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中开学前一天，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烘烤着校园，蝉鸣在枝头喧嚣，似要将这夏日的烦闷演绎到极致。齐粹和室友们拖着沉甸甸的行李，踏入略显陈旧的寝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与少年们身上的朝气碰撞出别样的氛围。


    就在众人忙着收拾行李、整理床铺时，一阵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像旋风般跟着李卓冲进了寝室。齐粹不经意间抬眼，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这男生真是闹腾。


    眼前的小家伙，头发比较短，和齐粹当时的发型不相上下，整齐的齐刘海如同一块黑色的绸缎，平整地覆在额头上。在当时的齐粹有限的认知里，这样的发型几乎是男生的专属。


    再看穿着，小家伙套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旧衣服，布料已经有些褪色，那明显是男生的款式，后来齐粹才知晓，那是她哥哥穿旧的衣物。


    此时的她，脸蛋圆嘟嘟的，像个包子，能与那些已渐渐出落得高挑纤细的女生形成鲜明对比。


    这小家伙就像被注入了无穷的活力，一进寝室就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欢乐天地。只见她在高低床之间灵活地穿梭，一会儿手脚并用地爬上上铺，一会儿又像个小猴子似的从下铺蹦到地上，嘴里还不时发出兴奋的呼喊声。齐粹正专注于整理自己的行李，被这突如其来的闹腾搅得心烦意乱，不禁微微皱眉，投去略带厌烦的目光。可那孩子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觉，依旧兴致勃勃地玩耍着。


    自那以后，齐粹傍晚总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瞧见这个活跃的身影。有一次，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学校操场上热闹非凡，原来是有人在展示才艺，齐粹也驻足观看。


    只见那个熟悉的“小男孩”站在操场中央，自信满满，施展身手。一个接一个干净利落的跟斗翻了出去，动作连贯流畅，一气呵成，竟一连翻了**个。


    周围的同学们纷纷围拢过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齐粹站在人群中，眼中满是惊讶，心中对她的印象愈发深刻。


    在他那时的观念里，女生应该是文静内敛的，活泼一点的也有，但是像这样活泼得近乎“疯狂”、身手如此矫健的，实在是没见过，所以后来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校园中听到别人喊她“祎竻”或者“竻竻”，齐粹也没有发现她是女生。因为“一乐”或者“乐乐”这个名字，男女皆可用。而且，无论是祎竻的表哥李卓，还是她哥哥祎斌，亦或是她姑姑何老师，都未曾主动向齐粹介绍过她，也不会谈性别，齐粹那时也不会主动问起祎竻，所以齐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个男孩。


    偶尔听到有人喊祎竻“小妹妹”，偶尔在学校里听到李卓和祎斌提到“妹妹”，齐粹还暗自觉得奇怪，心想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她模样虽谈不上精致，但也透着几分秀气。


    这其中也有齐粹自身经历的缘故，齐粹的皮肤颇为白皙，长相少有的好看，有时穿着也比较精致，他小学时曾因头发稍长没剪，被人误认成女生，第二天他就把头发剪短了。他那时很讨厌被认错性别，于是他想当然地觉得，这个“小男孩”可能也和他有同样的困扰。


    日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不知不觉，齐粹踏入高中已有三个月，十二月的寒风开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肆虐，校园里的部分树木早已褪去翠绿，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瑟瑟发抖。


    那个寻常的午后，办公室的窗户紧闭，却仍挡不住丝丝寒意。齐粹不情不愿地坐在语文老师办公桌旁边，脑袋微微耷拉着，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这次被罚抄，不过是他一贯对待作业敷衍态度的小小“报应”。他心里暗自嘀咕，不就是作业写得潦草了些，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嘛。


    齐粹其实脑袋瓜子极为聪明，可就是对学习提不起十足的劲头，要不是奶奶管得严，他恐怕成绩还得往下掉，好在目前维持在中游水平。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老师批改作业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齐粹笔下铅笔在本子上摩擦发出的刷刷声，仿佛在演奏着一首沉闷的交响曲。


    祎竻所在的小学下午只有两节课，比齐粹他们高中放学早多了，此时她正在姑姑何老师的办公室里写作业。


    她抬头，瞧见了坐在旁边罚抄的齐粹，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好奇。她没写多久，便放下手中的笔，静静地坐在齐粹身旁，歪着脑袋，看了几眼罚抄内容，似乎觉得无趣，转而将目光落在齐粹脸上。


    齐粹正专注于抄写，突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祎竻那充满好奇的眼神，心中一阵烦躁，没好气地说道：“看什么看，写你的作业去！”


    祎竻却丝毫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到，反而笑嘻嘻地回应道：“我作业写完啦。大哥哥，你的睫毛好长啊，像我家里的洋娃娃一样长。”


    齐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与尴尬，下意识地反驳道：“睫毛长怎么了？关你什么事？还有，你一个男生玩什么洋娃娃？”


    祎竻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神中满是无辜与不解，她歪着头，认真地说道：“我不是男生啊。为什么不可以玩洋娃娃？男生也可以玩洋娃娃呀，卓卓哥哥小时候也玩洋娃娃。”她的语气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听到这话，齐粹感觉仿佛有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自己，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祎竻，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闹腾了将近一个学期的“小男孩”，竟然真真切切是个女孩，彻底颠覆了他对女生的传统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