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神损捉祸首

作品:《三世别

    第二天同门明面残杀,争夺掌门之位的消息跑遍了云岭山的各个角落。


    议事堂上一次坐齐还是百年前逍遥门掌门仙逝。


    堂下齐齐排开,左右各三列长老弟子,皆颔首跪坐。三级台阶往上,左三从最外面开始分别是三长老、二长老、大长老,绕过空空的正位,右三从内到外分别是五长老、四长老,以及本次堂会的中心人物——归无涯。


    大长老一拍扶手,率先发话:“归无涯你怎可动用私刑,欺害同门师弟!”


    他吹胡子瞪眼,却讨不来归无涯半分慌色。


    归无涯做了两世掌门,让他再向从前对几个长老卑躬屈膝,他做不到。


    他向后仰躺,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散发出来,面对这样的问责,只拘了一个随便的弟子礼,回道:“洛河清涉嫌虐杀薛家三少,我只是用点手段想审审他。”


    “我作为预备掌门,水刑还是能用的吧。”


    他拿权利说法,长老还真问不到他的责,奈何此事件涉及到的各个都非凡类,长老们今天必须要一个交代。


    三长老横眉怒眼:“胡闹!”


    坐在邻桌的四长老同时惊呼:“薛怀金死了!”


    如若是别人,尚有辩说的余地,奈何薛怀金和洛清河一样是个孬货,天资平平,薛怀金的二世子个性比洛清河有过之而无不及。洛清河还真有杀害薛怀金的能力。


    大长老不愧是长老之最,轻易就捕捉到关键字眼:“虐杀。”


    “不错。”


    归无涯抬起轻轻垂在椅背折角的脑袋,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下一秒,双方都愣住了。


    不过归无涯的厚脸皮已经修炼得登峰造极,他目光不移,直直迎上大长老。


    “尸体在楼龄山,身负近五十处砍伤,腹部有一处切创,我用灵力查探,里面的内丹已经不见踪迹了。”


    堂下听了话立即窃窃私语起来:“这魔头不是随了本根,想练魔功了吧?”


    “我一早就不看好把这魔头带到浮生门修行,残魂一缕本就该死去做造化,活脱脱养出骨肉有什么意义,这不,恶性子迟早冒出头。”


    这话明里暗里无一不贬着洛清河不配为人。侧厅暗门内被大长老内门弟子哄着安坐的洛清河再也按捺不住,掌内忽地运功,疯了般推开身边的人。


    铁索声动,归无涯的耳朵动了动。面目无色却若毒蛇,他一眼便锁定大长老,尔后收回视线看向衣衫规整的洛清河。


    轻指一弹,预判了洛清河的动作,在洛清河将要把人喉锁住的前一瞬,化解了洛清河温弱的法术。


    一技不成再难有机会,洛清河没有傻得继续胡作非为,谁人不知他为浮生宗老最,最弱的最。


    “师兄,”洛清河声音颤抖,“你居然不帮我了。”


    岂止不帮,甚至帮着其他人欺负他。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伤不到他。”洛清河愤恨一指。


    指向萧玄还没收起的,带着得意和幸灾乐祸的嘴脸。


    相较于萧玄的得意,失望和落魄把洛清河砸的像落水狗,他望了望四周竟不知还有谁是永久的。


    他有预感那些他招猫逗狗,归无涯帮他摆平的日子,再也不会存在了。


    可是他是何等混世,怎可为情分二字所困。洛清河双腕间再次响动,他怒目圆瞪,飞身上台阶,举着一双被水泡发的手就要揪归无涯的衣领。


    下一刻,玄木门发出闷哼,众人齐眼追望,原来是洛清河在哼。


    他周身若骨裂,前几次运功早已让他遭受啃噬的疼,没人知道他虽为仙人,但早已拿不出有力的法术做样子。这是他要守护一生的秘密,他要担当一生的责任。


    五指轻轻向掌心收拢,却迫于疼痛只得停在半途。


    体肤之痛哪里比得过心神割裂。


    羞辱,莫大的羞辱。


    大长老不如归无涯这小年轻手快,慢了一步。他以灵气凝的金掌悬停在半空,似是因为没起到接住洛清河的作用,金掌消散时看起来失魂落魄。


    掌下的楠木椅裂开丝丝条条的缝隙,伴随着大长老怒斥:“归无涯!”


    洛清河艰难爬起,跌跌撞撞,刚一站起来便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跪下,又是归无涯,他敬爱的大师兄。


    “咳咳…呵呵…哈哈哈,好,你明知我那一击必定伤不了萧玄分毫,你却还是帮他挡下了。”


    洛清河咳喘着,架子却不小,嘴里不饶人:“你的态度我知道了,背叛我,归无涯你好大的胆子。”


    明明是跪着,但傲骨犹存。非但没有歇斯底里,他语调平淡舒缓,娓娓道来:“我不会放过你的。”


    只有洛清河知道,他是真的没有多余力气把话说得铿锵。苟延残喘不过如此。


    大长老招来在暗门内候命的弟子,语气里压抑着怒火:“无逸,快把人带去疗伤。”


    域诀若是被强行开解归无涯难免遭受反噬,大长老沉声命令:“把法术解开。”


    归无涯见洛清河靠在别的男人怀里,胸中火气弥漫快把他烧成灰烬。心想这白眼狼是不是没有心,对待把他养出人形的师傅说杀就杀,对这个他这个师兄也是说恨就恨。


    而他自己全然忘了,如若不是他百般欺压,洛清河怎会通红着眼离开。


    洛清河被扶起,喘着粗气,靠着无逸的胸膛仍是无法站稳,脚下一抖,他膝盖失力,就要跪下。好在无逸捞得及时,洛清河天旋地转,被横抱在怀中:“师弟小心。”


    明眼瞧着洛清河依旧承受着威压,大长老斥责的话落在嘴边,归无涯却先他一步,撤去法力。


    “好了。”归无涯表示已经把压力撤去。


    “弟子自知与本案有私人牵扯不适出面,便请先告辞。烦请各位长老亲力查取证据,明日薛家便可能查到浮生门的法术印记来讨说法,届时勿必保全宗门名誉。”


    归无涯抠出记忆里的细节,头痛不已,前两世的记忆交错拉扯,恍惚间他已是掌门,不自觉带上了统领的态度,把众人听得愣愣的。


    忽略众人的眼光,他大摇大摆地下堂。


    他现在急需修养,强行使用域诀已经超过了他身体的限度,不知这次重生又要养多久的气神。


    ……


    洛清河回了翠竹苑,那是师傅的住所,他叫无逸带他来这,现在只有在这儿才有家的感觉了。


    虽然,已然没有家人在了。


    无逸本想灵气疗愈,把洛清河亏空的内里补一补,奈何洛清河不领情,极其不耐打发走了无逸,对无逸的示好瞎了眼。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他一人,归无涯坐在靠竹窗的床头黯然神伤。


    “师父,其实我每次都在心里把师傅改成师父,我偷偷把你当成父亲,可不要怪我。”


    坦白从宽,洛清河压抑的心理终于轻松了一点。他心想和爹说些体己话都是应该的,便毫无负担起来。


    “师父,师兄怎么说变就变,他如此暴戾,我快认不得他了。”


    “你说我们要团结友爱,如今他还记得几分?”


    “凡人信奉身死有灵,我们做神仙的只有灰飞烟灭,他们信奉在天有灵,我又从哪里求仙访道治疗我体内魔气。”


    洛清河此意指为他体内辛秘,没有人知道,自浮生门大掌门去世后,洛清河体内就封印了一只上古恶灵。


    他不能运功就是拜这只恶灵所赐,现在这只恶灵已然有了可以操控他的趋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当几时正道子弟。


    或许,他的手被借来杀薛怀金时,他就再也不是所谓正道了。


    今倒是,凡人做不得,神仙不得做。


    洛清河自嘲一声,从袖口拿出在凡间搜寻的金疮药,把能抹的地方都细细抹一遍,够不着的,则只能听由天命。


    他就是凡人的眼中天,而他的天又在哪里。


    咳出一片腥甜,他不得已运功疗伤。于他而言疗伤比干等伤口愈合痛得多。


    每每有灵气在他经脉窜行他都要承受经脉寸断的苦,若不是此次伤及脏器,不治就无存于世,他还真不愿废这苦功夫。


    他深知,他还不能死。


    额角蒸出腾腾汗水,洛清河痛晕过去,终于睡个好觉。而站在对立面的,是归无涯。


    归无涯的额角浸出冷汗,梦里是各时各空的洛清河剑锋直指他的胸膛,这魔头不知怎地突然开窍,修为竟比他还高一筹。


    梦里的他双拳难敌四手,活生生被无数个洛清河捅出血洞,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血液飞溅,划过洛清河得意的嘴脸。


    心中传来绞痛,唤醒了噩梦中的人,他惊魂未定,这幅画面明明从未发生过,却频频出现在他的梦里。


    今天甚至与在现实中飞奔向他的洛清河交叠,害他重手伤人,久久无法回神。


    难怪混天印被视为禁术,不仅在于它扰乱时空,更在于它的反噬之力是如此巨大。


    他隐约记得混天印不可使用多次,超过某个极限会带来危险,可是不论如何敲脑袋他也不记得次数限制在几次和后果。甚至这混天印在哪里学的都忘了。


    尽善尽美的执念催促着他再驱动法印,返回昨日拦住洛清河杀人,挽回他们的关系。理智则强迫他再不能随意驱动此印。


    大拇指搭在居中的两根拇指上,只待心念驱动,他便能回到昨日。


    “可是,到那时我又还能记得多少。”


    归无涯松了力气,最终还是没有施法。


    今朝的念头尚能有理智阻拦,日后呢?他会不会失去理智,疯了般要回到过去。


    谁也说不准。归无涯摇摇头,曲臂枕在头下,望着他刻意不修补的房顶,面对繁星出神。


    次日一早,归无涯是被报早声吵醒的,洒扫的弟子在他庭院外窃窃私语,他驱动灵力,敏了耳力。


    “翠竹峰的事儿听说了吗?”听到这里,归无涯打起精神,他几世为人哪能不知这翠竹峰一直是洛清河偷偷居住。


    许是听人说事的弟子摇了摇头,那位弟子的声音又响起:“闻说无逸师兄昨夜去探访时,魔头已经面部青紫,模样凄惨呢。”


    捧哏般的惊呼听得归无涯眉头直皱:“莫不是学凡人畏罪自杀?”


    他接着说:“谁人不知他最敬归师兄,怕是被伤了心夜里想不开吧。”


    挑起话头的人不赞同:“可这人手段也忒假了,我们又非**凡胎,怎可能为上吊轻易死去。”


    “这可说不准,不驱动法力,疏忽之下还真能致命,洛师弟生来魂残,修行我们正道一直不得要领,又才受了伤。他怕是得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不被白绫吊死。”


    为洛清河说话的弟子抚了抚心口,说着竟然有些令人担心呢。


    归无涯听完便知这两人不是一路人,往后怕是不会再有安排在一起做活的机会了。


    等不到调侃两声,他心里生发出别样的心思。


    竟是有点好奇,洛清河在捣什么鬼。


    他可不信自己的小师弟会为别人闹得哭天抢地上吊自尽,若是真也好,那他可得好好嘲笑一番。


    他吹着调调把自己打理好,不管兀自出现在两位虚着心的弟子前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左转便往翠竹峰的方向走去。


    为了压下心中烦思,他昨晚找到极佳的安慰。左想右思才看透洛清河的本质:他就是魔头,本质就是。


    当年是归无涯和师傅一起捡到洛清河,同为被洛清河烦扰的受害者。


    依稀记得洛清河只有一缕残魂,魂都没变全就知道在别人门前哭嚎作恶,师傅被吵得不得安宁,念及第二日还要去寺庙做庇护,他把洛清河带进了屋。


    归无涯的眼睛是世间少有的灵光,能一眼识破妖魔,洛清河魔气四溢,他那时修为不高,看着洛清河还会发怵。


    若不是洛清河双目无神,又仅是被怀抱在师傅怀中便停止哭闹乖了下来,洛清河必是幼年归无涯的一大阴影。


    而今洛清河不过本性暴露,就算这次杀的不是薛怀金,还会有下次的李怀金、王怀金。


    归无涯在心中回忆完给洛清河定本性即恶这份罪证的过程,慢慢悠悠竟然没费什么心神便到了翠竹峰的主卧门前。


    门板亮泽,一看就是好好打理过的,竟不知洛清河有如此良心。


    他象征性地轻点门扉,然后蛮横地把门破开,也不管若是洛清河来开门是否会被他的灵力伤害,被碎门板撞伤。


    归无涯对于这个师弟,再无半分情面,他最多只会吊着洛清河一条命,方便他知晓师傅遗言。


    上一世他追查到洛清河炼鬼密地,洛清河为求生路,透露师傅有遗愿遗言。


    归无涯大怒,心知师傅果然是洛清河杀的,分神不备,被洛清河抓了去。他本有力气逃,却又得知洛清河早早染上魔头恶性。奈何直到洛清河一五一十炫耀完虐杀薛怀金的手段,他逃走管理宗门,也没听到师傅遗愿究竟为何。


    昨日他威胁洛清河,要令长老阁探一探洛清河的识海,抱的就是了解师傅遗愿的心思。洛清河倒是鬼精,冲出来把堂会打乱,搞得归无涯没能向长老提出此事。


    洛清河没甚在意,反正等他修养好,凭他一人之力对抗这小小的洛清河也足够,到时候他要把洛清河的识海翻个遍,不仅把自己三世以来的念想解决,还要把洛清河曾经的尴尬事桩桩件件翻出来摆在他眼前,让他无地自容。


    现在是对付这魔头的最好时机,洛清河尚未修成魔道,尚未实力大增到能与他抗衡。他势必要趁其不备早日制住这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