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作品:《朝暮云驰》 这个冬天,没有雪。
小城的十二月,空气里充斥着藏不住的燥,城里的人都期盼着能够下一场大雪。
朝暮刚刚放学,她不盼着下雪,她盼着春天。
但现在却是磨人的寒,朝暮哈了口气,热气笼罩着整个眼镜框,眼前只剩一片白色。
“阿暮,你说你戴个假眼镜干啥,不压的眼慌吗?”黄予挽着朝暮的胳膊,身子往前看着朝暮这双被蒙了雾气的双眼。
“戴着玩”
“哎,这大冬天的,也不下场雪,真没意思”
“我猜,你想的是下雪了就不用跑操了”朝暮一语道破。
“暮暮”黄予在朝暮身边快扭成花了“天机不可泄露”
两人住在一个小区,一路上一唱一和的,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阿予,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听大人们说,晚上的时候,如果能在天上看见星星,那明天一定是个晴天。”朝暮抬头,盯着几丛枯曲的疏树枝和黑色的天。
没有星星。
“那看来明天一定是个阴天。”黄予坚定地说,又想起点什么,“说不定还会下雨,那明天的跑操和体育课是不是都不用上了?!”
“你就这么不喜欢跑操和体育课?”朝暮问。
黄予腿不好,走路多了都会疼,所以她不用跑操,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不用进行剧烈活动。
照常人来说,可能觉得这是个好事,但是黄予有好两种极端的想法。
要么,所有人都不用跑操和上体育,要么她也能参加这些活动,这样她还能像个正常人。
她听见朝暮的问题,笑了一笑“也不是,我就是想让你在教室里陪我嘛。”紧接着“好啦,你快上去吧,我也回家咯。”
“好,注意安全。”
这天还真是个雨天,雨打在玻璃上,滴滴答答地响。一遇见不寻常的天气,朝暮就会睡不好。
一如往常,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半夜,现在醒的也早。
她看了眼旁边睡着的许芳,许芳还没醒,她的动作也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碰醒她。
许芳是朝暮的奶奶,她是个聋哑人,在朝暮两岁的时候嫁给了她的爷爷,虽说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相依为命十几年,她们的感情早就超过了亲缘。
说起原生,朝暮并不幸福,现在这世界上,朝暮只能依赖许芳了。
可前两年许芳就得了心脏病,朝暮放心不下她自己一个人睡,害怕会出什么意外,就提出来要和奶奶睡在一起,也方便照顾她。
朝暮起来做了早饭,对于这点,她是很娴熟的,也都是前几年奶奶教的。
等着早饭刚做完,许芳也醒了。
她走进厨房里,朝暮听见声音回头,看着奶奶在用手语比划
【暮暮,你起这么早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
她不想让许芳担心,用手语回复
【没有,是昨晚睡得太早,觉睡多了,就早醒了。一起吃饭吧。】
看着许芳坐下,她又去房间里的床头柜上找出来饭后奶奶要吃的药,再倒上一杯温水,叮嘱着她【这是等下要吃的药,不要忘记】
【好,乖孩子。】
朝暮这才坐下,吃了小碗面,走之前又嘱咐几句,才肯出门。
撑着伞,她能清楚地看见澄澈透明的水滴扑簌簌向下坠落的样子。
没下雪,但是下雨了,总好比过每天都是也是阴沉沉的天气好。
所以,朝暮感觉,路上撑着伞的人嘴角都勾起一抹弧度。
她没有,她不喜欢下雪,也不喜欢下雨,她讨厌阴天,喜欢晴天。
雨水被空气挤压,缩紧,然后坠入细小的水坑中,噗地一声破裂,绽开一朵朵水花。
校门口。
成堆的打着伞,穿着雨衣的人和汽车,电动车挤在一起。
朝暮在人群,车群中穿过,伞沿渗出来的水滴在她的肩膀上,好在黑色的冲锋衣不会渗水,她也没感觉到凉。
“阿予,等我一下。”朝暮看见前面打着伞的黄予,和她头上几乎每天都戴着的毛绒发夹。
黄予停住转身,看见朝暮大步往她这走,直到朝暮的手挽住她的胳膊。
“暮暮,你今天怎么没戴那个假眼镜?”黄予注意到她今天的变化,问。
“我忘了,落家里了。”
“你这样虽然少了点聪明的感觉,但是比那样漂亮多了。”
朝暮笑了笑,眼角弯成月牙状,和眼角那个伤疤呼应,但也美的出奇。
许是想到了什么,黄予突然说“对了,暮暮,今天真的下雨了诶,我厉不厉害?真的猜中了!”
“厉害~”朝暮宠溺着说。
班里,人来的都差不多,有几个男生趴在窗户边往下看,嘴里说着什么。
“交一下语文作业。”李梨站在朝暮桌子前,把摞着的作文本放在她的桌子上。
朝暮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好,稍等一下。”她拉开书包拉链,刚想拿出作文本。
“快点。”李梨开始催了。
朝暮没有搭话,只是把她的本子放在了那摞本子上面。
看见她把作业放上,李梨搬起那摞本子打算去别的位置上,许是太沉,她的手一脱力,掉了几本,她也一声“烦死了”掉在地上。
朝暮看见,起身,把原在腿上的书包放在椅子上,弯腰,帮她捡起,重新放在她手上。
李梨愣了愣,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往教室后面走。
朝暮坐在第一排的窗户旁边,她一个人坐,原先的同桌因为搬家转学了,旁边是张空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待发的试卷。
到了下午,雨不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天。也如黄予所愿,大课间和体育课都因为路面湿滑取消了,通知在班里上自习。
班里不算安静,这种的自习时间被大多数同学们视为聊天的最好时机,八卦,大瓜,在各位的嘴里流转。
朝暮坐在位子上发呆,她盯着窗外看,雨过的天空并没有想象中的湛蓝和清澈,阴阴的,灰灰的。
门开,班里瞬间安静了。
赵云這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位男生。
男生长得高,大概187左右的样子,皮肤透着干净均匀的白,眼尾自然上挑,身型挺拔,有种疏离感在身上。
“同学们,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赵云這开口说。
“我叫云驰,乌云的云,万马奔驰的驰。”
他停口,班里安静。
“好,大家都好好相处,多多关照新同学”赵云這接“这样,你就坐那吧。”他指了指朝暮旁边的座位。
云驰顺着赵云這手指的方向看,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张空着的桌子,而是旁边坐着的人。
女生冷白肤色,面部线条是山脊般清冽的弧度,和被黑色冲锋衣领遮住一半的修长的颈部。
他走过去,坐下。
而在这时,赵云這刚好出了班门,瞬间,班里又讨论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云驰先开口,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孩灰青色的瞳仁,和眼角处月牙一样的疤痕。
“朝暮。”
“朝暮。”云驰重复一遍“很好听的名字,我叫云驰。”
“我知道。”
“这是自习课?”云驰问。
“本来是体育,因为下完雨地滑,改成自习了。”
云驰桌子上仍然堆着成堆的试卷,他翻了翻,转头问朝暮“这是要发的?”
“嗯,之前这位置没人,就堆这了。”
云驰点了点头,理了理这些卷子,之后抱起来,起身放在讲台上。
许是班里的人以为他上讲台要说些什么,说话声都小了起来,齐齐抬头看他,他注意到,抬眸往下看。
“哥们,要表白啊?”班里一个爱出头的男生贱贱地说。
朝暮皱眉。
云驰神色沉了沉,愣都没愣,脱口而出“有病?”随后跟上一句“我给你治治?”
许是没想到他也是个不会忍着被欺负的犟种,男生愣了愣,没再说话。
班里安静。
云驰从讲台上下来之后就没在跟朝暮搭话,朝暮也没主动跟他讲话,集中注意力做手下的政治题。
一节自习课过去,政治写的差不多,朝暮伸了伸懒腰,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云驰。
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但还是挡不住他那锋利的眉弓和细长的睫毛。
她觉得比起用帅这个字来形容他,还是漂亮更合适。
他的五官长得就像个漂亮的布娃娃。
“朝暮,赵老师找你。”女生传话。
“好。”她这才回过神来,向前看,眨了眨眼。
清醒点,朝暮。
“朝暮啊,这学期的助学金和贫困补助金开始申请了”赵云這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单子,递给朝暮“你不用害羞,老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还是再看看,填一填,这样也能给你减轻点压力。”
朝暮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又放回去。
“不用了老师,我暂时不需要,还是留给更需要帮助的人吧。”
“你说你,这是国家的帮助,你不要······”
“老师,我真的不用。”朝暮打断他,认真地说。
赵云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以为小姑娘还是自卑,没多说,招呼她走了。
实际上这笔补助她的确不需要。
虽然她年幼时就失去了双亲,但却留给她了一笔遗产,数目不小,不夸张地说,已经足够她花到三十岁了。
所以,她暂时还不需要为这方面的事情过度操心。
赵云這只是知道她没了双亲,如今还有一位得了病的奶奶,却还是了解的不够全面。
所以每个学期都会问她一遍,她给出的回答都一样,但赵云這还是不信。
她觉得赵云這也是一位挺负责的好老师。
这时候夕阳终于出来,沾染了近山,赋予漫天灿烂。
她回教室的时候,最后一节历史课已经开始,她打了个报告,从前门进去。
此刻云驰没再睡觉,低头翻看着历史书。
他进来的时候书包都没背,应该是没有历史书才对的。
他就是没有历史书,因为他手里拿的这本是朝暮的。
朝暮在桌洞里找了半天历史书都没找到,云驰才慢悠悠开口“在这儿。”他晃了晃课本,嘘声说。
朝暮撇了撇嘴,怼了一句“不会早说?”
云驰嘴角无声无息地弯了弯,把书推到了两个人书桌的中间,“一起看。”
朝暮就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且自来熟的人?她难道不知道要一起看?她自己的书,还需要他来支配?
但是出于是上课时间,她没再多说,低头认真听起了课。
还没等下课铃响,班里的大多数就开始收拾起了书包,蓄势待发。
云驰往她身边推了推书,还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是“诺,书给你了,快收拾吧”的意思。
朝暮懂了,但她压根就没打算收拾,她也不惯着,干脆把书全都拿过来自己看,留给了云驰一张空桌子。
坐在第一排,即使是角落的位置也很显眼。
“看来这位新同学并不喜欢历史课啊,还主动把课本还给同桌,喜欢干瞪眼吗?”历史老师阴阳怪气道。
云驰面无表情,但朝暮却乐了。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