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篓中的白狐突然竖起耳朵，顶开盖子跳到青年肩膀上，金色的瞳孔凝视远处笼罩着一层浓雾的森林。


    有猪妖的臭味。


    它轻耸吻部，嗅着空气中的气息。


    还有人类血肉的腥气，那个猪妖吃了人。


    白狐金眸微眯，如果猪妖没吃饱，闻着味找过来那就麻烦了，它现在妖力全无，哪怕只是个看不上眼的猪妖也能让它陷入险境。


    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几人看着它愣在原地。


    三个马夫是因为惊艳，而江知许则是受宠若惊，白狐从没有如此主动的靠近他，他看眼因为下雨而湿漉漉的泥地，可能因为地上有雨它不想弄脏才踩在他肩上？


    事实确实如此。


    白狐金眸冷睨，这个人类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扬。


    江知许不懂它这一眼的算计，只是欣慰的摸摸它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出来透透气也好。”


    活泼点好啊，总缩在篓中伤口不好恢复。


    白狐瞳孔放大，满是不敢置信。


    这人类抓完它耳朵竟然还抓它尾巴！？


    ———尾巴可是只有在交欢时才会被触碰的地方！


    江知许还未反应过来，肩膀上的白狐不知为何发着抖，肉垫突然抬起狠狠拍在他脸上，软软弹弹的，触感极好。


    他扬笑抓住那只肉垫捏了捏，“看来你今晚心情不错。”


    原本想抓花他脸的白狐：“……”


    它引以为傲的利爪被这个人类剪去，耳朵被摸，尾巴也被摸了，它狐乣活了五百年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再忍忍。


    待它妖力恢复，就将这个该死的人类丢进斗兽扬，让那些失了理智只知饮血的野兽将他生吞活剥。


    狐乣忍耐的转身，尾巴报复性抽在对方脸上，傲慢的蹲坐下来背对他。


    江知许感受着肩膀不大的重量，还有软软滑滑的尾巴从脸上“扫”过，他想，小狐狸似乎已经开始接受他了，没有像之前那么大的抵触心理。


    他心情不错的在白狐脑袋上揉了揉，获得白狐一枚不耐烦的冷眼。


    “这……是你养的？”阿笠怀疑道。


    这书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似弱不禁风却懂武，现下竟还养着这么个宝贝？


    江知许浅笑，“是我捡的。”


    阿笠嘴角抽搐，怀疑道：“该不会是你从哪个大户人家里偷的吧？”


    阿石捅了他一下，“别说那么难听，江公子不像那种人。”


    不过这狐狸看着确实不像野狐狸，除了前肢和腹部的布料有些突兀以外，看上去就像被人精心圈养出来的。


    尤其是那双金瞳，他行走江湖多年还没听说过金瞳狐狸。


    江知许没有在意他们的话，注意到白狐似乎一直在盯着某个地方看，便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


    被雾气笼罩的树林，树木如同鬼影般摇曳，沙沙的声音伴随着细雨的凉意，让人不禁背脊发寒。


    江知许微微眯眼，想看的更清楚些。


    刚刚他好像看到什么跑过去了，速度极快，像野兔，但又比野兔庞大的多。


    “你在看什么？”阿石跟着他往树林瞅，“是发现什么了吗？”


    江知许迟疑的摇头，“应该是看错了。”


    火光在每个人脸上跳跃，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阿笠撇嘴，只当他是胆小疑神疑鬼。


    一直未说过话的阿絮是三个马夫之中最年轻的，长着一张颓废的脸，目光幽幽扫过他们的脸，阴森森开口：“你们可信这世上有鬼？”


    顷刻间，三人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阿笠锁眉，唾骂道：“他娘的又开始说这种没头没脑吓人的东西，给老子闭嘴。”


    本来这天气就够惹人烦了，还搁这添堵。


    男子发出一声怪笑，哑声道：“我就曾见过……”


    江知许好奇的问：“你怎么见到的？”


    他是不信这些，但听听也无妨，只当是听故事消磨时间。


    阿絮窄小的瞳孔缓缓转向他，“那是我十岁时发生的事……我隔壁那一家子全给鬼吃了，喀嚓喀嚓，我蹲在粪池里听到嚼骨头的声音，那只鬼四肢着地，满头红发，眼睛也是红的……”


    他说的极其瘆人，甚至模仿嚼骨头发出的声音，还模仿那只“鬼”发出沉重的“嗬嗬”声。


    江知许听的认真，“然后呢？它没发现你？”


    阿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沉浸在了回忆里，眼睛发直，“我告诉我爹娘……我爹娘不信，我告诉旁的人，旁的人说我疯了，喀嚓喀嚓——”


    阿石嘴角微扯，转头对青年不好意思道：“他就这样，像这种环境就疯疯癫癫的。”


    是吗？


    江知许反而觉得他是受刺激太大才会导致这样。


    蹲坐在他肩膀上的白狐换了个姿势，懒洋洋舔了舔爪子，尾巴轻摆。


    那猪妖应该是吃饱了，没有靠近这边，离开了。


    狐乣刚在想算这些人走运，脑袋便是一沉，紧接着狐耳就开始发痒，它牙齿也跟着发痒，可让它像那些畜生那样张嘴咬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它用尾巴把青年的手抽开，跳回书篓中，金瞳凶狠且冰冷的瞪他一眼，用尾巴盖住脑袋。


    江知许唇边含笑，手指在它尾巴上顺毛轻抚，随后把盖子合上，让它好好休息。


    阿石出声道：“你这只白狐狸倒挺有灵性。”


    又道：“拿去卖了估计你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那些富贵人家就喜欢养宠物，像这只白狐的品相属于极其罕见，说不好能值多少黄金。


    江知许把书篓抱在怀里站起身，“在下并无那方面想法。”


    说罢，脚尖轻点地面，飞到树上准备休息。


    阿笠撇嘴，“你跟他聊这些做什么，读书人就知道读死书，你跟他聊钱他还觉得你市侩。”


    阿石想想觉得也是，自己这是多管闲事了。


    他打了个哈欠，随便找了个没那么湿答答的地方躺下就睡。其他两个人也坐在火堆旁抱着胳膊闭眼休息。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江知许靠着树干，呼吸均匀。


    他怀里的书篓动了一下，一双狐耳高高的把盖子顶起，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微微发光，它扫了眼周遭，最后定在青年清隽的脸庞上。


    感受到注视的青年眸子微微睁开，在黑暗中和它对视，“嗯？”


    金眸微闪，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