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萧凌昭的哭声太绝望，桌上的小娃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了望屋顶，忽然也被这哭声带动，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一大一小两道哭声此起彼伏，让这大厅的空气都变得悲伤，沉重。


    谢君临怔怔望着桌上的小襁褓，眼泪又从脸上滑落。


    沈元薇的女儿也感应到她离开了，是吗？


    小小的娃娃都在为娘亲哭泣……


    谢君临想到了宫里的两个孩子。


    亲生母亲离开人世，那两个孩子也应该来这儿送母亲最后一程……


    弟弟妹妹还太小，还不能守灵扶棺，得让两个哥哥来。


    谢君临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刚走一步，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扶着椅子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又回头看了眼无声无息的沈元薇，这才红着眼眶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到大厅外。


    院子外面，龙鳞卫静静守着。


    谢君临打开院子门，嗓音嘶哑。


    “立刻回宫，带两位皇子来萧府……”


    他望着天幕，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泪滴滚落。


    “让他们换上素服，来送他们的生母上路……”


    龙鳞卫震惊望向谢君临。


    什么？


    萧夫人死了？


    皇上没来人家好好的，皇上一来人家就死了，难道萧夫人是被皇上逼死的？


    龙鳞卫不敢迟疑，立刻拱手行礼，转身飞快离开萧家。


    谢君临转身望着大厅那边。


    他想重新回到大厅里。


    可萧凌昭和小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到他耳边，让他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萧凌昭的妻子，那小婴儿的母亲，是因为他而死，他好端端的没事找事来到人家家中逼死了人家的亲人，他哪有什么脸再进去？


    他负手站在门口，望着湛蓝的天。


    想到他的两个孩子听说生母死讯会有多难过，想到那两个孩子得知是他逼死了他们的生母会有多怨恨他，他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要怎么面对他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会记恨他一辈子的吧。


    盼了几年终于盼回了娘亲，仅仅才跟娘亲见上一面，前脚刚离开萧家回到宫里，娘亲后脚就被父皇逼死了……


    哪个孩子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情？


    他对不起沈元薇，他也对不起孩子。


    他怕他的两个孩子会跟他离心，他怕运儿这辈子都不原谅他……


    谢君临神色悲痛。


    他无声呢喃。


    老天爷，您若是真的有灵，能不能让沈元薇复活？


    朕不是存心逼死她的，朕承受不了父子离心的结果……


    老天爷，只要你能让沈元薇活过来，朕保证，从今以后朕再不会有非分之想，朕今生今世再也不强取豪夺……


    朕，真的知错了，老天爷……


    在这样沉重的悲伤气氛中，老夫人终于带着宋岁欢来了。


    宋岁欢跑得满头大汗，她想来搭救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刚来到院子门口，她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她脚下一顿。


    她怔怔望着虚掩着的院门，又望向红着眼眶站在一旁的谢君临。


    “皇上……”


    她有些心慌，她嘴唇都在发颤。


    她轻声说，“大将军怎么在哭啊？孩子……孩子哭得那么厉害为何也没人哄？”


    她后退一步，心慌腿软，“难道沈姑娘她……”


    谢君临看向宋岁欢。


    他没有开口，可这无声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老夫人见状，顿时脚下一软。


    她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骑马去找宋神医了，为什么还是救不了元薇？


    为什么元薇不能再多等等啊！


    老夫人悲从中来，她扶着墙，一边止不住地痛哭，一边扑簌簌掉眼泪。


    “元薇啊！我的好媳妇！”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怎么能丢下两个刚出生的孩子一个人走啊……”


    “我们两个老家伙都还没死，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你怎么能又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元薇……”


    “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元薇！”


    老夫人哭得泪眼模糊，她明明腿软走不动路，却还是摸着墙哭着非要往里走，她得去看看她的儿媳妇。


    她得去看上一眼啊！


    高高兴兴嫁进她们家可还没过上多久好日子的儿媳妇就这么去世了，她这个当婆婆的怎么能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她抹着泪，蹒跚前行。


    她后悔啊，她要是早知道就算请了宋神医来也救不了元薇，她就不该走的。


    她留在大厅里好歹还能陪元薇待到最后一刻，怎么会像现在，元薇咽气的时候她都没在眼前陪着……


    宋岁欢看了看悲痛的谢君临，又看了看拖着无力的腿扶着墙往里走的老夫人，她忽然推开门就大步往院子里冲。


    “不！”


    “我不信她就这么死了，我去看看，也许还能救呢！”


    宋岁欢红着眼眶来到大厅里，一进门就看到沈元薇半身染血的被萧凌昭抱在怀中。


    萧凌昭低头贴着沈元薇的脸痛哭，老将军抱着嗷嗷哭的小婴儿颓丧地坐在一旁，流着泪哄着孩子。


    这一幕，让宋岁欢都有些怕了。


    她怕，她真的来晚了。


    她深吸一口气，飞快走进大厅里来到萧凌昭旁边。


    她半跪下来，伸手去触碰沈元薇。


    “大将军，你把沈姑娘放开些，我看看还能不能救，万一还能起死回生呢？”


    “……”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萧凌昭缓缓回神。


    他抬头看了眼宋岁欢，忽然如濒死的人看到了求生的希望，他慌忙将沈元薇松开了些，托着沈元薇的手满心期盼地递给宋岁欢。


    “给。”


    宋岁欢听着沙哑的嗓音，看了萧凌昭一眼。


    她早已经对这个男人心如止水，这会儿看到这个男人失去挚爱哭成这样，她也有些怜悯。


    她低头扣住沈元薇的手腕。


    仔细诊了下脉，她忽然一怔。


    她连忙将手指按向沈元薇另一边颈侧，贴了两息，她猛抬头惊喜地望着萧凌昭！


    “她还没死透！还有微弱的脉！”


    萧凌昭怔愣望着宋岁欢。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脉搏？可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宋岁欢飞快将医药箱放下，连声招呼萧凌昭。


    “快把她抱起来放到里屋小榻上！”


    “有些人受伤过重失血过多会陷入假死的状态，而假死之人自然气息微薄，大将军探不到她的呼吸也正常。”


    “快，快放上去，我来给她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