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作品:《家兄嬴政 有何贵干》 七月,秦国公学。
嬴政坐在枣树下,手捧着简牍,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正仰着脖子盯着枝头枣子的“蠢弟弟”,没好气地说道:“没熟就是没熟,你再怎么看也不能吃。”
“哦。”受了排喧的嬴成蟜并不着恼,只是收回了黏在枣子上的目光,悻悻地应了一声。
嬴成蟜平素皆以机敏聪慧的形象示人,嬴政也是第一次见到弟弟做出如寻常幼童的行为。
嬴政看弟弟蔫哒哒提不起精神的模样担心自己话说得太重,赶紧往回找补:“你也不要太急了,谚云八月剥枣,瞧日子也就是这二十来天的事了。
“到时我和学中的属吏说,让他们把这棵树上打下来的枣子全送到你那去。”
嬴成蟜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反问道:“兄长此话当真?”
嬴政失笑:“一两筐枣子而已,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莫非在你眼中,为兄就是那么悭吝小气之人?”
嬴成蟜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兄长误会了。实是公学之内,这棵枣树结出来的果子最大最甜,往年收获之时,总少不了一番争执。”
如今这年月的生产力是嬴成蟜这个拥有两世记忆之人没眼看的。
因为甜味的来源非常有限,选种育种的方式又十分粗放随机,所以但凡遇到点好东西,哪怕是公子王孙,也得各展手段。
而秦国又是一个崇尚武力与竞争的国家,因此公学中这棵枣树产出的归属也逐渐与公学中话语权的多寡挂钩。
嬴政显然是知道其中备细,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管从前如何,现在这院子是你我住着的,我说给你就给你,若有不服者,尽管来找我。”
嬴成蟜听着自己哥哥的霸气发言,摸摸鼻头,没有吱声。
什么叫这院子现在是你我住着的,明明是他趁着老爹让他离宫开府别居的补偿心理高峰期,大耍无赖要来了这间院落,想着在收获时节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哥你是闻讯之后草草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拎包入住好吧。
虽然这人情有强买强卖之嫌,兄弟同住一院也让他失去了许多清净的独处时光。
但原本独属于嬴政一人的君王学教导班子也随之迁移,成功吃到小灶饭食的嬴成蟜认为已经能够抵消一切负面影响。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知足啦。
但是作为君王,不知足才是他们的基本性格。
嬴政很快从嬴成蟜的话音中揪出了他不满意的点:“前番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通,如今我又与你同住,怎么还敢肖想这院中之枣。莫非是见父王命你出宫开府,忘德背恩,再生欺辱之心?”
也难怪嬴政会这么想,实在是嬴成蟜出宫开府的年岁太小了,大大打破秦国旧制。
若非是嬴成蟜去向犯事的公族宣读赦免令,外界都要把嬴成蟜遭受君父厌弃,很快会远谪封地的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了。
嬴政却是通过华阳太后的口得知这是弟弟受了他的影响,不得不配合让路,所以近来对弟弟十分照拂,生怕弟弟被人慢待,受了委屈。
嬴成蟜笑着解释道:“有兄长护着我,就是借他们三个胆也不敢欺辱我啊。
“而且彼辈罪虽为父王所赦,却背负着不孝不友不悌之名,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哪里敢招摇。”
嬴政被有兄长护着我这几个字取悦到了,小小的勾起嘴角,看了嬴成蟜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口腹之欲催人,到时肯定免不了被人讨要。多亏有兄长您的话,这散出去的能少些。”
嬴政挑眉,半信半疑道:“当真有那么好吃?”
“等收了枣子,兄长一吃便知。多的做成枣脯,用来泡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鲜枣与枣脯还罢,只是这枣脯泡茶就不必予我品尝了。
“也不知你这脑中是如何生出这等刁钻想法,居然从蜀地寻得这般苦涩之物,还整日饮用。”
嬴成蟜全当没听见,自顾自提壶将茶水倾注至杯中,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他的生活必需品,没人会懂的。
两兄弟同住了几个月,嬴政对弟弟的脾性也称得上谙熟。
人人都夸的好脾气完全是因为在意的东西少,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执拗的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很显然,喝茶已经被弟弟纳入了认定事项中。
嬴政无意在这种小事上和弟弟争执,因此迅速换了话题:“对了,父王赐你的宅邸可整修好了?你打算何时入住?”
嬴成蟜扭头,避开嬴政眼里灼人的目光:“少府丞昨日对我说至多在下旬便可竣工。至于入住,父王恩准我可随时回宫拜见,所以随便收拾点衣物带过去就成。”
嬴政听出来了弟弟话中的避重就轻,但他不打算放弃。
在发出让弟弟离宫开府王令后的第一时间,父王就召见了他,把其中的考量与目的掰开了揉碎了,全部告诉了他。
大秦如今的朝局太稳定了,楚系外戚经过多年发展根深蒂固,还有华阳太后在背后撑腰,拧成一股绳甚至可以同国君掰掰手腕子,这样的稳定是不利于国君贯彻自己意志的。
想要成为一言既出,莫敢不从的秦王,就得效仿昭襄王用范雎而驱四贵之举,引入新的政治力量进行对抗。
只是嬴子楚作为新继位之君,目标实在太大。
刚放水帮儿子攒人情,都得做出让嬴成蟜离宫开府的让步。
相较之下,作为公子的嬴成蟜养点门客,看见中意的再向上推荐就算不得什么了。
商鞅也是通过孝公的心腹景监才获得陛见陈辞的机会的,属于秦国惯例了。
尽管嬴政尚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成为秦王,但与父王深度交流后已经有了继承人的自觉。
怀揣着父王攒下的家底我都能享受的心思,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能从弟弟的池子里捞出多少鱼。
因此他推了推嬴成蟜:“蟜弟你五岁时就开始养门客了,我听闻其中多有智略勇武之士,如今开府,不打算再招揽吗?”
旁的不说,就跟在弟弟身边的那个梁茂他就十分眼馋。若非梁茂心眼实,认定了嬴成蟜,他早就想开口讨要了。
可逊梁茂一筹,心眼也比较活泛的总能想一想吧。他可是听说了,不少六国剑客慕梁茂之名前来,甘为弟子的。
心中不打算接茬的嬴成蟜直接来了一个身轻体柔易推倒,顺着力道躺在了榻上,捎带着打了个哈欠,以手掩口遮住大部分表情,懒洋洋说道:“兄长,养门客很费钱的。
“我如今只是离宫开府,还未有实封,全靠母亲接济,养不起太多门客。”
更何况门客可不是什么工资三千的牛马,满足温饱就能获得效忠,想要获得忠诚这件九成九的稀罕物,是需要解决更高层级需求的。
譬如说魏缭是不想让一生所学后继无人,梁茂报偿一饭之恩。
就拿梁茂来说吧,嬴成蟜为了招揽他,光是前期投入就花费了近三十金,是一个拥有百亩之地小地主两代人的积储。
而这还沾了其母韩夫人是韩国公主,省去中间许多关节打点费的光。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就不能养太多门客。
孟尝君养客三千,为齐王所忌,身死即族灭,是他时刻用来警醒自己的范例。
生在王侯贵胄之家就是这点不好,明明知晓人心是最禁不住试探的,却又忍不住去试探。
让他离宫开府,既是剥夺他继承权的保护,也是换了形式的试探。
倘若他真的大举招揽门客,搅动朝局,那他很快就会从储士的白手套变成必须除掉的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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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了积攒功劳,方便以后咸鱼,门客还是必须要养的。所以这个度啊,就得把握好。
万幸嬴成蟜已经有了腹稿。
嬴政很不满弟弟的回答,心痒难耐的他干脆把话挑明,直接说道:“齐有孟尝、楚有春申、赵有平原、魏有信陵,俱以养士好交而闻名天下。燕国闭塞荒远,韩国国弱力微,无有其人尚可理解。
“而我秦国自齐国去帝号后无有可比肩者,为天下诸侯之冠,却未有人跻身其中,诚为憾事。蟜弟若有意,吾可赠余百金,以解财用不足。”
黄金百两的巨大诱惑终于使嬴成蟜重新正视自己的哥哥,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他看到了渴盼,憧憬与激动,但更多的是诚挚的,不掺一丝水分的信任。
如果嬴成蟜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儿童,或是个被当下忠义思想所浸透的热血青年,那么在他对上这双眼的瞬间,他就只会想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了。
然而他都不是。
他相信他哥此时对他的信任是发自真心的,也相信他哥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成为与孟尝信陵齐名的公子。
可君王的真心一向变得极快。
昭襄王信任范雎时,能干出威胁平原君出使,然后把人扣下,释放条件为平原君手下一个曾经侮辱了范雎门客头颅的事。
可也仅仅因为范雎在丢失了韩国封地后的对答,就信任动摇。
在性格强势的君主手底下讨生活,稍有行差踏错就会危及性命,他赌不起。
于是嬴成蟜继续打哈欠,装听不到。
这幅模样嬴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说的,缺钱肯定是借口,绝对是犯懒怕累的老毛病又犯了。
对于嬴政这种好不容易才获得权力的人来说,他是完全无法理解饭喂到嘴边还懒得嚼的“愚蠢弟弟”。
虽然这样的弟弟很让他安心,但随意浪费天赋与才能也让他很生气。
特别是嘴上说着哥哥对我最好了,实际行动却迟缓得要命,不打都不带动弹的。
成日里吃、玩、睡,小肚子都出来了!
生气的嬴政直接将手里的竹简投了出去,力度刚刚好,不偏不倚砸落在嬴成蟜的脑袋边,因投掷而散开的一部分扇了嬴成蟜一下。
嬴成蟜一边在心中腹诽,是得赶紧找工匠把纸张造出来了,这样被砸头的时候不会这么痛,一边若无其事地抓过竹简,平摊在面上遮住阳光,瓮声瓮气道:“多些兄长赠我遮阳之物。”
如此惫懒之状让嬴政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训斥道:“天光大好,正是向学之时,怎可酣睡,快起来!”
其实嬴成蟜很想说他已经学完了。
毕竟他不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已经建立了成体系的思维方法,再加上键盘历史学家的丰富辩论经验,能够做到知其然再到知其所以然,目前这些针对小孩的基础课业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但他不能这么说。
因为他哥为了你弥补之前受教育的缺失,担得起长公子的身份,入公学后完全是废寝忘食的卷王,他这么说太容易拉仇恨。
于是拍了拍竹简,嘴里懒洋洋地往外冒打油诗:“兄长,岂不闻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虫冬又冷,收拾书箱待明年么。今日天气正好,正宜高枕安眠啊。”
嬴政闻言,整个人都气得卡帧了,好半天才气冲冲起身去拉嬴成蟜。
他被夫子留的作业折腾得够呛,怎么能容许有人在他面前睡大觉。
“快起来,今日课业是《商君书》,教授此课的姜夫子为人最是严厉不过。你若是不交作业,他定要责罚你。”
嬴成蟜被勉强拽了起来,一脸郁卒道:“我就是个沾兄长你光的搭头,姜夫子才不会检查我的课业呢。况且《商君书》为饮鸩止渴之说,不学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