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遇
作品:《于后悔中说爱你》 缝合室的灯光刺得鹿鸣眼睛发酸。
护士剪断最后一根线,纱布缠上掌心时,麻药开始消退,细密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啃噬。
“三天换一次药。”护士递来一袋消炎药,“伤口别碰水。”
鹿鸣道谢,走出急诊室时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分。
住院部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的灯亮着。
她放轻脚步走向走廊尽头的VIP病房,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夜灯。
鹿鸣轻手轻脚推开门,丁觅荷已经睡了。
她侧卧在床,化疗后的头发稀疏地贴在枕头上,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鹿鸣站了会儿,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便转身走到门口。
“鹿小姐?”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
张医生抱着病历夹,白大褂口袋里别着三支钢笔。
“来看您母亲?她刚睡着。”
“嗯。”鹿鸣轻轻带上门,“张医生还没下班?”
“今晚我值班。”他推了推眼镜,“正好今天遇见你,有件事想找你谈谈。”
鹿鸣心头一紧,“我妈的病情恶化了?”
“不是。”张医生示意她跟上,“去我办公室说。”
办公室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证书,桌上堆着厚厚的病历。
张医生从抽屉取出CT片,插在观片灯上。
“有个好消息。”他推来一份全英文资料,“国际医学会的季临川教授上周回国,带着CAR-T细胞免疫治疗的最新成果和改良方案,入驻我们医院。”
灯光下,灰白的影像显出骨髓中大片阴影。
张医生点了点片子上最深的区域。
“您母亲的情况符合改良方案的适应症,季医生选中她作为首批接受临床试验患者。”
文献上的专业术语密密麻麻。
鹿鸣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80%缓解率”、“靶向CD19”、“哈佛医学院”。
“季医生在安德森癌症中心主导过同类研究。”张医生指着资料末尾的照片,“他主动要求接手您母亲的病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明天开始他就是你母亲的主治医生,负责你母亲的治疗。”
鹿鸣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所以……我妈有救了?”
“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也能显著延长生存期。”张医生谨慎地措辞,“生存期至少能延5-10年,若是恢复得好,再活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鹿鸣手指发抖,掌心下的血管突突跳动。 “谢谢您张医生,这真是……”她声音哽住,“真是太好了!”
“季教授在AML领域是顶尖专家。”张医生弯腰捡笔,“他——”
敲门声打断了他。
“张主任,3床的骨髓穿刺报告出来了吗?”清冽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说曹操曹操到。”张医生笑着站起身,“季医生,这位就是丁觅荷女士的女儿,鹿鸣小姐。”
站在门口的男人白大褂下露出深灰色西装裤,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在看到鹿鸣时微微一顿。
他右手拿着化验单,左手腕上的银色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季临川站在门口,银色腕表扣在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雨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车灯穿透雨幕,羊绒毛巾上的雪松香,还有那句“举手之劳”。
“是你?”鹿鸣脱口而出。
季临川的惊讶只维持了半秒,随即恢复专业神态。
他走进来,将化验单递给张医生。
“原来丁女士是你母亲。”他声音很轻。
张医生来回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季临川唇角微扬,转向鹿鸣。
“那你们聊,我去查房。”张医生识趣地拿起听诊器,“季医生,治疗方案细节您直接和鹿小姐沟通吧。”
门关上后,办公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声。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季教授这么年轻。”鹿鸣试图缓解尴尬,“我以为会是白发苍苍的老专家。”
“没想到暴雨夜捡到的小落汤鸡是患者家属。”季临川接过她的话,“世界真小。”
“那天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
他眼尾有很浅的笑纹,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
门关上后,季临川推了推眼镜,“坐。”
季临川神色一肃,走到观片灯前。
灯光从他挺拔的鼻梁投下阴影,在白大褂领口形成锐利的折角。
“CAR-T不是万能药,你母亲的原始细胞比例降到15%,但FLT3基因突变还是阳性。”
专业术语像流水般从他口中吐出。
鹿鸣看着他将母亲的血象报告一张张铺开,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是双很漂亮的手。
“简单说……” “能延长生存期,但无法根治。”季临川转身直视她,“你母亲经历过两次诱导化疗,骨髓储备已经很差,传统疗法对她效果有限。”
鹿鸣胸口发闷,像被人按进冰水里。
监护仪的“滴滴”声隔着墙壁传来,一声比一声急促。
“多久?”她声音发颤,“新疗法能让她……延长多久?”
“中位无进展生存期5-10年。”季临川顿了顿,“不过个体差异很大,最好的病例也有治愈的希望。”
鹿鸣眼里露出浓郁的希冀。
无论能不能治愈,至少母亲还能多活几年,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少比之前的结果强。”鹿鸣眼眶有些红,“季医生,谢谢你。”
“身为医者,这是我应该做的。”季临川合上病历,“我会尽力救治你母亲。”
鹿鸣急切地问,“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下周一做全面评估。”
灯光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冷光,但眼神是温和的。
办公室内陷入沉默。
季临川看向她包着纱布的手:“伤口怎么弄的?”
“不小心打翻杯子。”鹿鸣下意识缩手。
他没追问,从抽屉里取出支药膏,“这个能促进愈合。”
铝管碰上她掌心,凉得像雪。
季临川看了眼表,“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用值班?”
“回来取资料而已。”他已经脱下白大褂,西装肩线利落地收进腰线,“走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鹿鸣不太好意思。
季临川笑了笑,“顺路,不影响,走吧。”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鹿鸣仰头看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那双长时间灰白的眼眸在这一刻,终于震碎了灰尘,琥珀色的眸子明亮得像璀璨的星辰。
季临川有一瞬的失神,反应过来后不吝夸赞,“你的眼睛很漂亮,很特别的琥珀色。”
“有吗?”鹿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季医生的夸奖。”
“我们走吧。”季临川轻笑,率先拉开门出去。
停车场。
季临川的黑色宾利停在专属车位,车牌京A8开头的数字彰显着主人不寻常的身份。
他打了把方向,仪表盘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车子驶过CBD时,巨幅广告牌正轮播时野订婚宴的奢华场景,宋时微的钻戒在屏幕上闪闪发光。
季临川突然转弯,屏幕消失在视野里。
灯光像流星般掠过车窗。
鹿鸣靠着座椅,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季临川调高了空调温度,暖风拂过她受伤的手。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鹿鸣道了声谢,去解安全带时碰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季临川倾身过来,替她按下锁扣。
这个距离能看清他睫毛在镜片上的投影,和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季临川递来名片,烫金字体在月光下微微反光:“治疗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鹿鸣接过时,指尖碰到他腕表边缘。
“谢谢。”鹿鸣道谢时,一片银杏叶落在挡风玻璃上。
季临川微微颔首。
她推开车门,车窗升起时,她听见他说:“药膏记得涂。”
季临川等她走进楼道才驶离,车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两道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