 早已免费帮各家券商恢复了被病毒感染的电脑。对面,关晋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长叹一声:“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小家伙,真的是你给秦晗他们下的套?”


    邱明泉轻轻喝了一口香气氤氲的好茶, 才抬起头,目光清明而坦荡:“关总,我从来都没有主动害过人。我们一群小伙伴在陈老师的带领下, 做了七个月的辛苦研发,您觉得, 我们不该加任何防范吗?”


    关晋升盯着他, 忽然哈哈大笑:“当然该, 我太喜欢看到这一幕了。哈哈哈哈!”


    邱明泉淡淡地笑着,心里, 封大总裁同样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本来要被狠宰一刀,而且是被同行宰, 谁会爽呢?我敢保证, 现在我们去任何一家券商, 老总都会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来欢迎我们。”


    邱明泉一进门就明言了,他上门兜售的正是和北经开几乎完全一样的股票软件,名字叫作“财富智慧”, 价格却只要两千元!


    不仅没有病毒,却多了一份正式合同,里面完善地列出了后续软件升级服务,几种套餐可选,既包括免费的基础升级,也包括价格昂贵的豪华版。


    “白金客户,尊享至尊版!”听上去就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煽动感,关晋升只草草看了几眼,就心里暗暗苦笑:按照这上面列出来的尊享版升级方向,业内人士不抢破头才怪!


    “不过,你们这个软件假如受欢迎的话,市面上怕是会很快出现同类产品吧?”他试探着问道。


    回来后,他已经责令手下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开始研究这个软件了。他相信,别家券商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邱明泉轻轻一笑,光洁如玉的脸上有丝狡黠:“那为什么我们能抢先一步做出来呢?关总,我可以保证的则是,我们不仅是原创,而且会一直远远走在前面。”


    他顿了顿,眼神中傲气的光华犹如钻石闪烁:“学我者死,似我者亡。”


    关晋升斜靠在沙发上,注视着眼前从容淡定的邱明泉。


    假如是别人对他说这句话,他只会在心里暗暗嗤笑对方的妄自尊大,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换了这个谜一样的少年,他却完全兴不起任何轻视和不信。


    甚至,他就是毫无阻碍和怀疑地,相信了邱明泉的话。


    他说豫园商城会到一万元,那么就涨到了。


    他说认购证会涨,那么认购证就上了天。


    而现在,他又微笑着说,他能保证他们研发的软件会先人一步,并且一直领先,自己信一下,又何妨呢?


    关晋升注视着邱明泉,忽然一笑。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老板桌边,“唰唰”地在邱明泉带来的合约上大手一挥,签下了名字:“好,我们申金万家要一百套正版软件,我订了!”


    他签完字,看着后面的甲方落款:“东方智慧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你已经注册了一个公司吗?”


    邱明泉不好意思地道:“初步是这样打算的,其实还没有在工商部门弄完手续,不过关总放心,就是这两天的事,注册到位后,我会立刻在合约上完善我们的公章。”


    从申金万家出来,邱明泉回到了学校。


    大部分班级都已经放了学,可是计算机小组这边却热闹极了。


    七八位参加了软件研发和调试的同学们如同看天书一样,拿着陈老师刚刚发下来的协议,一位同学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开口。


    “老师,我爸爸说了,不叫我参加这个公司,他说,这就是资本主义,闹得不好,就是投机倒把呢。”


    旁边的女生苏晓曼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那都是什么老黄历了。不过……我家也不同意我参加,说是没钱。”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自己心里也正七上八下地犹豫着,一眼看见邱明泉从外面回来,赶紧招招手:“小邱,你快来!”


    邱明泉看着同学们的脸色,心里已经知道了端倪。


    封睿拿出来的这份开设公司入股的协议,已经远远超过了90年代初高中生的理解能力,也很难真的争取到同学们参加进来,这也在意料之中。


    他上前解释道:“上次的事,大家也看到了,我们一团散兵游勇,和别的竞争对手对战,是没有任何赢面的。要想维护权益,并且真的从中获得收益,就得正经开设一个公司。”


    他看了看封睿拟的出资入股合约:“我和封同学商量了一下,保证最低运作资金,起码需要三十万,愿意入股的,按照出资比例我们折算。实在没人,我和封睿就各承担一半——陈老师是我们整个团队的领头人,就算是技术入股了,不用出现金,大家觉得有异议的,可以讨论。”


    几个同学都讪讪地摇头,没有任何人应答。


    “我们家人都不同意,说我们一群孩子异想天开呢。”苏晓曼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想好好学习迎考,这个……就算了吧。”


    她家父母加在一起的工资,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三十万巨款!就是一千块,她爸妈也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邱明泉点点头,明白同龄人的想法。实际上,这间屋子里,也就只有他和封睿会对开公司觉得顺理成章,说给任何人听,也都是惊世骇俗的事了。


    “没钱入股,却真的愿意参加的,还有一个折衷办法。”他打开身后的大书包,敞开了摊在桌上,“我们不能叫大家这段时间白忙,所以每人一万元研发费,就算是前面的报酬。大家愿意拿钱的,就直接拿走,愿意用钱入股的,这就可以换成一万元的原始股份,大家觉得可以吗?”


    摊开的书包里,赫然一大堆成捆的人民币,整整齐齐,毫无征兆地冲击着大家的眼!


    “你……你说什么?”旁边的一个胖男生惊呼出声,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百元大钞,眼睛都直了。


    整个软件的设计过程中,他虽然出力不多,但是枯燥的数据输入,也是干得一身是劲,任劳任怨。


    可就因为他辛苦输入了十几天的数据,要、要给他个人一万元吗?!


    苏晓曼吓得连连摆手:“不不,怎么可能要你个人的钱……这样太多了。”


    几个同学都全部呆住了,他们在核心研发里其实出的力都不多,整个小组其实是以陈老师为核心,以封睿、邱明泉、韩立为骨干的,剩下的人干的多数是辅助工作。


    现在叫他们忽然一下子拿这样的惊人钱财,怎么有人敢要?


    邱明泉含笑道:“这真的是大家应得的,离开大家的辛苦和基础工作,这款软件也没有那么快面市,说不定,到时候真有别人做出来了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依旧没人敢拿钱,相反都一个个往后躲。邱明泉啼笑皆非,亲自拿了一叠万元大钞,送到了苏晓曼手里。


    “晓曼听话,拿回去给伯父伯母,跟他们说,你现在做的事,就值得这么多钱。你上次不是说,想考计算机专业,你父母嫌没前途吗?”


    他毕竟年纪比女孩子大这么多,不由自主就用了“听话”的字样,可是这样软语温存着,就显得格外叫人心动。


    心里,封大总裁啧啧了一声:“真温柔啊。”


    苏晓曼厚厚的眼镜底片下,慢慢地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泪花。


    她家经济条件一直不好,高考志愿她一直想报考计算机,可是父母却逼着她考吃住有补贴的师范学院,她正在难过呢。


    陈老师在一边,犹豫了半天,才张口道:“小邱同学,我还是不参加了吧?这个公司你们出钱,就是你们的,我、我做个技术顾问就可以了。”


    只不过带着孩子们做了个类似毕业设计的东西,怎么现在忽然就玩大了,叫他不出钱,却算作技术入股,这不是占孩子们的便宜吗?


    邱明泉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师、同学们,我再说一遍。这个公司以后一定会赚钱,而且是赚大钱。我希望大家都参加进来。”


    几位同学讷讷地互相看看,小胖子抢先一把抓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那……那我还是拿钱吧!”


    今天小封睿同学不在,封大总裁不以为意地在他心里道:“别强求了,他们才这个年纪,这又是90年代初,敢跟你干的能有几个啊?”


    邱明泉心里微微有点遗憾,他是真想带着同学们先走一步,他并不介意将这种肯定赚钱的机会分享给身边的朋友的。


    就在这时,韩立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满头是汗:“我来晚了吗?!邱大班长,算我一份算我一份!”


    苏晓曼白他一眼:“知道我们说什么吗?”


    韩立大大咧咧一挥手:“不就是昨天给我们看的协议书吗?我和我爸妈商量好了,五万还是十万,借钱也干,入股!”


    这一话一出来,直接就把兴趣小组的同学们吓得一哆嗦。


    哎哟我的妈,还真有愣头青?


    封睿家是人尽皆知的富豪大家都知道,邱明泉也一向神秘得很,传闻家里炒股狠狠赚了一把。他韩立家境虽然还算小康,可是居然也能随便拿出几万元给儿子玩票也不眨眼?


    韩立得意地搂着邱明泉,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我爸以前搞技术出身的,特关注新知识,平时在家还老跟我谈论计算机呢——他说了,计算机这东西,以后一定会走进千家万户的!”


    话虽这样说,他们爷俩说服他妈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再去找亲戚借了点,那也是相当费力的,父子俩只怕没给韩妈妈磕头作揖了!


    邱明泉含笑扬了扬那一万元:“那有三个人入股,就每人十万吧,你再出九万就行了,这一万元是人人有份的。”


    “这小子,注定好命。”封大总裁啧啧叹息一声,“我记得前世同学聚会的时候,他也混得不错,这一世,搭上咱们这条光辉大道,那是不发财也难啊。”


    话没说完,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正是朱林。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哈哈。”他干笑着,目光看着桌上的厚厚百元大钞,心怦怦乱跳,可是理智提醒了他,他咽了咽唾液,“我和韩立一样,我爸妈也愿意出钱入股,算我一份吧!”


    话音一出,别的学生倒还好,可是邱明泉和陈老师看着他的眼神,就很是奇怪了。


    陈老师张了张嘴,脸色极其难看,邱明泉则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林:“对不起,不接受你入股。”


    朱林愣了一下,心虚之下反而高叫:“什么意思?!就准你们几个霸占股份啊,这可是大家的集体心血!”


    邱明泉淡淡的讥讽笑意变成了锐利的凝视:“对啊。就这个意思,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旁边的同学们并不知道内情,都是一愣。


    朱林望着邱明泉平静却充满压力的目光,心里一阵胆颤,终于咬咬牙:“不入就不入!我拿钱走人!”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叠万元钞票,可是刚刚碰到,邱明泉却忽然伸手按住,修长手指按在他粗短的手掌上,对比鲜明。


    “还是对不起,这钱也没你的份。”


    朱林死死抓住那叠钱的一角,脸涨得通红,怪叫一声:“凭什么?!”


    邱明泉的脸色变得微冷:“你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不接受你入股?因为你知道原因对吧?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们出卖和背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是会很爽,还是说也有点点不安?”


    一连串问句,把朱林的脸色砸得颜料铺一样五彩斑斓,又是青紫又是发白:“我、我听不懂你说啥!”


    邱明泉淡淡道:“这补偿款是我个人出的,我爱给谁就给谁。你呢……我没叫你赔钱就不错了,还有脸要钱?”


    旁边的韩立终于忍不住了:“喂喂,你们打什么哑谜?朱林他怎么了?”


    邱明泉静静看着朱林,见他抓着钱的手依旧不放,终于冷冷道:“把我们的软件偷去卖给北经开的人,就是他。”


    韩立“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真的假的?我说怎么人家和我们的东西这么像呢,敢情有内奸啊!”


    他一把揪住朱林,浓眉倒立起来,坚硬的拳头就想要打下去,可是却被身边的邱明泉拉住了。


    “你们血口喷人!”朱林挣扎着尖叫起来,“没有证据的事,你们诬陷!还打人,我要报告教导主任!”


    “放屁!”韩立怒目而视,“你个内鬼、小人、反骨仔!”


    陈老师赶紧在旁边劝:“别打架别打架,有话好好说。”


    几个同学摸不着头脑,又惊又疑,七嘴八舌:“怎么回事,真的假的?!邱班长你说清楚啊!”


    “朱林你到底干没干?”


    朱林一声不吭,趁着韩立被拉住,反手一拳正打在韩立下巴上,这一下,韩立更像是炸了锅,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一团。


    邱明泉手边的大哥大忽然响起来,他单手接起了电话,另一只手猛然抽冷子钻进战团,一把擒住朱林要下阴招的手腕:“住手!”


    场面好不容易平静些,邱明泉冷冷扫了朱林一眼,对着电话开口:“封睿?……好的,我知道了。”


    他冲着朱林扬起电话,冷冷道:“封睿已经查到了,是你偷的软件,密码也是你透露的,你还是不认吗?”


    朱林的眼睛瞪得老大,呼哧呼哧喘着气:“屁!‘我是小偷’的密码大家那天都听到了,怎么就是我卖的!?”


    这话一出,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就是一静,尤其是陈老师,看着他的眼神更是明显露出了失望和痛心。


    他情知哪里不对,可是仓促间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正在着急,只听到旁边的苏晓曼疑惑地道:“什么‘我是小偷’的密码?那是啥?”


    邱明泉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朱林:“是啊,我们那天只说了‘WSXT’四个英文字母,‘我是小偷’的运行结果,只在那些非法安装的电脑上才能看到。”


    他长叹一声:“给你的是正版,并没有防盗。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几个字的呢?”


    朱林脱口而出:“不可能,给我的就是盗版!我表哥拿去装了……”


    这一下,邱明泉脸上的笑容更大,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更是五彩纷呈。朱林闭上了嘴,彻底呆住了。


    邱明泉的话本就套他的,果然轻而易举就叫他露了马脚。


    封大总裁怅然地幽幽叹了一口气:“越活越没有挑战了,讹小孩子的话出来,根本没有什么成就感啊。……”


    第96章 小巷围截


    与此同时, 北经开东申市总部的经理办公室里, 秦晗嘴唇有点微微颤抖:“你这是讹诈, 我能去警察局告你,信不信?!”


    对面的沙发上, 少年封睿一身正式打扮,剪裁合体的高级衬衫配着正式的西裤,面容是青葱少年, 可是气质却完全不输给对面的成年男人。


    他扬起眉,做出无辜的表情:“秦总这是说哪里话?我听说你们北经开最近电脑中了一种奇怪的病毒,正好我们继光中学的计算机小组对这个拿手, 我特意上门来,好心好意问您一声要不要帮忙, 怎么谈得上讹诈?”


    秦晗一向优雅的面容有点发青:“一台电脑修复要一万块, 你还不敢说是讹诈?!”


    刚拿到软件, 他就迫不及待地在总部大户室的十几台电脑上全都安了,现在悉数中毒, 按照这个数目, 得付出去接近十几万!


    对面的少年脸色诧异极了:“秦总,您不会以为我们上门服务, 该免费吧?”


    他一改刚才正经的坐姿, 懒懒地端起手边的待客咖啡, 抿了一口:“另外,我觉得需要给您普一下法。什么叫讹诈呢?比如我现在对您说,你们北经开偷了我们的东西, 我们很不爽,于是给你们下了套,现在要想我来解套,挽救你们存着宝贵资料的电脑,就得给我们十万块——这才叫讹诈。”


    他笑眯眯地看着秦晗:“可是您看,我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这么赤裸裸。我从头到尾,都是只说,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杀毒服务。这在法律上就构不成讹诈,懂吗?”


    秦晗气得胸口发闷,蓦然站起身,精英做派荡然无存,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阴郁:“你没说吗?我这就打个电话给警察局,你信不信,我跟他们说你讹诈了,他们就得信?”


    封睿定定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古怪的神色,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要不,您试试?”


    门猛地被推开了,面容姣好的柳秘书带着尴尬,强挤出盈盈笑意,闯了进来:“哎呀,封少爷的咖啡凉了吧?我给您续点?”


    背对着封睿,她欲哭无泪,拼命给秦晗使着眼色:要命了,这新来的总经理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打听一下这小少爷的来头,就乱发狠!


    假如说前些时日封家还只能算是普通富贵,那么现在,整个金融圈子里谁不知道,封家已经一跃成为浦江滩上的豪富之家了呢!


    还打电话给警察局,人家封家前一阵出事,那可是市公安局局长直接带队办的案呢!


    封睿笑吟吟地将咖啡杯递给她:“不劳烦了,我这就要走了。”


    秦晗狐疑地看着柳秘书那奇怪的暗示,心里“咯噔”一声,终于冷静少许,闭上了嘴。


    封睿站起身,英俊眉目中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秦总,实际上,我今天来之前想过的。但凡您流露出一点点不好意思,这个维修价,就不是这样。”


    他耸了耸肩:“可惜,我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歉意。所以,秦总真的觉得,从一群中学生手里强取豪夺,并没有什么值得羞愧的?”


    秦晗抿着锋利的薄唇,这一刹那,他心中浮起的那一丝懊恼,更多的是因为一败涂地的无力,还是因为真正的后悔,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封睿却笑了笑:“我父亲常跟我说,商人逐利,狡猾算计,都是天经地义,可是再怎么说,有些底线,毕竟还是不要放任自己越过的好。”


    秦晗定定地盯着他,忽然之间,有种奇怪的错觉:那天在闭门会议上看到的那个姓邱的少年,那斜睨的眼神和神态,和眼前这一个,怎么这么相似呢?!


    封睿挥了挥手,轻描淡写道:“所以,杀毒和恢复数据一条龙服务,每台机器一万,不二价。”


    一脸僵笑的柳秘书躬身将他送到门外,心里暗暗崩溃:这个小恶魔!上次来的时候,可不是在前任的胡靖康手里,拿走了几亿的认购证,直接把胡总气得瘫倒进了医院么?


    这秦总啊,看上去一副海归精英的派头,真交起手来,似乎也没比胡总好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他们北经开是不是和这封家犯冲啊?!


    望着封睿出门,秦晗抬起头,冷沉的眼睛中闪着阴郁的火苗,吩咐柳秘书:“把朱长峰那个蠢货给我开了,我不想再看到他。”


    看到那个蠢货,就会一再地提醒他,他被几个半大的高中生玩弄在股掌之上的历史和羞辱!……


    继光中学里。大家望着朱林气急败坏地冲出去的背影,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立更是气得直跳脚:“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我今天就给他打得见牙又见血,呸,小人!”


    邱明泉一边安抚地按住他,一边继续和电话里的封睿交谈:“你那边的事办完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心情很好:“就快了,我办完了回学校找你们。”


    韩立好奇地凑近了电话:“封睿去干吗去了,怎么不见他的人?”


    邱明泉挂断电话,笑道:“他啊,去敲诈人去了。”


    韩立狐疑地瞪着他:“那家伙去讹人,怕是骨头碴子都不给留下吧?”


    他潇洒地拍拍邱明泉:“说好了,我爸明天就把剩下的入股款凑齐,嘿嘿,那没事了吧,我去乐队了?”


    小胖子在一边嘲笑:“再不去,你们乐队队长该生吃你了吧?”


    韩立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扬扬得意:“没有的事,整个学校的架子鼓手就我一个,他求我还来不及!”


    一路小跑,韩立赶到了学校的小礼堂,门一推开,嘈杂的贝斯和吉他声就扑面而来,向城的声音正在嘶吼,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原本高亢激荡,现在却被他唱得带着颓废: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


    求求风,求求雨,快离我远去


    ……


    怎样歌,怎样唱,这心中才得意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韩立猫着腰,沿着礼堂边往空着的架子鼓那边溜,刚刚溜到一半,台上的向城唱得正high,眼角余光瞄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眼瞄到地上不知谁留下来一盒粉笔头,向城捡起来,看准了偷偷摸摸小贼一样的韩立,劈手就砸了过去!


    粉笔盒打着转,去势又急,韩立手疾眼快一把接住,可碎粉笔灰也都全都纷纷扬扬落了一头一脸,他“哎哟”狂叫一声。


    “乐队队长杀人啦!”他高声嚎叫,惨厉的一嗓子把正在排练的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全停了下来。


    向城咬牙切齿,捞起后面架子鼓边一根鼓槌跳下台,就要追打他:“你怎么不彻底滚到天边去?说好的排练时间,知道遵守不?”


    韩立手疾眼快,龇着牙忍着痛,一把截住他行凶的鼓槌,嘿嘿一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计算机小组那边离不开人,你看,我这不是一结束就飞奔来了吗?”


    向城使劲去夺鼓槌,奈何韩立健壮得像是一座小铁塔,他试了几次巧劲都没能奏功,气得一张俊脸更加通红:“你他妈的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早早说你不干了退出,我去找别的鼓手!一天到晚说不来就不来,你韩大少爷是哪根葱?”


    韩立自知道理亏,夺过那根鼓槌,双手潇洒无比地翻了个花:“队长,不是我吹牛,你上哪去找像我打得这么好的鼓手去?”


    向城死死瞪着他,胸口气得起伏不定,却也被噎得没了话。


    学校组个乐队本来就困难重重,主唱啊贝斯手啊都还有备选,韩立这傻大个虽然讨厌,可是少了他……好吧,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打鼓的。


    键盘手唐郁也跟着“咻”地砸过来几个粉笔头:“大贱人!迟到当诛!”


    韩立嘿嘿一乐:“练完了我买雪糕请客!”


    伍小天在一边立刻倒戈:“不诛也行,我要两根,一根奶油的,一根花脸!”


    韩立扭头看看向城的黑脸,一把搂住他肩膀,胡乱地在他柔软黑亮的头发上揉了一通:“乖,别生气!你看你一生气吧,不知道怎么的,就叫人更想气你。”


    向城抬起头,瞪着他半天,忽然冷冷一笑:“是吗?”


    他一双丹凤眼不笑还好,这样冷笑起来,却晶亮如星,映着小礼堂窗玻璃上的折射,流光溢彩,就如同画上的人一样好看。


    韩立靠得近,一下子就被这笑容晃花了眼,正在发愣,向城已经收起了冷笑,阴沉着脸,忽然重重踢在了他小腿上:“滚!你个大贱人!”


    韩立愣愣地还沉浸在那一笑里,冷不防小腿上疼痛,夸张地狂叫了一声:“哎哟!”


    他又气又急,瘸着腿直蹦,想要和向城厮打,可是向城早已飞身跳上了台,跑到了主唱的位置,手底下拨片一划,清越的电吉他声行云流水般淌出来。


    俊美逼人的少年一甩半长黑发,恼怒地斜了韩立一眼:“还不快点排练!”


    韩立翻身上台,终于,热热闹闹的摇滚歌曲排练开始了。


    一曲既终,外面忽然跑进来那个计算机小组的小胖子,他神神秘秘地跑到韩立旁边,手遮着嘴在韩立耳边嘀咕了一阵什么,韩立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冷笑。


    “队长我要先走一下。”他跳下凳子,“真的有点急事!”


    向城这一下可真恼了:“韩立!你这样有意思吗,大家等你一个人,来练了一段曲子就走!你韩大少爷的时间是时间,大家的都不是?”


    韩立硬着头皮,赶紧塞给伍小天一张五元钞票:“帮我买雪糕给大家!”


    不敢再去看向城,他撒丫子就奔出了门。向城恼火万分,扭头看见小胖子,忽然狐疑地问:“你们刚刚嘀咕什么?我怎么听见封睿的名字?”


    小胖子犹豫一下,咬咬牙:“还不是朱林那个王八蛋!”


    ……


    朱林在学校外面的游戏厅打了小半天的游戏,一直到把手里的零花钱都用光,这才闷闷地拎着书包,踏着昏黄的晚霞出了门。


    校门口向西是一条小巷,现在静悄悄的没了人流的影踪。他垂着头,正蔫巴巴地往前走,忽然眼前地上就有道影子忽然挡在了前面。


    他愕然抬头,正看见韩立抱着胳膊,袖子早早地挽好了,露出了健壮的胳臂肌肉,小铁塔一样的身子堵住了道路。


    他冷笑一声:“我忍你很久了,朱林同学。邱大班长叫我忍,可是我不爽。”


    猛地一步蹿上来,他一把抓住朱林的胳膊,毫不客气一巴掌扇了过去:“我就打你了,你给我说了,你把我们大家大半年的心血卖了多少钱!”


    朱林拼命挣扎,立刻又挨了一下,毕竟挣脱不了韩立这个大力气,他慌忙护住了脸:“没多少,我没收钱!我我……我给我表哥了,他给我买了一块手表……”


    韩立一眼看见他衣袖里露出来的西铁城,气就不打一处来,劈手就去解开:“妈的给我脱了,我砸了它!”


    朱林拼命护着手表,瞅个冷子忽然在韩立脚上跺了一下,韩立闷叫一声直跳起来,朱林赶紧撒开丫子就往身后跑。


    韩立还在原地疼得跳脚,就在朱林快要冲出小巷的另一头时,忽然一道黑影斜斜地挡在了前面。


    夕阳余晖正斜射过来,照在他俊美无暇的冷脸上,半长的黑发被染得微带金黄。面无表情的少年手插在兜里,脚步一闪,在他面前立定。


    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闪着冰冷又厌弃的光,就好像看着一堆垃圾一样。


    朱林惊恐地咽了咽口水:向城……糟了,这是两个人一起堵他!


    朱林强行撑着,腿肚子却有点发抖:这个向城可不像封睿那样不动声色,更不像韩立那样粗枝大叶,面貌看着俊美无害,一言不合那可是要开打的!


    他不由自主摸了摸鼻梁:上次在浦江饭店外那莫名其妙的一记重拳,差点把他鼻梁给打断了呢!


    “你、你要干什么?!”他扯着嗓子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砰”地一下,一记拳头已经砸上了他的侧脸,向城冰冷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偷我睿哥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想死了是吧?”


    朱林毕竟看他就腿软,虽然早早就警惕着,可这一拳依旧躲不开,立刻打得他脸颊剧痛,死命地转身想逃,可是身后又撞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韩立飞起一脚就踹:“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踩我那嚣张劲儿呢?”


    朱林痛叫一声,一边躲一边嘶声狂叫:“打人啦,救命啊!……”


    学校早过了放学时间,小巷附近空无人烟,他叫得像是杀猪般惨烈,夹杂着韩立愤愤的骂声:“你叫啊,叫破喉咙试试看?想起来了,还倒打一耙说我抄袭你答案?!”


    朱林被两个少年一拳一脚地打着泄愤,没几下就已经鬼哭狼嚎起来:“来人啊!公安局长家的少爷杀人啦!……”


    韩立拳头一顿,心里就有点着急了:向城不该趟这趟浑水的,他身份毕竟敏感!


    “你怎么正好也路过了?”他一把拉住向城,“你别管,这是我们计算机小组的事!”


    “警察局长家的少爷打人啦!”朱林还在不依不饶地叫。


    韩立气恼无比地一拳打在他脸上:“住口!再害向城我把你牙敲掉!”


    朱林身子一颤,可是看向向城的眼光还是带了些掩藏不住的恨意,假如韩立生气还可以说有道理,毕竟他才是计算机小组的苦主啊!


    “和……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怨毒地叫,索性撒起泼来,“我又没惹他!”


    向城冷冷蹲下身,巴掌劈头盖脸地扇下去:“和我睿哥有关,就是和我有关。”


    朱林立刻嗷嗷痛叫起来,抱着头:“打死人啦,啊啊啊!……你等着,我要要告到教务处,告到校长那里去!”


    向城冷笑,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来啊,随便你告状去,我要是说一句我没打你,算我孬种。”


    “那我就告死你!”


    向城阴冷着脸,默默盯着朱林,直盯得他直发毛,半晌才微微一笑:“也不用你告,我打完了自己找学校自首去,处分还是退学,我认。今儿我打死你算了,给睿哥出气!”


    他一脚飞起,就想冲着朱林踹下,可是身子忽然一歪,却被人死死拉住了。


    韩立一向阳光开朗的脸上罕见的乌云密布。他忽然咬咬牙,一拳砸向朱林面门:“我来!……”


    假如说刚刚那些拳脚还都刻意留着劲,这一下韩立却似乎带了真怒,他黑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朱林你看好了,是我韩立打的你!你要是敢乱咬向城一个字,我和你没完没了!”


    朱林哇地吐出一颗带血的门牙,一把鼻涕一把泪,韩立低下身子,看着他一字字道:“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敢兴风作浪,我拼着不上学了,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残你,信不信?”


    ……


    第97章 喝杯酒吧


    朱林一瘸一拐地好不容易才挪到家, 直觉身上背上到处都疼。可是那两个人毕竟没有下死手, 动了动筋骨, 也没感觉到骨折什么的,想来都是皮肉伤。


    手腕上崭新的西铁城还没戴几天, 现在已经表盘破碎,坏得不能再坏了。


    而且他的门牙还掉了一颗!舔着那个血糊糊的豁口,他悲从中来:这两个恶霸、一定预防着他去验伤呢!朱林心里又是悲愤又是害怕, 刚刚被打时满心只是怨恨,现在一个人冷静下来,却又越来越怕了起来。


    封睿本来就是一呼百应的主心骨, 向城为人讲义气又讨女生喜欢,要是他们联手起来对付他, 以后在班里还怎么混!


    至于那个韩立, 更是看上去没脑子一样, 要是真的豁出去把自己打残废了,可怎么办?……原先那一点点报复告状的心, 瞬间就熄灭了下来。


    可是刚一进自己的门。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大姨那尖锐的嗓子在哭泣:“我说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被你们害成这样!我家长峰辛辛苦苦找到一个金饭碗, 就这么没了!”


    朱林心里一突,怯生生地推开门, 一眼看去, 家里满地狼藉, 锅碗瓢盆被砸了一地,堂哥新给自己买的随身听也被摔得支离破碎。


    刚刚一露头,他大姨就一眼见了他, “嗷”地一嗓子扑了过来。


    随手拿起一边的扫帚,她气急败坏地就往朱林身上发疯一样地打来:“要不是你家这个坏种乱出馊主意,我家长峰也不会丢了工作,好好的大学毕业生!……”


    朱林本来就满身都是皮肉伤,再被这劈头盖脸一打,彻底崩溃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妈!妈啊……我不活啦!在外面被警察局长家的少爷打,回家还被大姨打!”


    话音没落,他脸上又挨了重重一下,一抬眼,正是他爸气急败坏扇了他一耳光:“你懂不懂点事!早就叫你好好和学校里的那个富家少爷还有局长公子处好关系,以后长大了,这都是最好的人脉,你还敢惹人家!”


    ……


    “干杯!祝贺我们两位高中生同学从今天起,荣升为高科技公司的创办人!”封云海哈哈大笑,举着酒杯。


    封家的小洋楼一楼客厅里,前一阵那场腥风血雨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破损的家具重新置办过,恢复了豪华和庄重。


    大圆餐桌边,坐了满满当当的一圈人,封云海夫妇和封睿、向元涛夫妻和向城,隔在他们中间的,正是邱明泉。


    保姆正在一道道上菜,都是家常的食材,但却都是最时令和新鲜的,做法也精致清新,封家的老保姆朱婶手艺相当好,和刘淑雁一起精心准备了一下午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


    这天晚上,是封云海提议做东,特意请了向家一起来小聚,两家人私交好,加上邱明泉这个特殊的存在,气氛更是融洽亲近。


    在邱明泉的坚持下,向元涛夫妻并没有向外说起邱明泉真正的身份,就连对封家也暂时没提起,可是向元涛和韦青的这份思念和舐犊之情,就有点实在控制不住,差点到处满溢了。


    韦青早早地就坐在了邱明泉的旁边,一直就没有停过给邱明泉夹菜,目光更是屡屡往他脸上看,虽然强忍着内心的情绪,可是动作和神态,还是泄露了少许。


    就连刘淑雁都察觉了几分,不由打趣道:“瞧我们的韦大教授,自从认了个干儿子,这可疼得紧。”


    韦青一怔,正在往邱明泉碗里夹虾球的筷子就是一顿。


    她本就是不善掩饰和作伪的性子,向元涛瞥见她脸色微红,正想帮妻子解围,一边封云海就笑了:“这夹菜是你这个女主人的义务,你多尽点心,她可不就少操点心了?”


    刘淑雁“扑哧”一笑:“哎哟,这反倒是我怠慢了,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实在是招待不周。”


    她热情地夹起一只鲜嫩的菱角,递到了邱明泉碗里:“小邱,这个是晚秋的鲜菱角,老家的人从湖里新采的,比市面上的清香些,快尝尝鲜!”


    邱明泉微微有点发窘,赶紧接住:“谢谢刘阿姨。”


    封云海在边上哈哈一笑:“来来,小邱也别光吃菜,来喝点酒嘛,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大家高兴!”


    继光中学的几个男生,加上陈老师一起,已经在最近成功地注册了一家“东方智慧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主营业务登记的是软件开发、硬件维护和网站架设等,邱明泉和封睿各自出资十万元,韩立也同样凑了十万元出来,甚至韩爸爸还专程来学校见了一次陈老师他们详谈,才拍板决定入股。


    而在股份分配上,三个出资人各占了2成股份,陈老师算是技术入股,一个人占了4成。


    陈老师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这样分配,可是邱明泉一番话终于说服了他:接下来他们还要继续学业,不可能时刻把心思放在公司上,反倒是陈老师高校工作不算忙,有精力来开拓业务。


    更何况,这次对北经开的漂亮一仗,病毒嵌入的这一重要环节,那可是陈老师讨教了外国同学,才成功设置的。


    叫人想不到的是,公司成立后刚刚一两个月,已经疯狂地做到了惊人的营业额!


    光是申金万家的关总就订了总价二十万元的软件,别的券商哪肯落后,也纷纷豪阔出手,每家起码都是几十套的购买量,另外,甚至还有一些有钱的私人大户也都愿意解囊尝鲜,比如一直和邱明泉保持联系的马百万——马均定。再加上从北经开那里讹来的十几万病毒修复费,这家刚刚成立的小公司,账面上已经有了一百多万的营业额。


    这种高科技公司,日常成本和固定资产投入都不高,这毛利润看上去可就惊人了。


    韩立和韩爸爸当然觉得如同做梦,回去说给韩妈妈听,只差赌咒发誓才叫韩妈妈半信半疑。而陈老师更是受了挺大的惊吓,邱明泉费了好大口舌,才稳定住了陈老师忐忑的心:“老师,您怕什么呢?国家都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靠的是高科技,正是上面大力鼓励的事,有什么可担心?放心吧,以后的中国,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给有准备的人呢!”


    ……


    封云海亲手倒了一小杯1982年的珍藏茅台,递给了邱明泉,感慨道:“说实话,论到实业投资,我大概能做你们的引路人,可是说到这些新鲜东西,我可真有点跟不上了。小邱同学真是每次出手,都叫我刮目相看啊。”


    本来也只是叫封睿拿点小钱去玩玩,可就算是封云海,也没有想到这种新兴经济带来的巨大收益和商机。


    仅仅是几个中学生在一起捣鼓的新东西,竟然能创造出这么大的产值,封云海看在眼里,心里可是扎扎实实吃了一惊。


    邱明泉急忙双手接过酒杯,可是他一向半点酒量也没有,前世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过多少放怀畅饮的经历,这一下,可就有点为难。


    “试试嘛!说不定能喝点?”封云海鼓励着,邱明泉把心一横,只得恭敬地举杯:“那我先敬封叔叔一杯。”


    把头一仰,一杯烈酒就下了肚,喉咙间瞬时就火辣辣的,差点连眼泪也逼了出来。


    “小邱爽快!”封云海哈哈大笑,“和做生意一样果断,不拖泥带水。”


    封睿在一边,斜着眼看看他爸:“怎么就不夸夸我?公司的设立和组建,我和邱明泉一起出力的。”


    刘淑雁白了儿子一眼,亲昵又嗔怪:“你那毛躁又不耐烦的性子,能和人做生意?不砸场子就好了。出去跑市场什么的,一定都是人家明泉出力。”


    封睿一扬眉:“也对,我对付北经开那群蠢货比较拿手。”


    饭桌上的一群人心照不宣,都哈哈大笑起来。


    向城却不知道具体的典故,看着所有人忍俊不禁,只有他一个人茫然不懂什么是北经开,心里就是无端地一阵不自在。


    他咬着牙自己低头吃菜,闷声道:“睿哥是做大事的人,才不需要自己跑断腿呢。”


    这话有点冷,几个大人都一顿,饭桌上一下子静了几秒。


    向城也察觉出来了气氛的冷场,慌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的不合时宜,仓促之间急着道:“刘阿姨,您做了这么一桌子菜,辛苦了。”


    刘淑雁眉眼含笑:“小城才是好孩子,最会哄我开心。这菜啊,大部分都是朱嫂做的啦。”


    “怎么会,这桌上有几道菜,一吃就是刘阿姨亲自下厨的手艺。”


    向元涛笑着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我白蹭了这么多次饭,都吃不出来哪些是你刘阿姨做的?”


    向城眼睛一亮:“水晶肘子、清炒茼蒿、水晶虾仁,这几道明显就是刘阿姨做的嘛!”


    刘淑雁笑吟吟地看了看儿子:“你倒说说,小城说得对不对?”


    封睿一愣,呆呆地望着桌上的菜,半晌才一皱眉:“这哪里分得清?我吃着都差不多。”


    刘淑雁好笑又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们都看看,我这儿子养得可真没良心——我看啊,还是小城贴心又孝顺。我干脆认小城做儿子算了!”


    封睿叹了口气:“那敢情好,向叔叔他们认了一个干儿子,你再去把人家的儿子认过来,我反而成了没人要的了。”


    封云海哈哈大笑:“行了行了,还争宠了呢——来,咱爷俩喝一杯。”


    封睿微微一笑,端着酒杯向着爸爸举起:“还是老爸好。”


    刘淑雁笑眯眯地看着老公和儿子,但笑不语。


    向城悄悄看着封云海和封睿父子亲近,正在出神,一抬头,却正看见斜对面的父亲正也看向邱明泉。


    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就叫向城心里一阵恍惚——和刘淑雁封云海眼中的舐犊之情如此相似,只是似乎多了一丝隐约的古怪。


    在他记忆里,一向威严的父亲好像很少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


    韦青自己碗里的饭菜没动多少,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的笑语,不由自主地就又夹了一筷子菜,向邱明泉碗里放,低声道:“多吃点,昏睡了这么久,还是要补补。”


    邱明泉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心里一酸,低着头,轻轻倒了一杯酒,举起高高端至眉间:“我敬您一杯……干妈。”


    韦青乍一听“干妈”二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就低下了头。


    举起自己手边一杯白酒,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颤着声音,简短道:“好。”


    猛然闭眼,她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灼烧的感觉从咽喉直通肺腑,好像烧灼到了心。


    自从找到邱明泉后,这个没在面前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回到身边,向元涛夫妻无计可施,而韦青每每午夜梦回,想着亲生的孩子就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则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苦苦思念。


    这一声“干妈”,听起来似乎亲近,可是却又同样陌生,直听得韦青瞬间就红了眼眶。


    刘淑雁就在一边,恰好看见韦青的异状,不由一怔:“哎,怎么了?这眼睛怎么红了?”


    韦青慌忙擦了擦眼睛,掩饰地一笑:“奇怪,这酒怎么这么辣?”


    向城瞥了妈妈一眼,半晌又看了一眼。刚刚韦青那忽然的失态,全都被敏感的他看在眼里,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正在这时,向元涛终于站了起来,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来,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干一杯!小城,明泉,你们以后是兄弟了,明泉要爱护弟弟,小城也要敬重哥哥。”


    邱明泉赶紧随着韦青一起站起来,轻轻地先和向城碰了一下酒杯:“小城早就是我弟弟了。”


    向城手中酒杯微微一颤,轻声地道:“明泉哥……谢谢你上次救了我。”


    “也谢谢你。上次我被歹徒差点戳瞎眼,要不是小城,我现在可就是独眼龙啦。”邱明泉半开着玩笑。


    一家四口同时举起杯一饮而尽,封云海看着他们哈哈一笑,冲着妻子和儿子也举起杯:“来来,一起嘛,我们一家三口!”


    ……


    大家纷纷落座,封云海正要再和邱明泉再单独喝一杯,可是一抬头,不由就笑了起来:“哈哈,这孩子,喝点酒怎么这么容易上脸?”


    果然,还没过一小会儿,邱明泉白皙的脸上已经红得不像话,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也有点迷离起来,水蒙蒙地像是带了一层秋天的晨雾。


    “我……我没事。我就是……酒量小。”邱明泉挣扎着回答。


    刘淑雁又惊奇又好笑:“看看,舌头都大了呢!”


    韦青在一边,立刻着急地就开了口:“那就是醉了。别叫孩子喝了,晚上睡我们家里吧,和向城一张床。”


    “不用了吧。”向城脱口而出,看到向元涛诧异的目光,缩着脖子,低低说了一句,“我一个人睡惯了,和人睡……怕会踢明泉哥下去。”


    哥哥什么的,怎么也没有任何人和他商量一下,他就忽然间多了个哥哥呢?还要同床共枕吗?……


    韦青一怔,正想说话,刘淑雁在一边忙笑吟吟地接过来:“那就睡我家啊,睿儿的床大着呢。”


    封睿点点头:“我可以啊。”


    向城一下着了急:“那、那还是跟我睡吧!”


    “我……我回家。”邱明泉吃吃地道,歪着头往外看,“我爷爷奶奶……还在等我呢。”


    他现在酒意已经上头,不仅思维迟缓,就连说话也呆呆的,看在几个大人眼里,和平时的聪慧果敢不同,反倒有点稚气少年该有的样子来,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可爱。


    刘淑雁起身拨了固定电话,接通了邱家:“邱爷爷啊?您好,明泉在我家呢,晚上喝了几口白酒,我们怕他回家不安全,就留他在这休息了……嗯嗯,您二老放心。”


    搁下电话,她拍了拍手:“行了,今晚就睡我们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问什么向城老是闹别扭,嗯,那么改一下:


    向城:(亲亲热热地)明泉哥哥今晚跟我睡吧,我家床好大好软,么么哒!


    明泉:(开心)好哒,你铺床来我叠被!


    ——这样大家才想掀桌子吧?


    第98章 占据你的床


    十一月的深秋, 东申市的夜晚已经有了深深的凉意。


    刘淑雁和韦青一起, 在封睿的大床上多加了一床铺盖, 刚整理好,封睿就搀着软骨熊一样的邱明泉进了卧室。


    “可真沉!怎么就这点酒量啊, 真没用。”封睿嘴里嫌弃着,手脚却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把邱明泉扶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韦青抢上来, 赶紧帮忙扶了一把,把东倒西歪的邱明泉放倒在床里面,亲手帮邱明泉脱了鞋袜, 转身又往外奔:“热水在哪里,我去拧把热毛巾, 帮他擦把脸再睡。”


    刘淑雁急忙一把拉住她, 奇道:“哪里要你做这些, 你快回家吧,这么晚了!这些留给睿儿就行, 你别看他粗枝大叶的, 其实啊,做事也细心——放心吧, 他们同学间亲近着呢。”


    封睿在一边沉稳地点点头:“放心吧韦阿姨, 我可以照顾人的。”


    韦青只得停下,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脸孔红扑扑的邱明泉,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回到隔壁,一进门, 向元涛就迎了上来,轻声问:“他还好吧?睡了吗?”


    韦青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我……我本想叫他住到这里的,可是小城他……”


    说着说着,她有点难受起来:“我怎么瞧着,小城和明泉有点不太亲近呢?不都是同学吗,你瞧小睿和明泉就特别对脾气。”


    向元涛叹了口气,他注意观察下,自然也看得出向城和邱明泉之间的关系不算亲近。


    “正常的,男孩子这个年纪,总有投缘的人,也有不知道怎么就看不顺眼的。”他低声安慰着妻子,“以后找机会叫他们多接触接触就好了,毕竟在名义上,他们总是兄弟俩呢。”


    ……


    封家二楼。封睿皱着眉,终于确定他妈刘淑雁不会再进来帮忙了,只得自己动手,帮床上的邱明泉脱衣服。


    深秋时节,男生们普遍都开始穿了比较厚的衣裳,邱明泉也不例外,外套下一件纯羊毛的薄毛衣,下面穿着加厚的牛仔裤,修长的大腿笔直地摊在床上。


    酒醉的人身体特别沉,封睿费废了好半天的劲,才把邱明泉扒得只剩下贴身的秋衣秋裤,三两下塞进了被筒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面若桃花的脸。


    封睿叹了口气,又转身去卫生间绞了一条热气腾腾的面巾,走到床前,定定看了安睡的邱明泉一会儿,忽然恶作剧地把面巾整个盖在了他脸上。


    果然,没过几秒,面巾下的人就难受得哼哼起来,声音又轻又软,和平日里大不一样。


    听上去,就像是一只受了调戏的小奶猫一样,呜呜地委屈着。


    封睿歪着头,半趴在床上,看着邱明泉难受地抬起手,在脸上胡乱抓了一把,才笑吟吟地拿起毛巾,帮着他好好地擦了一遍脸。


    从粉红的额头,到挺秀的鼻梁。


    从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到红艳艳的嘴唇。


    再到修长的脖颈,还有那小巧的精致喉结。……


    明明已经擦完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封睿又返过去,重新轻轻擦了一遍。拨开被碎发遮挡住的前额,他心里就是蓦然一疼。


    侧边鬓角有一处明显的伤疤,平时被头发遮住看不出来,现在却看得格外触目惊心。


    那是上次遭遇劫匪时留下的,为了给外面的自己示警,他撞翻了餐边柜,玻璃划伤了前额不说,又被那群人殴打时再次碰到,伤口很严重,事后足足缝了七八针。


    脸上别的轻伤基本都看不太出来了,但是这里的确很难消失。虽然现在伤疤的颜色淡了些,透出些新长的嫩红,可是医生也说过,这么深的伤口,想完全恢复得了无踪迹,那是不可能了。


    封睿怔怔看着,视线转移到邱明泉的手上。那里,被刀疤脸踩断的两根手指已经接好愈合了,没有留下后遗症,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纱布里包得太久,那两根手指显得格外细腻苍白。


    封睿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疼,手里的热毛巾轻轻裹住那两根手指,慢慢揉擦着,温柔得像是擦拭着一件有了裂痕的珍贵瓷器。


    酒醉的人觉得难受,只迷糊觉得被擦拭得舒服,邱明泉轻哼了几声,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喉间的喉结轻轻蠕动了几下。


    他轻声哼唧的声音软糯又清甜,有点类似孩童的撒娇,又有点少年的低哑,封睿听着听着,视线就停在了他的唇边。


    那唇形极为好看,唇峰清晰,唇角边微微翘着,在灯光下散发着浅粉色的色泽,就好像今晚餐桌上那新鲜的菱角一般,散发着某种奇怪的、任君攫取的香甜。


    封睿看着那粉红色的唇,如同被蛊惑了般,手指莫名其妙地就抬起来,轻点了一下那嫩如鲜菱的所在。


    不知道是他的手指太凉,还是他手下的唇瓣太热,这蜻蜓点水的一触下,封睿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猛然又缩回了手!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猛然加速,如同重鼓在捶响,而偏偏这时,邱明泉的眉头轻轻一皱,眼睛……睁开了。


    和那张粉色的唇瓣一样,那双迷蒙的眼睛茫然地轻启了一条缝,可偏偏这浅浅的一条缝里射出来的波光,胜过了阳光下的江河中的万点波澜,闪耀得叫封睿满眼迷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你……”邱明泉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离得这么近,封睿那属于少年的眉眼看起来有点奇怪,隐约有了点成人的侵略性和凌厉,在邱明泉迷糊的眼前,和记忆里那个成年版的封大总裁完美地重合,变成了一模一样的同一个人。


    “你啊……”邱明泉已经被酒意冲击得完全糊涂了,瞪着面前的封睿,忽然拉起他半浮在空中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他穿着圆领的纯棉内衣,胸前一小片脖颈和胸口白皙无比,橙黄色的灯光从翠绿的仿古银行玻璃灯罩中射过来,将光线渲染成了一层柔暖,也映在少年的象牙色的肌肤上。


    “你啊,占据了我……这里,这么久。”邱明泉将他的手按在胸口,想要去寻找那个玉石吊坠,可是却找不到踪影。


    他混沌的大脑有点跟不上状况,苦恼地四下摸索着:“哎……哪里去了?”


    封睿呆呆地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忽然脸色越来越红,几欲滴出血来。


    想要缩回手,可是又浑身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满眼都是邱明泉那微微嘟起的粉色唇瓣,还有那半裸的锁骨和小片胸口,他呼吸加速,除了脸色涨红,就连眼睛中都微微有了血色。


    邱明泉带着他的手摸了半天,皱着眉,终于松开了手,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封睿,醉意下满脑子的糊涂泛上来,这可真奇怪,这家伙啥时候能跑到外面来了?


    “你怎么……忽然从这里、跑出来了?”


    他直直指着自己的心口。


    封睿一言不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也不太能够消化似的。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


    他忽然使劲用力,大力地摇了摇头:不会,他一定也是喝多了,以致出现了幻听!


    可是,没等他清醒过来,床上的人已经再次开了口,虽然是口齿不清的、含糊的、混乱的,可是封睿却可以百分百地保证,他听得清邱明泉的呓语。


    “我一直想问你、问你……一件事。”邱明泉嘟囔着,“上次、上次你为什么……”


    封睿呆呆地看着他,重复着他的话:“上次什么?”


    邱明泉眯着眼凝视着他,痴痴的神情有丝奇怪的意味。像是极度的困惑,又像是无助地迷了路一样。


    “你都占据这里——”邱明泉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这么久了,那么上次,为什么不干脆占据了我的……身体?”


    ……


    “咕咚”一声,封睿从床边滚了下去。


    顾不上在地板上磕青了一块的胳膊肘,他如遭雷击,远远地望着床里面的人,耳朵中一阵轰鸣。


    十一月的夜晚,越来越凉,木地板上也有了凉意,可是封睿只觉得满脸都是火烫,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鲜活而不安分地跳动。


    而那份不安分,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才能纾解,他并不知道。


    而他的脸,却越来越红。


    “你也……也占据了我这里很久了啊。”英俊的少年低低说了一句,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自从那次……你帮我挡了一酒瓶以后,我的心里……也常常想着你。”


    床上的人安静地睡着,没有回应,这让喃喃自语的封睿又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


    不知道在那地上坐了多久,可是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慢慢的、一点点重新向着床上那人移去。


    一直到靠近了歪在枕边的邱明泉,一直到他的唇轻轻凑近了下方那微红如樱花一样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春风过境,可又像是电流肆意、火花迸溅。


    然后,面红似火的少年就猛地跳了起来,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再看床上的那个人了,不能再想着那一句沙哑又轻柔的“你为什么不占据……我的身体?”


    他猛地跳了起来,拔腿跌跌撞撞地狂奔出了门!


    ……大清早,刘淑雁已经起了床。


    昨晚邱明泉醉得不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点,更不知儿子能不能真的照顾好人,万一夜里吐了呢?


    隔壁书房再过去,就是儿子的卧室。刘淑雁轻轻推开了那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邱明泉。


    乖巧地整个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安静而洁白如玉的脸,清晨的朝阳还很柔和,只透了一点在窗前,桌边轻纱微动。


    刘淑雁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没有发现儿子的踪影。她伸手把邱明泉脖颈边的被子盖得严实了点,转身退了出去。


    奇怪,儿子呢,这一大早的。


    转身到了楼下,四下一找,终于,在一楼的客房里看到了封睿。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看过去,儿子身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盖着,高大的身躯窝成一团,看上去睡得极不舒服。


    悄悄走近细看,儿子竟然是和衣而卧的,连外衣都没有脱。可仅仅是这点动静,床上的封睿就忽然睁开了眼。


    刘淑雁吓了一跳,对着儿子那满是红丝的眼睛:咦,怎么连眼圈都是发青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被人狠狠揉过一样。


    “你怎么了?”刘淑雁诧异万分,“被明泉踢下床了?”


    封睿怔怔看着妈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低下眼帘:“没有。邱明泉、他……他打呼噜,我睡不着。”


    刘淑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明泉那孩子居然打呼噜?文文静静的,可真不像啊!


    “那你再睡一会儿?”


    封睿低着头,好像是因为睡眠不足而有点呆滞似的,半晌忽然跳了起来,顶着满头硬直的乱发和乌黑的眼圈:“睡不着了,我去晨跑锻炼!”


    再也不看刘淑雁,他旋风一般冲出了门,噔噔地跑得没了踪影。


    刘淑雁困惑地望着儿子的背影,摇了摇头,进了厨房。


    大清早的厨房里已经粥香四逸,朱嫂笑眯眯地守在砂锅边:“太太,我煮了桂圆八宝粥和蔬菜鱼片粥,一甜一咸,等他们起来了,吃点清淡的解解酒。”


    刘淑雁点点头,温言笑道:“好呀,还是你想得周到。”


    ……


    二楼,太阳渐渐转向了窗棂的空格间,邱明泉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头还是有点疼,睁开眼的瞬间,记忆是断片的,环境是相对陌生的,他一阵怔忪。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心里,封大总裁迫不及待地高叫,“你醒啦?你到底搞什么花样?”


    邱明泉揉了揉依旧隐约作痛的太阳穴,终于恍惚想起了一些事。


    “我……我昨天不是应你爸妈的邀请来家宴小聚吗?我喝了点酒。”他心虚地道,知道封睿一到这就没了感知,不知道被打发到哪个异时空去了。


    封大总裁狐疑地问:“然后你就喝多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邱明泉羞涩地想了想:“大概……有三杯?”


    “我还真服了你了!会不会喝酒、有几斤几两的量,你自己还没有点数吗!”封睿冷哼一声,“然后呢,然后你就被留宿了?可是问题是为什么你一个人睡在这里?我自己的人呢?”


    邱明泉头疼地想了半天,苦恼地迟疑着:“我也不知道啊,大概他醒得早,出去啦?或者他把床让给了我?”


    封大总裁断然否决:“不可能!你瞧你旁边的被子动都没动过!再说了,我这人认床,睡客房的事不会发生!”


    邱明泉怔怔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说话了。


    记忆中有那么一点片段,像是梦境,又像是幻觉,可是却在这宿醉的清晨,慢慢清晰起来,叫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好像……问过一次了,是在昨晚的梦境里。


    他仰面躺在床上,鼻翼间是崭新的棉絮被子里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清香、干燥而叫人安心。


    他忽然开口,鼓足了勇气:“喂?……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占据我的身体呢?”


    从这封家的小洋楼的落地窗望出去,眼前90年代的街景和记忆里的车水马龙重合起来,有种光影交错的恍惚感。


    封大总裁忽然沉默了。


    “在病房里,你明明……每天夜里都有出来。那个时候,可以很轻易地控制我的身体,趁着我意识涣散,彻底变成我吧?”邱明泉轻声地问。


    酒意叫人莽撞些,乘着阳光正好,乘着他身边有着这个人少年时的气息,使得他的胆子有点大。


    封睿淡淡道:“你那个时候,意识一直都还在,是吧?只是太微弱了?”


    “是的……我费了很大劲,可是回不去。”邱明泉闭上了眼,记忆里的某些感觉重新回来,“没有力气,像是被压在了五行山下。”


    等了一会儿,他又轻轻加了一句:“假如不是你们俩……一起使劲叫我醒过来的话,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了。”


    就像被禁锢在没有氧气的黑屋子里,又像是沉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是封大总裁每晚的威胁,和每天黄昏时少年封睿的呼唤,一起拉住了他,最终把他硬生生拉了回来。


    可是,少年封睿的呼唤可以理解,那封大总裁为什么也要唤醒他呢?


    假如他那时候彻底回不来,那么占据他的身体,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难道不是封睿一直蠢蠢欲动的、隐藏的念头?


    “是啊。我是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封睿忽然笑了,笑得随意、漫不经心,“不过,我现在主意变了。”


    “为什么?”


    “你管我。”封大总裁傲慢地冷哼,“我这种天才,命运奇诡,你这种普通人老老实实听我的指点就好了,不要想来猜测我的想法。”


    “哦。”邱明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好半晌,他捂住了眼睛,遮挡住越来越炙热的光线,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喂,我要起床啦。”他轻声道。


    “起床并不需要向我报备!”某人硬邦邦地回应。


    “我要下去吃早饭了,我闻到了白粥的香味。”邱明泉微笑着,“会在餐桌上遇到另一个你呢,我会帮你问问看,他昨晚睡在哪里的。”


    ……


    可是邱明泉并没有想到,后来的早餐桌上,他并没有看到封睿的身影。而后来邱明泉偶然问起那个夜晚的事时,也没有什么答案,只迎来了封大少爷一个极其怪异的目光。似乎是羞恼,似乎是恼火,还有似乎有点委屈。


    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当邱明泉再次追问这个经年谜题时,某人终于咬牙切齿地把他压到了身下,怒吼了一句:“邱明泉,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先勾引的我,还给我装无辜了这么多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封:我泉什么都好看,脸好看,伤疤好看,锁骨好看,穿秋衣秋裤都好看,嘤嘤。


    明泉:我不知道有什么误会,但是说我打呼噜什么的就过分了吧?


    大封:终于睡在了自己久违的床上,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他们有事瞒着我!……


    就问一句,甜不甜?!大封小封,都很甜吧?!


    第99章 偷听


    楼下, 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 刘淑雁走过去接起来:“青青?孩子们啊, 睿儿是醒了,明泉还在楼上呢。睡得挺好的, 我刚刚去看过。什么,你也煮了粥?”


    韦青在那边紧张地拿着电话:“是啊,我早上起得早, 就做了红枣白粥,我端过去吧?”


    刘淑雁笑着揶揄:“朱嫂早就做好了,哪里需要劳动你呢?再说了, 你做得好吗,盐和糖分得清不?。”


    韦青一阵失望:“啊, 你家都做好了呀……”


    抬头看看灶台, 正看见雪白的米汤溢了出来, 她心不在焉下就直接去掀锅盖,这一下, 滚烫的砂锅盖立刻就烫了手, 她惊叫一声,盖子拿不住, 这就摔在了地上。


    刘淑雁在电话里听见一声尖叫一声脆响, 这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怎么了, 烫到手了?!”


    电话断了,刘淑雁苦笑着赶紧拿出来家里的药箱,快步出了门。


    果然, 一进隔壁,就看见韦青正把手放在水龙头下使劲冲呢,刘淑雁过去一瞧,果不其然,手背上红了一大块,厨房地上一个砂锅盖碎成了八片。


    “元涛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韦青苦笑地看着她:“局里有急事,他凌晨五点就被电话叫走了。”


    刘淑雁叹了口气:“韦大教授,你这手啊,合该就是算公式、拿教鞭的,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药箱里的烫伤药,帮她细心涂抹着。韦青讪讪的由着她涂药,开口道:“行了,我没事。你回去吧,明泉他们也该起床了,你去张罗他们的早饭要紧。”


    刘淑雁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两个半大小伙子,晚吃一会儿,还能饿死不成?你自己这手可当心点,要是待会儿起了水疱,小心着别感染!”


    韦青心不在焉地望了望隔壁,压根没回答她的关切:“对了,我去找个保温瓶,你把我这红枣粥盛点过去——我尝了,没有放错糖和盐。”


    她乞求般地看着刘淑雁:“万一明泉他们,爱吃这个呢?给他们多选选。”


    刘淑雁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拿过扫帚打扫地上的碎片,随口就笑道:“你啊,对这干儿子,比我对睿儿还上心呢!”


    楼梯上,向城披着睡衣打着哈欠,走到拐角处。往下望去,正能看见半边厨房。


    隐隐地两个女人说话声传来,那最后一句,忽然就挡住了他的脚步。


    他咬着下嘴唇,原本殷红的唇色变白了。


    刘淑雁说了无心的一句,半天没听见韦青回答,一抬头,忽然吓了一跳——韦青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正一滴滴地无声往下洒落。


    “啊呀怎么了?”刘淑雁手忙脚乱,急着去看她的手背,“疼得这么厉害?”


    韦青痴痴地摇了摇头,微闭眼睛,好半晌,终于藏不住倾诉的欲望。


    刘淑雁是她自幼认识的好闺密,两人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成年后,同一年婚姻成家,又先后为人母,几乎从无秘密可言。


    “淑雁,我……我难受得不行了。”韦青眼中含泪,死死抓住了刘淑雁的手,“我每天都在想他,可是、可是就连见上一面,都好像说不上什么话。”


    刘淑雁听得糊涂:“什么?想见谁?!”


    韦青轻轻捂住嘴巴,吐出一个名字:“明泉……我想见他。我想他在我身边,每时每刻都能看看他,天冷了问一声要不要加衣裳,回家晚了问一声……饿了吗?”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淑雁,我想得快要发疯了……一想到他过去受了那么多苦,我晚上就总是做恶梦。以前我做恶梦总是重复他小时候被坏人残害,现在……现在就总是梦见他吃不饱穿不暖。”


    刘淑雁呆呆地听着,脑子里一片混乱:“青青,你说什么的,我为什么听不懂?你说的……是邱明泉?!”


    韦青痴痴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是啊。”


    她低下了头,艰难而痛苦地吐出了一句话:“淑雁……我和元涛,找到了他。他没死啊。”


    刘淑雁的心里像是炸响了一个惊天巨雷,忽然就听懂了韦青的话。


    激动之下,她一把抓住了韦青的手,一双美丽的杏眼充满震惊:“你、你说的是?明泉是你们的孩子?!”


    韦青默默地拉开了门边的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件东西,颤抖着手,递到了刘淑雁的手中。


    “你还认得它吗?……”


    刘淑雁一眼望去,整个人就完全呆住了。那已经褪色的蓝底白花布,那一角上她亲手绣上去的“泉”字和太阳月亮!


    她的身体逐渐发抖,又惊又喜又无法置信,好半晌终于醒过神,眼里忍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她胡乱地擦擦泪,抬头正要说话,韦青已经轻轻颔首:“是的,这是邱家老人捡到他时身上裹着的。捡到他的日期,也和明泉丢失的那一天,分毫不差。”


    “老天保佑!”刘淑雁好半天才激动地吐出一句话,急切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韦青低声说:“就在不久前,我们被歹徒掳走的那个晚上。”


    刘淑雁恍然大悟:“啊!难怪你回来以后就认了明泉做干儿子!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认回亲生孩子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韦青摇摇头:“明泉他不同意,他说……就陪着爷爷奶奶挺好,也不想住进我们家里来。”


    ……


    楼梯上,向城怔怔望着下面,韦青和刘淑雁的话语一句句传来,虽然声音极轻,可是却字字清晰,不曾漏掉半句。


    他单薄的身子像是冻僵了似的,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厨房里两个女人抱头压抑哭泣的身影,他忽然浑身颤抖,呻吟了一声,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头。


    像是被什么怪兽追赶着一样,他无声无息地,踉跄退上楼。


    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向城背靠着厚厚的实木门板,慢慢瘫在了地上。良久以后,他垂下头,无助地慢慢抽泣起来。


    ……


    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炎炎夏天临近,接近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了。


    高校距离大规模扩招还早,这是1993年的初夏,所有的高中生汇成千军万马,还在挤着那通往精英教育的独木桥。整个继光中学的高三部学生也都在奋战,如山似海的模拟试卷做得人头脑发涨。


    而邱明泉这几个月来,过得比别人更加繁忙。


    除了学习迎考,邱明泉和封睿两个人,还在忙活别的。


    “东方智慧”电脑公司的运作蒸蒸日上,有陈老师亲自坐镇,他们推出的第一款股票分析软件“财富智慧”在市场上卖了个满堂喝彩。


    虽然和后世那些强大的股票软件比起来异常简陋,所谓的分析功能更是不值一提,但在很多人还是手工画K线的当下,一个能在电脑上即刻展现基本数据和图线的软件,已经足够令所有从业者和股民大为惊艳。


    哪家证券公司现在大户室里不配备这个,那简直就没有脸去拉客!


    而邱明泉他们还留了一个后招。


    很快,他们就推出了一个升级版,功能更加丰富和人性化,价格却翻了一番,原先订购过基础版的人要想升级,也可以优惠价换购。


    “功能并不是必需的,价格却涨了一倍,能卖掉吗?”陈老师他们都惴惴不安,可是邱明泉却胸有成竹,坚持这样操作。


    “永远不要去揣测有钱人的花钱哲学,他们心里并没有‘性价比’这个词的存在,所谓性价比不过是穷人自我安慰的名词。”封大总裁一再这样谆谆教导邱明泉,毫不客气。


    果然,尊享版一经推出,就在东申市的大户中掀起了抢购热潮,像马均定这种先在证券市场上掘到了第一桶金的富豪,更像是见了血的鲨鱼一样,生怕买晚了,自己研究的功课比别人慢了几分,就不够透彻。


    甚至,连远在南方的南圳市,都出现了专门采购自他们这里的大宗订单!


    继光中学附近的一座办公楼,对外的沿街门面上,“东方智慧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的标牌金光闪闪,极为耀眼明显。


    在考察了周围的地段后,邱明泉直接动用了个人的现金整整八百多万,买下了这栋楼的沿街办公门面,然后免费给了公司做办公场所。


    一来现在东申市的房产价格还算刚刚起步;二来,这附近的地段已经算是老市区中心地带,为了方便公司的几个学生股东出入方便,将办公地点选在了这里,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一排十二间办公室,略加改造,其中八间做了办公室,里面配备了崭新的两万多元一台的486型电脑,剩下几间分别装修成了会议室、接待间,还有总经理办公室两间,一间是陈老师专用,剩下一间是邱明泉等几个不常来的股东公用。


    “各位同学,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邱明泉等几个人从学校繁重的题海脱身,刚跨进门,陈老师就忧心忡忡地开了口,“我们的技术员收到风声,市面上有几家券商已经在着手研发和我们类似的软件了,投入不少。”


    现在公司里占股份最大的是陈老师,总经理也是他,负责技术支持和日常管理。


    他一分钱未出被硬架上了这个位置,说实话,心里是万分忐忑和内疚的——平时都是在高校的象牙塔里,现在背负着整整一个公司的运作,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封睿淡淡点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倒是韩立有点急了:“那我们怎么办?他们照着我们的弄,多轻松啊!我们要赶紧再开发新功能吗?”


    邱明泉看了看陈老师:“老师,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老师沉吟了一下:“我们最近招的几个应届大学生业务能力还不错,他们一直在按照你上次提出的方向做改进。”


    他动了动鼠标,将会议桌上的电脑屏幕打开,试演算了几段代码:“大家看看这几个小功能好不好?”


    三个大男孩齐齐凑了过去,聚精会神地各自看了一会儿,韩立首先点点头:“都挺好,尤其是新加的这个市盈率自动展示,用户应该很需要!”


    邱明泉笑着看他一眼:“可以啊,市盈率都懂了?”


    韩立神气活现地一挺胸:“笑话,那难得倒我这个计算机小天才吗?”


    因为要做股票分析软件,所以韩立现在也研究了不少基础证券常识,原先什么都不懂的他,现在说起这些来,也都头头是道。


    比起同龄的那些校园学生来,由于常和邱明泉以及封睿厮混,韩立的气质也自然而然地,变得有几分成熟和有见识来。


    封睿拧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开口道:“那索性再区分一下静态市盈率和动态的,要做就做得专业点。”


    邱明泉笑了笑:“可以这样,普通版只显示静态市盈率,尊享版显示两种。”


    “好。就这样办!”陈老师点点头,一锤定音,“还是小邱想得周到。”


    邱明泉含笑道:“除了技术指标的丰富,我想,还得再加点东西,好让我们和市面上的模仿者区别开来。”


    封睿轻声冷哼:“对。叫他们始终赶不上,并且感觉到距离越来越远,才能彻底击垮他们竞争的欲望。”


    他的声音淡淡的,可是邱明泉听在耳朵里,却有丝难言的异样——昨晚他在家与封大总裁讨论时,那位成年版的霸道总裁,说的话,可不就和这一模一样?


    还真是……一个人啊!


    他抬起眼,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封睿一眼。可在对面的少年目光却始终没有看他,只凝神看着电脑,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那我们还要做什么?”韩立挠挠脑袋,“刚刚那些新加的指标还不够吗?”


    邱明泉沉吟一下,把昨晚和封大总裁商量后的结果抛了出来:“服务。我们现在能抢先一步做的,还有服务这一项。”


    他直起身,手动调出一只股票的K线:“数据还是昨天的?”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对,刚刚收盘,今天的最新收盘价等还没来得及输入呢。”


    邱明泉摇摇头:“不是每个人都有精力手动输入这个的,各家券商虽然有人专门录入,可是毕竟也都要占用人员精力。如果,这个数据,我们来提供呢?”


    陈老师眼睛一亮:“这没有问题,我们既然是专业的软件商,完全可以召集人力做好这个,但是……”


    他犹豫了一下:“怎么实现数据的共享呢?”


    现在的即时通讯工具几乎是一片空白,ICQ等QQ聊天工具的前身还遥遥在望,BBS网站等也还稀稀落落,就算是陈老师这样业界的活跃者,也完全无法想象,日后的互联网带来的信息爆炸,以及无处不在的信息共享。


    邱明泉笑了笑:“申请几个顶级域名吧。选一个备用,架设我们自己的专用网站,每天第一时间上传最新的数据包,供我们的客户下载更新。”


    第100章 第一次青春期教育


    韩立在一边瞪大了眼睛:“架设我们自己的专用网站, 要搞这么牛逼?这……我们付出的成本也太大了吧?!”


    邱明泉含笑看着他:“是谁前一阵还雄心壮志地说, 以后要专攻计算机和网站架设, 做东申市第一家专业的技术型计算机公司的?”


    封睿在一边,不失时机地“呵呵”了一声。


    韩立冲着封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被他的“呵呵”激得一阵冲动:“行!邱班长我信你,你的主意一定没错!”


    毕竟还是个高三的学生,韩立干劲足、热情高, 可是在商业见识上,一边是再世为人又开了挂的邱明泉,另一边是家学渊源、从小就看惯商业运作的封家小少爷, 那只能是完全俯首听命的份。


    邱明泉扭头看向陈老师:“老师,我们账上的钱怎么样, 还充足吗?”


    陈老师赶紧拿过来一叠厚厚的纸质财务报表:“这是会计做的利润表什么的, 你们看看, 我不太懂财务了。”


    封睿和邱明泉脑袋凑在一起,简单地看了一下, 其实今年年初已经看过了去年的年终报表, 现在看的,已经是第一季度最新的数据了。


    封睿笑了笑:“赶紧花钱吧, 这净现金流入也太多了点。”


    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下, 他看这些简单的报表也是手到擒来, 几眼下去,就知道他们的这个小公司的财务指标,简直健康得可以羡煞旁人。


    不光是利润增加快速, 而且没有什么应收款,几乎全是现款结算,更重要的是,现金流量表也是远远进大于出。


    邱明泉想了想:“那就花点吧。给技术人员再涨点薪,注册域名、架设BBS,还有再多招几名市场推销人员,上门服务,手把手地教客户从我们的网站上下载每天的最新数据?”


    封睿欣然颔首:“马上到六月底了,要不,再分点上半年的分红?……”


    另两人几乎同时惊了一下,陈老师慌忙地就叫了起来:“别别,年底再说吧!这才分了没多久啊!”


    去年仅仅开业了三个月不到,到了年底时,邱明泉和封睿坚持大手一挥,就拿出了整整五十万净利润进行了分红,三个学生股东各分了十万,陈老师则独得了二十万巨款!


    韩立当时迷迷糊糊地拿了钱回家,韩爸爸当真是吓了一大跳——对赚钱有信心是一回事,这么短时间就直接把投资的钱全部拿回来,这是另外一回事啊!


    本来为了这十万元投资,韩妈妈是和父子俩持截然不同意见的,最终差点没在家里打起来,最后看在儿子苦苦哀求的分上才哭着拿了钱出来,可是钱依旧不够,韩爸爸又偷偷找亲戚家东挪西凑了些。


    这一下,三个月不到,第一次分红就完全覆盖了投资成本?!韩妈妈就像是做梦一样,在家里抱着厚厚十万块钱,半晌憋出了一句话:“以后啥都听你们爷俩的!你爷俩管钱当家!”


    而陈老师,当时更是整个人都蒙了。


    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玩闹似的注册了这么个公司,现在竟然给他带来了这样的巨额财富。


    他在学校里刚刚评上讲师不久,月薪不过四百多元,就连身边德高望重的正教授们也最多拿到八百多元而已。


    而这样的一次分红,几乎就是他几十年的工资总和!


    他怎么能要这些钱呢?这里的场地是邱明泉出钱买的,公司运作的资金是三个孩子家里出的钱,在他看来,自己要是拿了,岂不是空手套白狼、欺负人家孩子么?!


    可是最后,邱明泉还是成功地说服了他。


    “老师,没有你,就没有我们这个公司。”他诚恳地道,“我们几个人的计算机知识,都是您启蒙的,在以后,也还要继续依仗您的钻研和领路。而且您去查查,世界上现在知名的计算机公司,都是有真正的技术大拿坐镇的,那才是企业的核心!还有啊,老师您家的房子实在也太旧太小了,不如换个新房子吧,等学校分福利房,那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陈老师终究还是被邱明泉的最后这句劝说,说动了心。


    整个高校的住房分配是极为紧张的,多少年纪比他大得多的老师们都在论资排辈地苦等,他偷偷算过住房打分表,轮到他这样的中青年教师起码还四五年,而且只能轮到老教师们换新房后置换的旧房子,年代久远房屋失修不说,采光差,面积也小。


    小女儿刚刚出生,乡下家里来的老人来带孩子,一家五口人紧巴巴地挤在五六十平米的筒子楼里,真的是极为窘迫的。


    而现在,整整二十万就在眼前,足够在学校附近地段不错的小区里,昂首挺胸地买上一套百把平米的新房了呢!


    陈老师在很久以后,都记得拿到那二十万后的那个下午。


    他悄悄看了好几天的房子,最终看定了一套心仪的商品房,总价一共才十八万元,建筑面积整整一百零几平米。


    当他带着刚刚生完孩子、身材依旧臃肿的妻子来到那套房子里,告诉她这将是他们的新居时,他的妻子先是呆滞了半天,在弄清钱财的来源堂堂正正后,瞬间就在新房里泪如雨下。


    陈老师出身农村,当初和妻子在大学里相恋时,年轻貌美的妻子是东申市本地人,家里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个“乡下人”女婿,当时就对女儿下了必须斩断恋情的严厉通牒。


    可他的妻子并没有听。在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争吵和对抗后,她几乎是舍弃了家庭的祝福,坚持嫁给了他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


    婚后小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可是依旧没有得到岳父母的原谅,一直到小女儿出世,岳父母一家才不情不愿地接纳了孩子,重新开始来往起来,可是在心里,依旧是瞧不起这个女婿的。


    大学教师有什么用?婚前期期艾艾地说什么“我一定会对惠宜好的”,多少年过去了也混到了讲师,还不是那一点死工资,叫他们的宝贝女儿住在那样的蜗居里!?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在那个崭新的大房子里,陈老师紧紧抱着泪如雨下的妻子,心酸又心痛,许久都没有舍得松手。


    ……


    陈老师从回忆中醒过神来,邱明泉和封睿两个人已经一拍即合,决定再拿出三十万利润来“意思意思一下”。


    陈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韩立已经嘿嘿乐了起来:“分吧分吧,我想要钱!”


    邱明泉笑着看他:“你要干吗?很缺钱吗?”


    韩立扳着手指,豪气干云地数:“马上就要毕业了,我想送我们乐队每个人一件好乐器,就当毕业礼物!贝斯、键盘……嗯,给向城买个巨贵的电吉他,我自己来一套名牌架子鼓。”


    封睿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向城不会要你的吉他吧?”


    呵呵,自己送他的生日礼物好好的,明明新着呢。


    韩立浓眉一竖:“为什么?!”


    封睿站起身,微笑道:“马上我家的车路过学校,顺便接向城一起回家,你要不问问他?”


    韩立斗鸡一样瞪着他:“去就去,我还就不信向城放着新吉他不要!”


    由于韩立总是缺席,他们那个乐队练习几乎断了档。今天是周五,本来是乐队排练的时间,已经停了一阵子的排练好不容易凑起来,可韩立要来这边,就又向乐队那边告了假。临来的时候,向城一张脸乌云密布,就差没把他的鼓架给掀了。


    “一起吧,回来顺道把你也捎回家。”封睿看着邱明泉,和声道。


    ……


    几个少年走进校门,一推小礼堂的门,韩立就皱了皱眉。


    明明里面窸窸窣窣地有声响,可是门从里面拴死了,竟然推不开。


    “搞什么名堂?以前也不拴门啊。”韩立不耐烦,开始使劲大力拍门,砰砰直响,“开门开门,教务处查出勤了!……”


    里面忽然安静了,就好像什么被戛然掐断了一样。好半晌,门才从里面打开,高二3班的贝斯手伍小天从里面警惕地探出了个脑袋,几颗青春痘在油乎乎的额头和下巴上放光:“谁?”


    韩立一把推开门,他力气大,明明伍小天在里面用身子抵着,可还是被他一下子顶开了。


    “操!韩立你个牲口!”伍小天捂着被碰的鼻子,酸得涕泪直流。


    三个少年鱼贯而入,韩立狐疑地看着小礼堂里的乐队同伴:“你们在干吗?鬼鬼祟祟的?”


    一个个的,乐器都没抄在手里,根本就没在排练,而且神色都有点神思不属的。


    向城猛然看到封睿,眼睛就是惊喜一亮:“睿哥,不是说好今天我排练,不用等我一起吗?你来接我?”


    这段时间封睿要不就忙着计算机小组的事,要不就放学后往公司跑,以前总是同进同出的两个小伙伴,最近已经渐渐不一起放学回家了。


    封睿点点头:“我们公司那边也刚结束,就顺便了。”


    可是韩立却在一边越看越不对,他凑近键盘手唐郁,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长发:“你干什么脸这么红就跟做了贼一样?”


    唐郁一把拍开他的手:“谁他妈的像贼了?老子行事光明磊落着呢!爪子拿开!”


    韩立又靠近了在一边默默不语的向城,神色讨好了些:“队长,你也不对啊……”


    瞧这小脸红的,都快赶上刚跑完八百米了!


    小礼堂里没人说话,一时间安静得很,气氛也诡异极了。


    封睿在一边,冷眼看着,随意地走了几步,来到了一边的影视器材柜前。几个乐队成员的脸色忽然就有点变了,紧张兮兮地齐齐盯住了他。


    封睿神色不动,心里却有了数。


    乘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按下了VCD机的播放键!


    小礼堂里经常会有播放科教片的功能,旁边的影音柜里,摆放着最新款的一款万燕VCD机,自从去年VCD这种新鲜东西面世后,就迅速地风靡了整个中国。


    以前一直是录像厅占据所有的影音市场,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热血和搞笑港片,也是在昏暗的录像厅里给了广大青少年们最初的滋养。而等到VCD出现后,家庭观影才逐渐成了主流,并且在几年内走进了平民百姓家。


    一台售价约莫三千多元,这对于普通家庭无疑还是一种奢侈品,学校里用公款买的这一台,也算是很昂贵很时髦的固定资产了。


    而现在,和这台万燕VCD机相连的24寸大彩电上,忽然出现了惊人的画面!


    一男一女,男的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而娇媚的女子已经不着寸缕,正在大屏幕上表演着完全少儿不宜的动作。


    几个乐队的少年猛地蹦了起来,伍小天惊叫了一声“我草!”,第一时间猫一样蹿到了门口,重新把门插上了。


    唐郁也飞快地扑上去,拧小了音量:“靠,哥们你手怎么这么快!”


    纯洁无比的韩立同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无声的刺激画面,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们,你们看的啥!?”


    封睿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几个少年,剑眉一扬,意味深长。旁边,邱明泉的脸也悄悄红了,赶紧把眼转到了一边。


    前世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处男,但是这东西,他总不至于不知道是什么。在工地上,在混居的宿舍里,工友和同伴们为了纾解光棍一条的苦闷,聚在一起偷偷看这种小毛片,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来自隔壁岛国的那些片子,在日后兴起的电脑城里、夜市小摊上,几元一张,到处贩卖,随处可见。


    向城的脸一直红红的,可是抬眼正瞧见韩立那无比震惊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就淡淡讥笑了一声。


    “都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他跳下桌子,大咧咧地坐在了电视机前,“少一个个地装纯,搞得好像没对着电影画报撸过一样。”


    他挑衅地一扬眉,鄙视地看着进来的三个人:“雏儿是吧?爱看就看,不看就赶紧走呗。”


    韩立涨红了脸:“谁是雏儿?老子伸出大腿,比你的小腰都粗!”


    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向城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画面:“比啊,看看谁先丢盔卸甲!”


    封睿懒洋洋地抱着胳膊,既没有像韩立这样强作镇定,也没有甩门而去,就那么可有可无地看着电视。


    邱明泉红着脸,看见大家都神色各异地坐着,总不好自己一个人走。他微微咳嗽了一声,也只有坐在了后排,尴尬地偷偷看上几眼。


    不到片刻,紧闭房门的小礼堂里,一群少年都已经神色各异。


    ——实在太太、太刺激了!


    过去在录像厅里也都看过香港的三级片,可是那毕竟不是动真格的,现在,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可是真刀真枪、来自隔壁岛国的东西!


    没有打码!


    “你……你从哪弄的?”唐郁小声问,捅了捅身边的伍小天,脸色绯红。


    伍小天声音也有点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骄傲:“我表哥不是在海关么!我去他家玩,看到柜门开了条缝,悄悄一看,我靠当场就跪了,全是碟片!封面一看就不是港片!我……”


    他咽了咽唾沫:“我就随手摸了几张来,给你们开开眼!”


    电视上的画面还在继续,终于,女人开始连续不断地高声呻吟,动作和频率也都冲上了高峰。


    几个少年满脸通红、眼睛放光,就算再矜持,再不好意思,可是此刻都紧紧盯住了画面,呼吸急促起来。


    就连邱明泉也悄悄地红着脸,时不时地偷偷看上几眼。


    都是正当青春年纪,血气方刚,这种色情的碟片放在24寸大彩电上,赤裸裸的视觉冲击,简直不啻于对这群十七八岁少男的核弹轰炸!


    忽然地,伍小天就腾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去上个厕所。……”


    “我也去!”唐郁面红耳赤地捂着裤子,遮遮掩掩地紧赶着伍小天,平时两眼望天的倨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望着他俩的身影,韩立忽然也跳了起来:“我、我也……”


    向城冷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立刻就斜着瞥了一眼他的裤裆。


    韩立这一站,裤子下的反应一览无遗,可是向城却坐着,半个身子掩藏在课桌下,自然看不出来什么异状。


    韩立被他的鄙视眼神看得又羞又窘,一张英武的脸原本就微呈小麦色,现在被红色一染,简直是精彩绝伦。


    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向城的手,将他狠狠一把拽了起来,恼羞成怒:“我就不信你没有……”


    一低头,他愣在了那里。


    人家向城的裤子下面平坦得很,还真没有顶着小帐篷。


    向城淡淡地嗤笑一声,凑近他,声音带着得意:“你小爷是见过世面的,不是雏儿。——就是这么波澜不惊,怎么样,服不服?”


    他天生一把好嗓子,本来就是乐队的主唱,这样压低了嗓音说话,别有一种平时没有的沙哑,韩立呆呆听着,忽然只觉得这声音比刚刚片子里女主角的呻吟声也不遑多让,却似乎更加好听。


    他脸色又红又青的,变幻了几下,终于再也扛不住,扭头就狂奔出了门,向着男厕所逃窜而去。


    封睿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神色淡淡的,整个身子也遮挡在桌子下,看不出端倪。然后,他却扭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邱明泉。


    邱明泉的脸色早已经红成一朵晚霞,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也失去了平时的淡定从容。他浑身僵硬,终于咬牙开口:“回、回家吧。万一被人看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