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抱一抱

作品:《苟苟睡睡

    苟纭章和萧觉声面面相觑时,俩人都有些愕然。


    令人意想不到,这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之下,竟有一处避世的村落。


    村寨里的村民有百人,他们淳朴单纯,对外界的变化全然无知,似乎也不知道他们所处的邶丘国已经覆灭,所以才如此善待外来入侵的客人。


    当苟纭章从草丛里走出来时,十几人举着火把,将她团团围住。


    有人问她:“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这副样子?你从哪里来?来这里干什么?”


    “我从边下来的,我要找人,一个男人。”苟纭章指了指天上,又伸长手比比划划,“大概这么高。”


    她的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啊了一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随后便有一个自称三娘的妇人将她领到一个木屋前。


    “阿妹,你快去看看,里头是不是你要找的阿哥?”三娘笑呵呵地道,“幸亏你来的快嘞,要不然明天村子里的丫头们就要把他买回去了。”


    苟纭章脑子一片混乱,“买,买回去?”


    “是呀,他是没人要的嘛。”三娘热心解释,“长得高大英俊,丫头们都喜欢,只可惜不能大家一起要一个丈夫,所以村长说了,拍卖,价高者得!”


    苟纭章哑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推开了木屋的门。


    木屋里很小,打开门,里边的布置简单,一眼就能看全。


    正中间有一个火炉子,炉子里有柴火正在燃烧,还没进去就能闻到烟雾漫漫,十分呛人。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小木凳、一张木桌,侧墙边有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棉被一动不动。


    房间里只有一盏欲灭不灭的油灯,光晕昏暗,并不能让苟纭章看清床上人的五官。


    苟纭章刚跨过门槛进去,就被呛得咳了一声。


    床上躺着的人听到声音,忽然动了一下,极力地转过头朝门外望去。


    苟纭章抬眸,脚步定在原地。


    在昏暗的光线中,俩人面面相觑,不用看清楚对方的脸,就知道彼此的存在。


    床上传来一道熟悉的,低哑虚弱的声音。


    “别站在哪儿了,快过来。”


    他没有问她怎么来的,为什么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身影,像是黑暗中的人骤然见到了光芒,惊喜又惊慌,只想要牢牢抓住她。


    苟纭章走到床边,低头看着他病弱憔悴的样子,睫毛轻颤,抿唇低声问:“你怎么样?”


    “我快死了……”萧觉声见她矗立在床前,毫无表示,低叹道,“死前你快点抱一抱我,行吗?”


    这种能令人潸然泪下,抱头痛哭的久别重逢,她居然这么镇定,毫无波澜,萧觉声心中泛出一阵酸涩。


    苟纭章沉吟一声,攥了攥湿冷的衣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回道:“这恐怕不行。”


    萧觉声艰难地伸出手,刚抓住她的手指,却发觉她的手冰凉得彻骨。


    就在萧觉声坚持让苟纭章脱了湿衣服上床取暖时,门被敲响了。


    是方才送苟纭章过来的三娘。


    她捧着一套麻布的衣裙,探头进来,眼神在俩人之间打量一下,笑道:“阿妹,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呐,我借你一身干净的穿。”


    苟纭章如见真人菩萨,对三娘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没事,不用客气!”三娘笑笑,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叹道,“我就说你们俩一定是认识的嘛,这么登对,我的直觉就没错过。”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她善解人意地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苟纭章合上门,将冷冽的风雪挡在门外,抱着衣服回身,正要换下湿衣服,却发现瘫在床上的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苟纭章解铠甲的手一顿,毫不客气地斥了一声,“看什么看,转过去。”


    萧觉声没吭声,怕给她冻坏了,老实听话地把头转向墙面,并闭上了眼睛。


    苟纭章快速地换了衣裳,将自己湿透的衣服和铠甲挂起来,放在火炉旁烤干,自己也搬了凳子坐在火炉旁烤火取暖。


    听到没有动静,萧觉声闭着眼,疑惑地问道:“好了没有?”


    “好了。”


    苟纭章解开发髻,将湿发散下来,用手指慢慢地梳理头发。


    萧觉声回过头,瞧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良久,才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辽国发兵,田将军都把急报送到江东求助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苟纭章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所以这不就来了吗。”


    她将柴火往里推了推,盯着火光,没有回头看他,闷声问道:“你怎么样,没缺胳膊少腿吧?”


    “没有,只是断了一只腿而已。”见她问起,萧觉声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开口。


    “遇到埋伏的时候,我原本能溜走的,只是没想到辽兵很快就包围过来,莫金一直求追不舍,非要和我同归于尽,拉着我跳了悬崖。跳下来之后掉进水里,我们都没死,但我比他幸运,他昏迷来了,我没有。”


    苟纭章迟疑一下,问道:“溪边的坟是莫金的?”


    “坟……应该是这里的村民立的吧,我把他杀了之后我就晕了,再醒来时就已经躺在这里。”他语气中无不庆幸,“这个村子的村长会医术,是他救了我一命。”


    闻言,苟纭章低骂了一声。


    “他奶奶的。”


    她还给莫金磕了头,早知道是他的坟,就该拉尸体出来鞭尸。


    这个小木屋并不严实,从窗缝和门缝之中,不断有寒气渗透进房间里,冷飕飕的侵入骨髓里。


    见苟纭章又打了一个喷嚏,萧觉声道:“别烤火了,过来睡觉吧。”


    苟纭章塞了一把柴火进火炉里,缩着脖子往木床去,她掀开棉被钻进被窝,与萧觉声的脸对了个正着,脸一沉,当即竖起眉头,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睡你的。”


    木床狭窄,两个人只能贴着睡,萧觉声清楚地看到她泛红的眼睛,湿漉漉的,连眼睫毛都是湿的,分明流过泪。


    他的心一下沉入谷底,慢慢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蹭过她的眼尾。


    “怎么了?”他凝望着她的眼睛,看到了眼里藏不住的悲伤,低声问,“怎么还偷偷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