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幕
作品:《图谋不轨》 贾振云把高令仪往郑俊明身边一推,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楚雪。
"巧了,我也有话要说。"他笑得阳光灿烂,"我也很庆幸。"
林楚雪挑眉。
"庆幸你甩了我。"贾振云露出八颗白牙,"不然现在被甩的就是你了。"
林楚雪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转身时,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贾振云小跑回来,发现郑俊明已经挣脱了高令仪的搀扶。
"谢谢。"郑俊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自己走。"
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着旋儿从他们脚边掠过。贾振云望着郑俊明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去年运动会,这家伙跑三千米时也是这样—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固执地不要任何人搀扶。
高令仪轻声问:"要不要跟上去?"
贾振云摇头。远处传来上课铃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望着郑俊明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水泥地上。
高令仪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不好。"贾振云抓了抓头发,语气坦率得近乎任性,"烦死了。"
"如果是为了董森越他们的事,"高令仪站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我理解。"她顿了顿,突然眯起眼睛,"但如果是为了林楚雪—我会揍醒你。"
贾振云苦笑:"我是不是特没出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仇。"
"才不是。"高令仪突然踮起脚,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干得漂亮。"
贾振云愣住了。高令仪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倒让他先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
"她不适合你。"高令仪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贾振云没有回答。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一下,两下,像心跳的节奏。
"贾振云,"高令仪突然笑了,"你明明比谁都聪明。"
风掠过树梢,带走最后一片梧桐叶。贾振云深吸一口气:"再给我点时间。"
"好啊,"高令仪转身走向教学楼,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反正我等得起。"
推开门时,寝室里只有傅承瑞一个人。他坐在书桌前,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只是手指在书本上停顿了一秒,又继续翻看起来。
贾振云不自觉地绷紧了肩膀。
他偷偷瞄了眼傅承瑞的侧脸,生怕从那上面看到半分讥讽。
但傅承瑞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镜片反射着冷光,将他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
这种沉默反而让贾振云松了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郑俊明床边,发现对方已经蒙着头躺下了。
被子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郑俊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看了整整一个下午。阳光从西边的窗户斜射进来,把那道裂纹照得像条蜿蜒的河,把他所有的思绪都冲得七零八落。
夕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
郑俊明望着那片绚烂的晚霞,突然想起董森越曾经说过—最美的日落之后,往往是最黑的夜。
敲门声响起时,他几乎以为是幻觉。
直到胡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
胡丹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郑俊明脚边。
"老师..."郑俊明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不是他说的那样。"
胡丹揉了揉太阳穴,眼角的细纹在暮色中格外明显:"我知道。"她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突然老了好几岁,"那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走廊尽头传来学生打闹的笑声,衬得这一刻的沉默更加沉重。
胡丹的目光越过郑俊明,落在寝室里凌乱的被褥上—那里还留着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先好好休息吧。"她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时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像某种倒计时的声响。
落地钟的秒针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董森越站在父亲身侧,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大哥和大嫂。水晶吊灯的光太亮,照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无所遁形。
"所以你不肯去R国,"董鑫海盯着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为了那个姓郑的小子?"
董森越盯着茶几上那道细小的划痕—那是他小时候玩模型飞机时不小心留下的。
如果没有遇见郑俊明,他大概还是会抗拒出国,但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被活生生剜去一块肉,光是想到要隔着八个时区就让他胃部绞痛。
董鑫海的指尖微微发抖,烟灰簌簌落在真丝地毯上。
他盯着儿子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声音像淬了冰:“你有几晚不回家,也是在他那里?”落地窗外暴雨将至,闷雷碾过云层,他忽然觉得荒唐—自己竟还顾忌着高考前别刺激孩子,结果这孽障早把魂儿都赔给了男人。
烟蒂在他掌心断成两截, “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青瓷烟灰缸里溅起一簇火星,他喉结滚动两下,“是他的问题对不对?”
董森越睫毛颤了颤。客厅水晶吊灯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玻璃渣。他抬头时酒窝陷得很深:“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先…”
“闭嘴!”董鑫海扬手带起一阵风,关静垚的珍珠耳环晃出残影。
她扑过来攥住丈夫手腕的瞬间,董焱宏已经拽着弟弟退到博古架旁,碰倒的珐琅钟哐当砸在地板上。
董鑫海扯松领带冷笑:“学校不必去了。”
窗外终于落下第一道闪电,照亮董森越攥得发白的指节,“我要再回去一次。”
“做梦。”董鑫海碾碎地毯上的烟灰,仿佛碾碎某种天真的妄想,"从前就是太由着你。"他抬手看了眼腕表,金属表带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几天你给我好好待着。到了R国,我亲自带你看医生。"
雨点突然砸在落地窗上,像一串串玻璃珠滚落,董森越喉结艰难地滑动:"...什么医生?"
真皮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董鑫海陷进靠背里。新点燃的香烟在他指间明灭,烟雾扭曲着攀上水晶吊灯:"心理医生。"他吐字很轻,却像刀子般锋利,"我董鑫海的儿子,绝不能是个喜欢男人的神经病。"
关静垚的珍珠项链突然断了,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她顾不得去捡,颤抖的手抓住丈夫的西装袖口,昂贵的面料在她指下皱成一团:"这怎么行..."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挤出来的。
董焱宏能感觉到弟弟在自己背后发抖。他往前半步,把董森越完全挡在阴影里:"爸!就算小越不是—"
"鑫海!"关静垚突然拔高的声音刺破空气,她死死盯着大儿子,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小越不能去看医生!"珍珠还在脚边滚动,有一颗滚到了董焱宏皮鞋边。
董焱宏的话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那颗珍珠,喉结动了动没再出声。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绷紧的下颌线。
董森越却在这时抬起头,声音先是轻飘飘的,而后越来越重,像是要把每个字钉进空气里:“我很正常。”他重复了一遍,几乎是在低吼,“我很正常!”
董鑫海吐出一口烟,灰白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医生会给我答案。”
董森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失控的颤音:“你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吗?你要把我关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像是绷到极限的弦,“就因为我喜欢男人?”
董鑫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烟头在昏暗的室内明灭:“如果有这个必要。”他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现在,回你房间去。”
董森越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短袖T恤的后背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脊背上。他分不清这是愤怒还是病症发作的前兆,只觉得胸口像压了块烧红的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手背上的瘙痒越来越明显,像有无数蚂蚁在皮肤下爬行,他烦躁地抓挠着,指甲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呼......呼......"他拼命张大嘴吸气,却像离水的鱼,怎么都吸不进足够的空气。眼前开始发黑,水晶吊灯的光晕在他视线里碎成无数光点。他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林若溪的珍珠耳环在余光里晃过,她和董焱宏同时伸手接住了他。董森越死死攥住大哥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小越!"董焱宏的声音像是隔了层水传来,"妈!快来看看!他的手—小越!"
关静垚的泪水落在董森越脸上,冰凉一片。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哭花妆容的脸,大哥扭曲的表情,还有林若溪惊慌失措去摸手机的手。
窗外,暴雨拍打着玻璃,像是无数人在急切地敲门。
贾振云这几天像热锅上的蚂蚁,寝室里那两个空荡荡的床位刺得他眼睛生疼。
董森越和郑俊明已经三天不见人影了,这太不正常。
他掏出手机,第一百零一次拨通董森越的号码,听筒里依然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郑俊明倒是回过短信,可每次问起董森越的情况,贾振云只能干巴巴地回复:"我也联系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