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突发病情
作品:《帝业》 回到弈宫,言慎刚准备去武英殿修炼一下剑术,就看见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内监手提裳摆,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远远的朝自己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言慎感到有些讶异,因为这名老內监不是旁人,正是父亲身边最信任最得力的内监总管,林通。
林总管在宫里头也服侍了几十年了。据说打小便进了宫,一直跟在先君弈靖侯的身边行走,可谓是宫里头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就连自己,平日里对其也是尊敬有加,整个弈宫,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阅历丰富的人,什么时候见他如此失态过?
不多时,林通就一路小跑来到了言慎跟前,扶着宫墙气喘吁吁的喘道:“二公子,您,咳咳,您可算回来了!君上他,君上他昏过去了!”
什么!
言慎心头一震:“林总管,到底怎么回事?”
林通稍稍顺了口气,神色却不见有半点放松:“半个时辰前,君上突然说感到剧烈头痛,叫老奴亲自去喊太医署的医官过来瞧瞧,老奴见君上的脸色着实难看,放心不下,便吩咐了其他人去传唤。可当老奴转身回到建章阁时,就看见君上已经倒在了书案上昏迷不醒,吓得老奴赶紧叫人将君上护送回寝宫。同时老奴听闻公子已经出宫了,于是差人四处寻找,可算将公子给盼回来了。”
听完林通这一连串的陈述,言慎的心中愈发感到不安。
父亲这些年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可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忽然晕厥过去,只怕这次的病情非同小可。来不及多想,言慎转身便往弈侯的寝宫方向快步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身后的林通:“医官们可都来了?”
“全都来了,正在寝宫内给君上把着脉呢。”林通步履匆匆的迈开双腿,努力跟上言慎的步伐。
只是这一路上可把林通给累坏了,本来自幼身受阉刑,体力就不如正常男子,再加上年纪大了,这么一路跟着小跑下来,林通只觉的下一个要倒下的就是他自己了。
约莫走了一刻钟,二人便来到了弈侯居住的寝宫,远远的就瞧见门口有婢女和內监们进进出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浓浓的慌乱不安,待言慎走进殿时,众人这才纷纷磕头行礼。
言慎此时也不愿多做理会,朝跪拜的众人扔下句“都起来吧”便径直往殿内的床帏走去。
只见床上躺着的正是脱去袍服,身上盖着一床锦被的弈侯。
言慎快步来到床边,望着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父亲一脸苦痛的模样,心里头不自觉也跟着揪了起来。
事实上,他早几年前就知道父亲患有头疾,有时候熬夜处理国事的时候,第二天就会头痛不已,太医署的医官们都跟父亲强调不要过度劳累,要适当休养,可父亲总是不以为然。
或许他也知道自己该歇一歇了,可是身为一国之君,他又不得不勤勤勉勉,呕心沥血。
对于弈侯来说,他能承受所有的苦痛,可唯独承受不起昏君的骂名,更承担不起国家衰败的罪名。只是这么些年下来,这处顽疾已经悄然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言慎转过身,看向一旁愁眉苦脸的几位医官,心里头更加的焦灼不安:“君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诸位可有何良策?”
众医官瞬间便哽在了当场,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率先开口。
这时,年纪最大的一名医官站了出来,拱了拱手恭谨的说道:“禀公子,君上患的是头风,乃是颅内生长了一颗肉瘤导致,本来前期若以药石调理,好生休养,尚可压制肉瘤的生长,再辅以针砭之术,则可消弭。然而君上却过度操劳国事,殚精竭虑,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急火攻心,心忧难解,这才突发病症,昏厥了过去。”
“此病可有根治之法?”言慎连忙追问。
几位医官闻言,皆是低头叹气,虽未说一字,但已说明一切。
刚才那名老医官沉默了片刻,语气羞愧而又无奈的说道:“目前已无根治之法,因为其颅内肉瘤已然成型,药石已经起不到作用了,若再强服外药,恐会伤及颅脑,因此臣等也束手无策。眼下臣等已经用针砭暂时贯通了穴脉,稍作几个时辰君上便会醒来,只是以后其精神会大不如前,而且还会严重影响君上的……”说到这,老医官却忽然不肯再往下说了。
言慎见其欲言又止,就知道事情的后果恐怕会非常严重,以至于让他们不敢明言。微微垂了垂眼眸,言慎沉声问道:“影响什么?但说无妨。”
“寿命。”老医官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悄悄的用手抹了抹额角渗出的冷汗,一旁的林通更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言慎心底一冷,脸色变的有些僵硬,一时间,空旷的寝宫内竟安静的可怕。
“具体几何?”半晌过后,言慎打破了周遭压抑的静默。
“臣等认为,最多可活五年。”那名老医官颤抖着回道。他实在不知道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公子误以为自己是在诅咒国君,毕竟任谁听起来都会这么想。可是身为太医署的医官之首,他有自己的医德和职责,那便是如实禀告,而不是讳疾忌医。 可即便如此,他说五年都已经是最乐观的预估了,因为如果国君还是一如既往的操劳国事的话,只怕连五年都撑不过去。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言慎挥了挥手,一干医官如临大赦,匆匆的离开了弈侯寝宫。
林通则自始至终站在一旁未发一言,听到医官们所说的情况,他的心里也是伤悲不已,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
想他自幼便净身入了宫,先是充当杂役,稍大些后便被派到先君身边行走,因为聪明能干又很忠心,所以很快就被先君赏识,成为了内监总管,就连当今的弈侯言衡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对于言氏宗室,林通自小便充满了主仆之情,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辈子,下辈子都甘愿做言氏的奴才。
“公子,您才刚从宫外回来,要不先去歇息吧,这里就交给老奴来照看好了。”林通关切的说道。
言慎摇了摇头:“不必了,还是我来亲自照顾君父吧。林总管,你去吩咐下面的人熬好药方,顺便再熬点参粥备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旁人进来。”
“欸,老奴这就去办。”林通应了声,随后转身走出殿外。
望着床上的父亲,看着他那干枯蜡黄的双颊,以及那凌乱灰白的鬓角,言慎忽然就有些理解这段日子以来,父亲所承受的巨大打击了。
对于言慎而言,待自己最亲近的兄长不久前身死殉国,现如今自己的父亲又有如风中残烛,他实在不愿去想,如果有一天,整个弈国宗室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到那时候,这座弈宫想必会很冷清的吧。
原来,这就是孤家寡人吗?
言慎默默的靠坐在床边的座椅上,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脑海中纷纷乱乱的记忆碎片犹如潮水一般疯狂涌来。不知不觉间竟感到有些困意,于是缓缓合上双眼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言慎被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给惊醒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望向一旁的床榻,却发现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言慎这才发现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正费力的准备起身坐起来。
言慎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弈侯,将他轻轻的靠在床头:“君父终于醒了,身体感觉如何?要不要再叫医官们过来看看?”弈侯晃了晃脑袋,虚弱的说道:“已经好多了,不必再传唤医官了。”说着望了眼昏暗的殿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怎么如此漆黑。”
言慎看了眼窗外,发现外面已经亮起了烛火灯光,于是估摸着说道:“大概已经戌时了吧。”说着就朝门口喊了声:“来人!”
殿门被打开,林通趋步走了进来,当看到床头坐起的弈侯时,他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苍天保佑,君上无恙!”
“林总管,请安排人将殿内的灯火点燃,另外吩咐膳房的人,将熬好的参粥和汤药都一块端过来。”言慎终是松了口气,说话都明显轻快了许多。
“喏!”林通欢喜的应了一声,急忙出门安排去了。
不多时,一群宫婢便井然有序的将殿内的烛灯全部点燃,幽暗的寝殿内瞬间一片透亮。
弈侯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和蔼的望着言慎:“慎儿还没用过晚膳吧,先去用膳吧,我这里有林通伺候着就好了。”
言慎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就让儿臣陪君父一同用膳吧,儿臣已经吩咐宫人端来参粥了。”
弈侯轻轻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是日,一个威严的国君,一个清冷的公子,第一次如此烟火气的凑到一起吃着最简单的粥食,就像一对寻常农家的普通父子。
对哦,他们原本就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