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大锅菜特有的味道。秦江端着打好的饭菜——一份红烧排骨，一份西红柿炒蛋，二两米饭——目光扫视着拥挤的食堂。


    很快，他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煜一个人坐着，面前放着一个款式简洁的保温饭盒和一个玻璃水杯。


    他吃得极其安静专注，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秦江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上午更苍白了些，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江端着餐盘，无视了刘骏“这边有座！”的招呼，径直走过去，把餐盘“哐当”一声放在沈煜对面的空位上。


    “拼个桌。”秦江一屁股坐下，语气自然又不容辩驳。


    沈煜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秦江，眼神依旧冷淡疏离：“有人。”


    “谁？”秦江环顾四周，“空气？”他边说边自然地看向沈煜的饭盒。


    里面并不是想象中廉价的切片面包，而是几片烤得微焦、看起来就很健康的无糖苏打饼干，一个水煮蛋，旁边还有一小份切得很规整的、水煮过的西兰花和胡萝卜丁。东西很简单，但绝不是敷衍或者拮据的样子。


    秦江心里那点关于“经济窘迫”的猜测瞬间消散了。看来沈煜在经济上并没有很困难，秦江想要深入了解沈煜的一条线又断了。


    他猛地想起前世沈煜在某个访谈里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早年拍戏太拼，饮食不规律，落下了胃病。


    “胃不舒服？”秦江看着那些清淡的食物，脱口问道。


    沈煜的筷子停在半空，抬眼看向秦江，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戒备覆盖：“与你无关。”


    他声音低沉，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秦江想到了什么，憋不住地轻笑出声，“沈煜，你除了‘多管闲事’、‘与你无关’、‘管好自己’之外还会说什么？”


    沈煜嘴唇抿了起来，不想回应秦江的话。


    秦江把自己餐盘里的西红柿炒蛋拨了一小半到干净的餐盘盖子上，推到沈煜面前：“这个，不油腻，应该还行。”他记得西红柿炒蛋相对温和些。


    沈煜盯着那色泽鲜艳的西红柿炒蛋，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说了，不用。”


    “怕我下毒？”秦江故意激他，但眼神坦荡，“放心，没那闲工夫。”


    他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沈煜推过来的西红柿炒蛋里的鸡蛋，放进嘴里嚼了嚼，“喏，验过了。”


    沈煜看着秦江的动作，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碰那碟西红柿炒蛋。他低下头，继续吃自己饭盒里的苏打饼干和蔬菜，咀嚼得很慢，仿佛每一口都需要仔细感受。


    秦江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和缓慢的进食动作，心里基本确定了。这家伙胃病犯了，而且可能有点严重。前世采访里那个“无辣不欢”、“最爱重口味”的人设，在胃病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秦江又把红烧排骨拨了一半，推到沈煜面前：“尝尝，今天排骨烧得还行。”


    沈煜盯着那几块油亮的排骨，眉头微蹙：“不用。”


    “客气什么，我吃不完。”秦江自顾自地扒拉着自己的饭，目光却牢牢锁着沈煜的反应。他记得很清楚，前世一个采访里，沈煜说过自己不吃猪肉，因为觉得“味道太重”。


    然而，沈煜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动作自然地送进嘴里。他咀嚼得很慢，但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厌恶或不适的表现。吃完一块，又夹了第二块。


    秦江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又一个“事实”被推翻。不吃猪肉？假的。


    “味道怎么样？”秦江故意问。


    沈煜咽下嘴里的食物，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才淡淡开口：“还行。”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


    就在这时，刘骏那胖胖的身影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挤了过来。


    “哎呀江哥！找你半天了！”刘骏一屁股坐在秦江旁边，震得桌子都晃了晃，他这才注意到对面的沈煜，脸上的笑容卡顿了一下。


    “呃…沈煜也在啊？拼桌呢？”他有点局促地打招呼，显然对这位“高岭之花”心存敬畏。


    沈煜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刘骏是团空气，只是专注地、缓慢地吃着最后一点蔬菜。


    刘骏摸摸鼻子，也不在意，转头就兴奋地对秦江说：“江哥，下午放学后，咱去网吧呗？新开那家，机子贼快！《英雄联盟》走起？”他掏出自己那个屏幕有点裂痕的诺基亚老款手机晃了晃，“刚收到短信，今天下午有双倍经验！”


    秦江还没回答，对面的沈煜已经放下了筷子。他动作斯文地盖好保温饭盒，拿起玻璃水杯，里面似乎泡着淡淡的、类似麦茶的东西。他站起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吃完了，你们慢用。”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转身就走，步伐稳定却带着一种隔绝外界的孤绝，很快消失在食堂门口。


    “诶？这就走啦？”刘骏看着沈煜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转向秦江，压低声音，带着点好奇和不解，“江哥，他吃的啥呀？看着好清淡。减肥？不像啊，他够瘦了。” 刘骏显然没往胃病那方面想，只是单纯觉得沈煜口味奇特。


    秦江看着沈煜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餐盘里那份没被动过的西红柿炒蛋，以及对面那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保温饭盒。


    秦江想，沈煜应该不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准确来说是西红柿，因为他刚刚吃了一个水煮蛋。


    沈煜的身体状况，恐怕比他之前以为的要麻烦。那些镜头前的“喜好”，在真实的病痛面前，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表演。


    “他胃不好。”秦江简单解释了一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排骨的酱汁味在嘴里蔓延，他却有点心不在焉。


    下午的训练，强度不小，这家伙撑得住吗？


    “啊？胃不好？”刘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怪不得看着脸色不太好。啧，那下午训练够呛吧？”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哎，江哥，那你还拉他打篮球？这要是累出个好歹……”


    “我心里有数。”秦江打断他，眼神沉了沉。他知道沈煜骨子里的倔强，也知道他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毕竟沈煜前世片场带病坚持拍戏是出了名的。


    但看着他现在这副苍白又强撑的样子，秦江心里还是莫名地有些烦躁。这种烦躁，似乎不仅仅是对“计划可能受阻”的担忧。


    他必须得盯着点。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物理老师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牛顿第三定律，粉笔在黑板上敲得咚咚响。


    尽管秦江学习很好，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秦江不是百分百的天才，在那么多年没有碰过课本后突然把他拉来再上一次高中，委实是需要多费点精力了。


    他认真地听着课，想将前世忘记的东西全部补回来。


    “喂！江哥！”一张揉成小团的纸条精准地砸在秦江摊开的物理书上。是刘骏从后排传来的。


    秦江不动声色地展开，上面是刘骏歪歪扭扭的狗爬字：【放学真不去网吧？我请客！双倍经验啊哥！错过拍大腿！】


    秦江瞥了一眼讲台，老师正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画受力分析图。他飞快地在纸条背面写上：【不去。打球。】


    纸条刚揉回去，还没来得及扔，物理老师威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刘骏！秦江！你俩在底下搞什么小动作？牛顿第三定律弄明白了？来，秦江，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秦江心里骂了一句刘骏这个猪队友，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向讲台。题目不算难，但需要点巧思。他拿起粉笔，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思路。


    秦江刷刷刷写下正确的步骤和答案。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嗯，思路对了，下去吧。”


    下课铃终于响了，如同解放的号角。物理老师刚夹着教案走出教室门，刘骏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和肉乎乎的身体就像颗被发射的肉弹，“嗖”地一下精准地蹿到了秦江桌前。


    “江哥！江哥！对不起啊！”刘骏双手合十，一脸痛心疾首的悔恨，挤得秦江前排的桌子都晃了晃，“都怪我！害你被老师逮上去！我下次传纸条一定用超能力隐身！”


    “滚蛋。”秦江没好气地推开他凑得太近、汗津津的胖脸，“你那超能力就是声波攻击，老师不逮你逮谁？”他收拾着书本，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沈煜的座位——果然，人又不见了，动作快得像阵风。


    刘骏毫不在意被推开，立刻又黏了上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眼睛滴溜溜地往沈煜空座位瞟：“哎，江哥，说正经的，中午食堂……你跟那位‘高岭之花’，到底咋回事儿？”


    他模仿着秦江中午的语气，“‘拼个桌’？江哥你霸气啊！他还真让你坐了？没给你表演个原地消失？”


    “坐了。”秦江把物理书塞进书包，拉链拉得哗啦响。


    “就……就坐了？”刘骏一脸“这不可能”的表情，然后猛地想到什么，眼睛瞪得更圆了，活像两颗玻璃弹珠。


    “排骨！你给他排骨！他……他吃了？！”这声音没压住，引得旁边几个同学好奇地看过来。


    “吃了。”秦江言简意赅，背上书包准备走人。


    “吃了？！”刘骏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拽住秦江的胳膊，“江哥！亲哥！你是我唯一的哥！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控制沈煜的神秘开关？还是你祖传的秘制排骨酱料里有**药？！”他激动地摇晃着秦江的胳膊。


    “那可是沈煜啊！高一许淼班花的水掉他脚边他当空气！体委递毛巾他当障碍物绕行！大家都说他要么是洁癖晚期，要么是‘人类接触过敏症’！你居然……你居然让他吃了你盘子里的排骨？！这简直是海城一中年度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愉快双更一下[熊猫头]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