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还在大周时。”


    钟离愚严肃的脸上充满凝重。


    他语气低沉：“皇上要培养天字营，第一课就是让我们认识什么叫真正的骑兵。”


    “于是，我们秘密离开周国，前往秦地的万里长城，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三十万长城守卫军。”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大秦锐士，铁浮屠，我们看到他们是如何作战，如何杀戮。”


    “他们无论从人才，武功，还是军纪都是绝无仅有，我们亲眼目睹过那场大秦与大赵之间的旷世之战。”


    钟离愚说话时声音顿挫，表情也从严肃变得有些惊悚，他已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众人也都屏住呼吸，凝重听着。


    阿虎咽了口吐沫，小声问：“师父，那场旷世之战是什么？”


    钟离愚凝声道：“长平之战。”


    “有人说那是三十万秦人打四十万赵人，其实不然……是一万大秦铁浮屠歼灭四十万赵人才对。”


    “他们就像一把利刃，而四十万赵国人就像是砧板上的猪肉，被轻而易举地切开，剁碎……”


    “我永远忘不掉那天，铁浮屠陷阵夺旗斩将，犹如探囊取物，仅用一天，就冲破赵国中军大营，俘虏了赵国的大元帅，迫使赵国投降。”


    “白启下令杀降，杀戮持续很多天，干涸的土地变成了血河，尸体填满了几十个万人坑。”


    “杀神白启的名号，也是从那时才有的。”


    钟离愚越说声音越沉重，他的每个字都仿佛一击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现在大秦在长城内要对战六国，在外要与北方戎狄拼杀，以一国之力对抗整个天下。”


    “大秦敢如此激进目中无人，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有铁浮屠，只要铁浮屠这个万夫团不灭，大秦哪怕压力再大，也还能存在。”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此刻全都沉默。


    刚打了胜仗的那点小骄傲，也彻底荡然无存，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钟离愚口中说的赵国，那可是七大霸主之一，而北方戎狄更是曾多次统一北境，虽然这几十年来都在分裂与统一之中循环。


    但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强大到惊人。


    与他们相比。


    大梁国算个屁？


    原来，不是黑麒麟太强。


    而是对手太弱。


    铁浮屠才是真正的重骑，国之利刃。


    他们刚才面对的，只能算披上盔甲的精锐罢了……众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优越感瞬间破灭。


    看着众人郁郁寡欢的样子，钟离愚知道效果够了，接下来要看皇上的了。


    这看似一场实战。


    其实，还是训练。


    并且是最重要的一环。


    半个时辰后。


    三百名黑麒麟骑着战马，神情有些落寞地回到秦术面前，他们还沉浸在钟离愚的话里。


    “朕看到你们的表现了，很好。”


    秦术毫不吝啬肯定了他们。


    而后，看到众人低垂的脑袋，明明打赢了却毫无半分的兴奋，反而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


    他再看钟离愚，后者点了点头。


    秦术便知道，时机到了。


    他明知故问，看向阿虎：“臭小子，怎么了，你打赢了为何不高兴？难道是被吓到了。”


    阿虎翻身下马，低着头道：“义父，我们听师父说了铁浮屠的事，您想把黑麒麟培养成堪比铁浮屠，这……这能做到吗？”


    阿虎第一次感觉到不自信。


    人真正长大的那一刻，就是认识到自己并非天下无敌的那一刻。


    “错！”


    秦术神色一变，厉声训斥道：“朕不是要把你们培养成堪比铁浮屠，朕是要你们超越铁浮屠。”


    话音刚落，众人猛然抬头。


    哪怕他们再怎么信服秦术，此时也忍不住多出了一丝的疑惑和诧异。


    超越铁浮屠！


    多么震怖的五个字，这真的可能吗？


    “你们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秦术脸上浮现一丝冷笑：“秦国曾是七国之中最弱，十年变法才强大起来。”


    “秦人能从弱小变得强大，你们当然也可以，朕为你们取名黑麒麟，既是瑞兽也是凶兽，大秦的图腾是虎，你们是麒麟！”


    “朕对你们有期待！有很大的期待，朕希望能看到麒麟吞虎，这不是仇，而是对强者的挑战。”


    “你们，不想当强者么？”


    这话一出。


    众人的心有些滚烫。


    秦，能从弱小到强大。


    他们当然也能。


    “这一战，已经证明你们的训练是有意义的，那就接着练，不停地练，练到天下无敌为止！”


    秦术话锋一转，开始表扬：“你们这一战确实不错，朕会信守承诺给你们记功，该晋升，该奖赏一个都不会少。”


    听到有封赏，他们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愉快……虽然知道自己成为真正的强大骑兵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但是，至少他们今天赢了。


    这也能说明，黑麒麟的严格训练是有用的，他们用最少的人数打赢了装备精良的敌人。


    只要脚下的路是对的，那就算有再多的艰难险阻也不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咬着牙闯过去，就能实现梦想。


    阴霾的心情顿时开朗不少。


    阿虎这臭小子也重新咧嘴笑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家。”


    秦术爽朗大笑。


    回去的路上。


    他和钟离愚骑马走在最后。


    “皇上，您这招真是百试百灵。”


    钟离愚压低声音，满脸敬佩。


    作为最早跟在他身边的元老之一，他和章罕，李牧这些人都是这么训练出来的。


    而后，他们又用同样的方法去训别人。


    这种方法，他们叫做磨刀。


    “挫折打压式的训练虽然好用，但得慎用，而且还要掌握尺度。”


    秦术叹了口气，道：“有的人就受不了这个，所以在周国三年，我也只训练出天字营。”


    周国有四大骑兵营。


    天地玄黄。


    其实都可以算是他训练的，但真正由他经手的只有天字营，因为地，玄，黄三营的人大多是权贵子弟。


    简单来说就是靠着爹娘的关系，进军营来镀金的，熬个几年就会弃武从文，靠这份履历去当官。


    这个方法对权贵子弟不适用，他们压根不会接受任何一点挫折，而且也没必要接受。


    这种训练对心理能力不强的人是打击。


    对强的人而言，就是磨刀石。


    越磨越锋利。


    世家公子们最愿意受累的时候，恐怕就是在姑娘们香喷喷的床上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