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鲁最后还是有收到她最爱的金锭——来自最近的好朋友斯凯拉。


    她在晚饭的餐桌上得意地展示了一番礼物的光泽，接着盛赞了一段斯凯拉炼金的工艺水平，最后提到这种金属材料的多种有用性质。


    德米特里厄斯眼里饱含老父亲欣慰的泪光，拭了拭眼角。罗宾附和地夸奖完毕后，几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塞巴斯蒂安。


    他也就跟着捧场地微笑了一下。


    斯凯拉很有心。


    塞巴斯蒂安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生日。


    但是在夏季中旬思考冬季的事情……实在是太遥远了。


    心底的角落里有小兽蓦地苏醒，发出不满的低声咆哮。


    *


    夏威夷宴会可以说是镇长刘易斯最重视的节日之一。


    因为这一天州长会亲临宴会，“与民同乐”。刘易斯显然认为这正是他好好露脸表现、大展身手的时机。


    尽管会场布置是大家一起做的，百乐汤也是各个镇民自带食材共同烹煮的。


    但在政客眼里，煮好了，是他们的功绩，煮差了，更会影响他们的政绩考评。


    多奇怪。


    斯凯拉没有参加前期的会场布置。


    塞巴斯蒂安想到前一天她最后若有所思的神色，有些担忧，但这担忧里又藏了丝隐晦的兴奋——


    既然斯凯拉前一天没有立即斥责批评他，那是否意味着她本质上也是不在意这些，甚至渴望跳出条条框框的同类？


    可他同时也担心斯凯拉原本没有什么打算，但被他一说反而真有了动手的兴趣。


    那样的话，他会一边欣喜一边深深愧疚的：毕竟山姆当年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


    斯凯拉每天种田、钓鱼、采矿已经很忙了，还是希望她不要再被罚社区服务时长了吧。


    *


    和参加花舞节时一样，斯凯拉在正式开始前才匆匆忙忙地赶来。


    刘易斯已经请州长上台发表过讲话，他自己的演讲也重复了一两次，又或是三四次？


    会场中央的百乐汤，在陆陆续续来的镇上居民分别投入带来的食材后，已经颇具规模。


    好闻的丰富香气在会场里四处流窜。可以看见几个小孩子都明显地吸了吸鼻子。


    今年不出意外的话，或许会有一锅非常成功的好汤。


    在去投放食材前，斯凯拉先向塞巴斯蒂安走了过来。


    一路上，她顺便还和遇到的其他镇民都热情招呼寒暄了一番。


    没有看见她准备的食材，但塞巴斯蒂安还是笑着和她讲了一下山姆的光荣事迹：


    某年他曾往汤里加了整整一磅凤尾鱼。


    后来他的社区服务时数全镇第一。


    “我好像听见你刚刚提到了我的名字。”


    斯凯拉走后，山姆才溜达过来和塞巴斯蒂安站在一处闲聊。


    “……宣传了一下当年的宴会上，你曾为鹈鹕镇做出的贡献。”塞巴斯蒂安道。


    山姆佯装生气地箍住他的脖子：“你是这么热心的人吗？不对劲啊——”


    塞巴斯蒂安扯下山姆的手臂，有点挡着他观察了……还好，斯凯拉最终只是往汤里放了一只金皮西葫芦。


    “不是。”他说，“所以是她比较特别。”


    山姆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另一边刘易斯已经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州长好好地夸奖了一番这次的百乐汤，刘易斯也笑得很是满意。


    *


    宴会结束后，塞巴斯蒂安被山姆拉着好好地刨根问底了一番。


    ……但其实也没有谈得非常坦诚彻底，他出于直觉般地清楚知道，斯凯拉身上的秘密不便外传。


    绝对不是因为只有两个人保有秘密的时候，无形中显得很能拉近距离。


    山姆：“没想到你……但确实，斯凯拉确实人很好。虽然我和她没什么交集，不过文森特都对她赞不绝口：今年夏天他有收到过她农场里种出的葡萄，那孩子最爱这种水果。”


    最终，塞巴斯蒂安也只能略带苦恼地询问山姆：“可如果一个人同时对大家所有人都很好的话，那和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大家都一样：罗宾、玛鲁、莱纳斯、卡洛琳、文森特、艾米莉、海莉……”


    山姆：“我没有想过这么哲学的问题。但是你居然观察到了……等等，应该也没有对所有人都很好吧？”


    “你看，你列举的这些人里，也没有一个和我们同龄的单身男性啊！”他说。


    “或许，现阶段先弄清你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


    山姆接到了塞巴斯蒂安的邀请，和他还有斯凯拉一起，在塞巴斯蒂安的房间里玩“索拉里昂英雄传奇：游戏版”。


    进游戏先选职业和角色，这也是个很好观察人性格的选择。


    斯凯拉选择“法师”的时候，塞巴斯蒂安的眼睛似乎都亮了一点：“我本来也想选这个的。”


    ……这和他们以前玩其他游戏，竞争激烈地抢职业和角色时的塞巴斯蒂安一点都不一样。


    这一场游戏有惊无险地大获全胜。


    斯凯拉似乎很忙，游戏结束后就匆匆离开，没有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复盘游戏。


    但她这么忙，还是特意抽空坐下来和塞巴斯蒂安好好地玩了一局游戏。


    山姆觉得这其实很能说明什么，但要他条分缕析地说服塞巴斯蒂安，打消他对苦恼问题的纠结，他还是缺了点什么。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照例乐呵呵地和塞巴斯蒂安专心复盘了今天的操作。


    来都来了，晚饭当然是要在塞巴斯蒂安家里蹭的。


    直到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塞巴斯蒂安的心思似乎都还沉浸在游戏里。


    山姆听见他极低地叹息了一句：“……还是我先输了。”


    但应该是他听岔了，毕竟下午的游戏真的赢得很彻底，复盘也都挑不出问题来。


    *


    夏季的最后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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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星露谷一年一度的月光水母节。这是塞巴斯蒂安最喜欢的节日。


    每一次看月光水母迁徙时他都非常沉浸专注，以至于某一年山姆和他开玩笑，从他背后推了一把，他竟就真的毫无防备地一头栽进了海里。


    平时他们开惯了类似玩笑，塞巴斯蒂安每次都能灵敏避开或成功稳住身形，原本是绝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塞巴斯蒂安提前一天就在和斯凯拉预告月光水母节，是发现在她面前言行就会不受控制以来，言行最完美符合他自己真实心意的一次。


    之前每次节日，斯凯拉虽然都没有错过，但也没有准时到过。塞巴斯蒂安暗自希望她这次可以一早就来。


    因为每年的月光水母迁徙都是看着看着就游走尽了，每少看一眼都是观者的损失。


    当天晚上，罗宾一家算是到码头最早的一批欣赏者。


    玛鲁和德米特里厄斯在讨论月光水母的习性和人工培育的相关问题。


    塞巴斯蒂安找了一个合适的观景点独自欣赏。


    还没有到欣赏月光水母的最佳时间，码头亮着昏暗的路灯，海里水母的光亮就显得微弱了。


    荧荧的光几簇几簇地聚在一起，随着海浪沉浮，有一种柔韧的矛盾美感，让人惊叹大自然里生命的神奇美丽。


    塞巴斯蒂安听见了斯凯拉的声音，从沙滩到栈桥越来越近，一直在和遇到的其他人互动。


    最后，才站定在了他身侧：“你在这里看什么？”


    “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些东西……”塞巴斯蒂安刻意没有第一时间转身看她，就盯着眼前的海域，“庞大而黑暗的怪物。”


    斯凯拉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哈，吓唬你而已……”塞巴斯蒂安开完玩笑，终于转过脸来。


    然后顿住了，不只是出于不受控制的缘故。


    斯凯拉这晚难得地换了一身衣裙：蓬松的纱质白色裙摆，在昏暗的夜色里映射着月亮的微光。


    她美丽得好像一只化形离岸的月光水母。


    “好看吗？”斯凯拉优雅地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也知道他不会回答，但仪式感还是有的。


    她展示完毕，满意地提起裙摆，转身轻盈地飘浮到了镇长那边，等待月光水母节最后的时刻到来。


    随着刘易斯的操作，码头栈桥两边的灯渐次熄了。


    岸上陷入黑暗的同时，舒缓的海浪声中，水里的光团一点点亮了起来。


    它们像一团团落进海里的微型月亮，奔人类而来。


    月光水母飘游到栈桥附近了，柔和澄澈的动人光芒映亮了桥上观者或惊喜，或感动的面庞。


    塞巴斯蒂安就在这时又完全获得了自主权，目光立刻从眼前的水母群游离，追寻到了栈桥的另一边。


    月光水母群温柔地游近到了人类似乎可以伸手一捞的距离后，就又开始默契又残忍地逐渐后退，渐行渐远。


    夏日灼热的光芒也将从这晚消逝，星露谷的秋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