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许跟着宫人到了皇帝寝宫门外。


    宫人入内通传，殿内传来新帝让入内的声音后，知许整了整衣袍，迈步走了进去。


    新帝坐在龙案后，手中拿着的是一份标注着“北地战报”的奏折，那是之前知许令柳监军写的。


    “臣已祭拜完太皇太后，特来向圣上复命。”


    新帝抬眸，挥退宫人后，目光直直落到了知许的身上：“芜国大军依然驻扎于黑水关外，你身为黑水关的守将却私自离开.....陆秉文，你是觉得黑水关固若金汤，芜国大军攻不进来吗？”


    知许点头：“是！黑水关若破只能从内部。若内部不乱，黑水关必不会生乱。”语气自信笃定。


    新帝的手指在奏折上敲了敲，话锋一沉：“陆秉文，朕看想生乱的是你吧！你擅自改了北地布防，竟连奏请都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知许缓缓道：“臣改布防是为保北地安危，绝非轻视君权。”


    新帝胸口起伏，盯着知许良久后，突然冷笑一声：“为保北地？朕看你是习惯了独断专行，将北地当成你陆家的了吧？你是忘了谁才是这天下之主，大丰之君！来人......”


    “圣上息怒！臣望圣上还是想想清楚！”知许的语气看似恭敬，可是新帝却只感觉到了威胁。


    陆秉文居然敢威胁他！


    知许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圣上是想说——收回臣的兵符，令臣即日起留居京城，没有您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还是想说将臣押入大牢候审？”


    新帝身子僵了僵，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知许面上笑容依旧，可是眼底却不带半分笑意。


    “父亲若是有不臣之心，当初便不会上交兵权给先皇；臣若是想反，此次根本不会独自一人回来！宫墙重重，明枪暗箭不知凡几，臣岂会傻到送上门来，给圣上这个处置臣的机会？”


    她脊背挺得笔直，字字都带着少年人的坦荡与硬气：“陆家对大丰、对百姓没有半分的不忠、不义。还望圣上为了天下的百姓，明辨是非。别逼得一个本该护着大丰的忠臣，做出什么不忠的事情来。”


    新帝都惊呆了，一个臣下居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陆秉文，你这是在威胁朕？你果然有不臣之心！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


    知许眉头紧皱，这是好赖话听不懂！她忽然没了什么耐心。


    “大丰的地盘都快被前朝叛军吞了！边境的芜国和仓邑正等着瓜分大丰。圣上不琢磨怎么平叛、怎么抵挡外敌，倒天天抓着臣不放！怎么，圣上是觉得臣没有他们强，是个软柿子不成？”


    新帝脸色铁青，声音里满是怒火：“放肆！你竟敢对朕如此无礼！”


    他猛的起身，指着知许骂道：“朕是大丰的皇帝！杀你，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你是不是早有不臣之心？想着取朕而代之。”


    知许忽然就意识到了，与这种蠢人是没有君臣之谊可谈，没有道理可讲的！


    她上前几步，神色冷然的盯着面前之人:“是又如何？您敢动臣吗？”


    不等对方回答，知许继续道:“臣一再忍让是因为先帝，可若圣上一意孤行苦苦相逼，臣也可以做个乱臣贼子！”她不是忠武王，不会在意什么忠义的名声。


    新帝扶着龙案，指节都泛了白。明明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却硬撑着没退后半步：“陆秉文你、你敢！朕乃大丰的皇帝，你如此作为便是谋逆大罪！”


    知许唇角噙着笑意：“知道我为何敢独自一人回京吗？”


    新帝眉头微皱，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不由的看向了某处。灰尘乍起，二人抽动了两下后便不动了。


    知许忽的抬手，大殿梁柱藏匿着的二人直接掉落了下来。


    皇帝向后退了两步：“陆秉文！持械闯宫、谋害朕的近侍，你可知这是株连九族的罪？”


    知许：“这二人身藏沾了剧毒的暗器，想谋害圣上，微臣可是救驾有功呢！”说罢俯身取下二人携带的袖箭，看着那泛着青黑色的箭头讥讽一笑。


    “圣上觉得柳监军那点手段，当真能掌控的了青霄军？圣上应该明白，有虎符在，青霄军便只认我陆某人的号令！”说罢，一字不差的念出了柳监军折子上的内容。


    在新帝呆愣的目光中，知许掷地有声道：“臣在，边城稳、您还可以坐在龙椅上；臣死，边关必乱，到时候这皇位能不能坐得住，那您只能求欧阳家的先祖保佑了。”


    这话说的可谓是没有一丝的敬意，新帝目眦欲裂，内心恨不得将知许生吞活剥了，可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局势，大丰不能再承受青霄军的叛离之祸。


    新帝的性子本就有些欺软怕硬，以前之所以没有体现出来，那是因为他周围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谨小慎微，从来没有人敢像知许这样疾言厉色地跟他对峙。他双拳紧握，喉头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殿内沉默的可怕，仿佛只能听到君臣二人的呼吸。新帝咽了咽口水，终是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怒火，他摆了摆手：“朕明白你的意思，青霄军离不开你。”话落缓缓坐回到龙椅上，算是默认将此事揭过去了。


    知许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移向了两具尸体身上。


    新帝咬了咬后槽牙：“他们二人意图刺杀，幸得大将军出手诛杀！”


    知许对着新帝躬身一拜：“这是臣分内之事，臣先行告退。”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殿门缓缓被关上，仿佛也将君臣间的不和睦阻隔。可裂痕早已埋下，往后的每一次君臣相见，今日的种种不满都会被记起来，这道裂痕只会越来越深。


    新帝明白这个道理，知许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