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个半月，手指就像一层透明的皮肤，包裹住手指骨。


    顾卿言有时候都不敢用力擦拭，甚至都有种沈望舒是纸糊的错觉。


    因为要用各种药物，手背都是淤青，看得他心如刀绞。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顾卿言没理。


    现在是他和沈望舒的时间，他不想被外界打扰。


    他喊了声：“望舒。”


    “嗯？”


    顾卿言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应了他。


    他揉着她开始萎缩的小腿，轻声说道：“你的主治医生都换了两位了，她们心理压力太大，你快点醒来，不然就要换第三位主治医生。”


    沈望舒的身份很特殊，实打实的粉丝又这么多。


    如果沈望舒死在她们治疗期间，她们自己那关都过不去。


    就一直给自己施压，知道很难创造奇迹，又期盼能创造奇迹。


    各种压力下，两位医生自己的心理都出现了问题。


    顾卿言接着说：“大宝不喜欢笑，看人都很严肃，小宝看谁都笑眯眯的，还每天唱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昨天我给大宝换纸尿裤，这小家伙，刚解开纸尿裤，你猜怎么着？”


    “这尿柱，要不是我闪得快，得全往我身上来。”


    “尿完后，我感觉大宝还对着笑了，有点挑衅，刚满月的小宝宝，没有这么记仇吧。”


    “我就说了他两个字。”


    顾卿言一边说，一边轻笑：“前天我去总商会，人事那边有个员工，也当了父亲，他晒他儿子，我路过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孩子都好丑。”


    “堂堂的顾判长，居然在背后说人坏话。”


    顾卿言听到沈望舒的声音，他解释：“我这是实话实说。”


    他看了沈望舒一眼，就见她睁开了眼，唇角含笑地看着他。


    顾卿言立即站了起来，凳子也被他的幅度极大的动作弄倒在地，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他这段时间，看见沈望舒醒过好几次，也听见过她在跟他对话。


    现在的他，看见沈望舒对他伸出了手，她许久没说话的嗓子，有些嘶哑干裂。


    “老公，抱抱。”


    顾卿言伸出手，却扑了个空。


    段蓝推开门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床上躺着的人还在沉睡，床边站着的顾卿言，一直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浓郁的悲伤氛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他困住。


    段蓝轻轻喊了声：“卿言。”


    这段时间，他们不是没有发现顾卿言的不对劲，偶尔会跟空气对话，仿佛沈望舒就在他身边一样。


    顾卿言抬头，就撞见了段蓝担忧的眼神。


    他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他掏出手机，查看之前的信息。


    是沈玉宸发的。


    段蓝看见监护仪上的曲线，突然活跃了一下。


    她立即瞪大眼睛，等再仔细看过去时，曲线又平缓了起来。


    段蓝手指一抖，她朝着沈望舒走了过去，正准备看看沈望舒的瞳孔，却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弧度非常非常小。


    小到都让段蓝误以为，这是床细微的震动，所带动的颤动。


    段蓝的心跳突然加快。


    而顾卿言又发出一声轻笑。


    他再三看着沈玉宸发的信息。


    “香度0。”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沈玉宸给他发了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如果是以往，这种六十秒的语音，肯定是会被嫌弃的。


    但现在，对顾卿言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他点开语音。


    沈玉宸激动的声音传了出来：“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没了，香味没了，真的没了，啊啊啊啊啊啊，我还以为我鼻子失灵了，结果真的没了，我怕我判断失误，还让司雪用了一张传送符回来，司雪也说没了，真的没了，师父，呜呜呜呜，真的没了，师父，我，呼，呼，呼……”


    接着就是兵荒马乱的动静。


    然后沈玉宸又发了一段简短的语音。


    声音却是司雪的。


    司雪骂骂咧咧：“顾老师，沈玉宸太激动了，呼吸性碱中毒了，这S……”


    很明显，傻逼两个字没骂出来。


    顾卿言这半个月来，一直在问沈玉宸同一个问题，给的回答都是没有动过那些信仰之力。


    现在终于动了。


    顾卿言拉着沈望舒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快醒来吧，望舒。”


    段蓝听得是一头雾水，沈玉宸那孩子说什么没了？


    到底是什么没了？


    段蓝魂不守舍，都能让沈玉宸那孩子呼吸性碱中毒，到底是什么没了？


    她一会觉得自己，好像也跟顾卿言一样出现了幻觉。


    一会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幻觉。


    她是真看见沈望舒的睫毛动了。


    但是她不太敢说。


    怕是自己老了，眼花看错了，更怕她说出来，让家人白高兴一扬。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功德庙里的信仰之力。


    源源不断的游客，他们的存在就是在提供沈玉宸能闻见的香。


    但是现在，他能感受得到，刚有一点点香气，然后又没了。


    司雪见沈玉宸还躺在地上，塑料袋放在一旁。


    她看他一动不动，便拿起塑料袋，又要往沈玉宸的脑袋上盖。


    沈玉宸翻了个身：“你干什么？谋杀？”


    司雪没好气：“看你一动不动，是不是死了，没死就好，赶紧起来干活吧，你没看见产多少信仰之力就没多少信仰之力吗，万一师父不够用，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躺着。”


    司雪一脚就踹向沈玉宸的屁股：“起来，干活。”


    沈玉宸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揉着自己的屁股：“你最近是不是吃炮仗了，一点就炸，我惹你了吗？”


    司雪只是看了沈玉宸一眼，沈玉宸就往功德庙外逃。


    然后开启了玄月的直播间。


    ——叮，您特别关注的主播玄月已开启直播。


    【来了来了，今天是玄月二号，还是玄月三号？】


    【上次我看见玄月二号直播了，是个帅气的小和尚，我就说他声音怎么这么中性。】


    【笑死，后面二号演都不演了，直接用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