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芷溪的身影僵了半秒，随后急切地回过身来将魏母从地上拽了起来，尖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活腻了！”


    魏母又哭又笑，“你不是能耐得很吗，怎么还来问我？！傅峥那个野种没告诉你吗？！”


    乔芷溪不屑跟这样已经半疯的老妇动手，只是把她甩在了一旁，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魏家。


    荆市的精神病院规格和设施标准，在国内都算得上顶尖，就连全楼里面的摄像头都是联网自动储存在软件中的，所以即使监控已经被烧毁，里面的视频记录也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正因如此，这样的地方竟会突发滔天大火，倒显得有几分匪夷所思了。


    乔芷溪直接联系上了院长，要求调取傅峥进院以来所有的监控记录，院长赶紧找人下载后，毕恭毕敬地亲自送到了乔芷溪的办公室，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如果之前他能稍微看一眼里面的内容，绝对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在他这个院长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多龌龊的事情，他该知道乔芷溪绝对不会放过他。


    深夜，乔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内休息间，一盏灯都没开，仪器安静的运转着，将监控画面投到了幕布上。


    就那样在黑暗中，乔芷溪一点点的看到了傅峥……最后的时刻。


    她看到傅峥最开始屈辱地被束缚带捆在病床上；


    看到傅峥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得缩在角落里；


    看到傅峥神经质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度日如年。


    乔芷溪双目通红，长长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也毫无知觉。


    她想起在国外，两个人热恋的时候，她就像个初尝情爱的少女，对傅峥百依百顺。


    他说什么她都信，于是那时候傅峥就很喜欢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捉弄她，看着她或惊愕或吃醋的表情，傅峥会开怀大笑，乔芷溪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又上当了，然后气愤着满屋子追着他跑要打他，可下一次，她还是会毫无防备地相信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傅峥成了她心目中“最不可信”名单中的第一位？


    他无论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处心积虑的狡辩……她记得傅峥红着眼眶质问过她，到底为什么不肯相信他哪怕一点点？！


    现在的乔芷溪依旧答不上来。


    她如果依旧信他，就是对乔芷芸的亵渎。可她如果肯信他哪怕一次，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乔芷溪怔怔地按下了快进键，往后看去。


    一直到了某个夜晚，傅峥的房门被拉开，她看到他藏在被子里的身体，当初高大健康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消瘦。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一定很怕吧，乔芷溪想。


    接下来，她看到魏母对他毫不留情的掌掴，看到傅峥被灌下了不知名的毒药，看到他痛苦地来回抓挠着自己喉咙处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指痕，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开口。


    乔芷溪终于明白，他对她不是无话可说，是根本无法说、不能说。


    另一个夜晚，江家的人来了，一根细长的银针直直戳进他的耳朵，刺穿他的鼓膜，损毁他的耳蜗神经，她看到从那以后，傅峥会不自觉地向左偏头，想用右耳去捕捉这个世界留给他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回音。


    桌上的酒杯不知几时已经被捏碎，玻璃碎片扎进女人的掌心……


    乔芷溪怔愣地看向自己颤抖不停的双手……


    不够，远远不够……


    这点痛跟傅峥比起来，算得上什么？


    她笑的比哭还难看，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攥住了右手，粘稠的鲜血跟浓烈的酒水混杂在一起，顺着指节流了满地，十指连心，她心如刀割。


    乔芷溪不敢想象，一个无法呼救、没有听力的人，在火灾来临的时候，该如何逃生？


    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在跟傅寻订婚的前一天是如何羞辱傅峥的。


    她也终于知道，傅峥只肯用侧脸对着她，不是不想看到她的脸，只是想尽力听清她在说什么……


    即使她那样折磨 他。


    乔芷溪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发现一个人的心脏，原来可以痛到这个地步。


    而这样的痛，不知道傅峥在过去的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次。


    更何况……一个被诊断为精神失常的人……他只是一个病人，连窗外狂风大作都能将他吓得瑟瑟发抖。


    在乔芷溪此前的人生中，最痛恨的就是去回忆乔芷芸死亡的那一天，可这一刻，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去回想。


    回想傅峥的恶行被她抓个正着的场景。


    她懦弱地逃避着痛苦。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就算傅峥没有伤害过明远，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是害死她妹妹的杀人犯，她不该为他心疼，不该于心不忍，不该肝肠寸断。


    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