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下起很大的雨，雷声轰隆响彻在室外，林珏并没有想过，杨劲松会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好心给他拿了一张帕子。


    “擦擦吧。”


    雨水从杨劲松的头发丝上滴落，淅淅沥沥地滴在进门处的地毯上，杨劲松没有往厅内挪步子。


    林珏对他的窘态总是一扫而过，毕竟两人都太熟悉对方的软肋了，她不会无聊到在这方面揶揄为难对方。


    “我这里没你的衣服，你直接进来就好。”


    杨劲松还是一动不动，这样执拗的顽固模样一瞬间便逗笑了林珏。


    “拖鞋在后面的暗柜里，你抽出来，换上。”


    杨劲松照做，选择了抽屉里最角落的一双男士拖鞋，连吊牌都没拆，他犹豫一秒后就听见林珏发话：“专门给你准备的。”


    闻言，杨劲松将吊牌扯掉，穿上那双专属于他的拖鞋，没什么实感，他把自己的那双被淋湿的拖鞋放到了门口最右边。


    林珏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她的双腿极其自然地搭在布艺小圆凳上，正前方内嵌壁炉正在释放猩红的火光，纯白的洞石地台上放着她各式各样的照片，有拍立得，有宝利来胶片，有复古风的照片，还有各种艺术照。


    杨劲松只往那处轻轻瞥了一眼。他不能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于是开口讲话时又恢复往常：“林珏。”


    他叫她。


    她回头。


    “不是说要补课吗？”


    林珏意料之中点点头，“补啊，杨老师，你想教我什么？”


    杨劲松知道林珏这人怪，说话就喜欢阴阳怪气，他就算一开始不习惯现在也该免疫了，谁让拿人钱短吃人嘴软呢。


    “我看过几次年级排榜，你的名次不错，跟你的努力程度来说，也不能算作辜负了。”


    林珏兴致立马起来，她仰着头，问：“这么说，你是觉得我聪明咯？”


    杨劲松：……


    “是不是嘛。”


    杨劲松觉得林珏有病，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继续分析起来：“你的英语成绩不错，但还没到拔尖的程度，数学成绩弱，但这次的卷子的确参考意义不大，不过你往常的成绩也没好到哪儿去，理综就是纯差，我估摸着物理和生物还能救，化学无力回天。”


    眼前这个人在自己的面前说的头头是道，认真的眸子看着她的脸就像是在看数学题一样，林珏想象不到杨劲松这副认真的模样，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她都不想打断他。


    “林珏，你要是真的想认真学习的话，好好把英语和数学提一提吧，数学把基础题和中档题做会，考个及格分就行。”


    林珏点头，“好啊。”


    杨劲松是咖色的浅瞳，而林珏的瞳色却很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一头小鹿，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跌入她设下的陷阱，杨劲松认为，这是她的手段，他一点都不为此感到轻松。


    “那我们多久开始？”


    林珏终于肯站起来了，她与杨劲松目光平视，气场上来讲此时的两人不分伯仲。林珏笑着拍拍杨劲松的肩膀，像是教练在为运动进行赛前的心理疏导，林珏很享受这种角色。


    “放松些，我们今天就可以开始。”


    杨劲松的步子往后挪动一寸，他取下自己的书包，主动避开了林珏滚烫的视线。


    “我们坐哪儿？”


    林珏漫不经心扫一眼，小别墅的一楼外边连接着花园，视线上显得很开阔，她随意指了指旁边的水台。


    “就在那里吧。”


    杨劲松把提前准备好的学习资料摆了出来，还没开始讲上一个字，手机就传来提示音。


    他解锁屏幕，发现是林珏给他转的账。大小姐在给钱方面向来积极，他无言以对。


    “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些配套的练习题，函数章节的基础，你先试着做，做完讲。”


    林珏就在他的旁边。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印上大理石纹路的石台，她的眉眼很精致，像雕刻出来的人像——在古希腊神话里作为某类神女供人瞻仰、膜拜。


    什么样的人才会忍住不为她着迷呢？


    杨劲松突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第一天就要考我啊。”


    林珏不喜欢做数学题，正常人都不喜欢做，除了杨劲松这种变态的学霸之外，大概率没人会喜欢。


    “做题也是一种学习，边讲边做比上新课讲解那种方式好吸收，人的记忆会因为错误而加深。”


    林珏点头表示同意，杨劲松既然要真正和她来真的，她也可以和他演上一演。


    只是这戏还没做到十分钟林珏就宣告失败。她演不下去了，的确也不想看这数学题。


    杨劲松问她：“你平时做题的时候也这样吗？”


    林珏看一会儿题就翻手机，注意力不集中其实是常态，她不明白杨劲松有什么好困惑的，这不是现代年轻人的通病吗。


    “我不想写，不会写。”


    少年站在她的身后，林珏看不见他，只听见他说：“哪里不会？”


    林珏一摆烂，“全部。”


    杨劲松：……


    他给林珏设置了各种难度的题，从低到高层层拔高，就是想着等会儿做题的时候不能打掉林珏的信心，谁曾想对方死在第一步。


    杨劲松懂她。脸色瞬间严肃起来，真有几分优秀教师的模样，至少语气是十分到位的。


    “不想写是吧。”


    林珏没说话。窗外一直在打雷，暴雨洗刷城市，林珏突然望向前方的窗外，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在风中摇曳，被大雨侵袭。


    她突然一惊：“这雨挺大的，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杨劲松来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的他稍微思索之后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多淋湿自己而已，该怎么回，就怎么回。


    “你快写，写完我看看。”


    杨劲松拉开林珏对面的椅子坐下，他又从书包里拿出几本资料，林珏只看得懂那是数学题，数学压轴题，她心情好的时候写第一问，心情不好的时候看都不看。


    “圆锥曲线？”


    杨劲松轻嗯了声，并没有把眼神分给林珏，室内温度高，但杨劲松的衣服是冷的，林珏向下扫了眼，发现杨劲松这一来真淋得够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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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


    报复得逞后的快感令她嘴角不禁上扬。下一秒，她走上了楼。


    林珏在三分钟后拿着一套干净完整的男士睡衣重新出现在杨劲松面前。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这衣服，根本穿不了了。


    杨劲松被迫接受林珏的好意，又被她提醒：“放心啦，干净的，没人穿过。”杨劲松的心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林珏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为什么会是新的？难道这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疯了。一定是疯了。这不可能。


    杨劲松连句谢谢都说不顺。但他拒绝了林珏的好意，毕竟这衣服太过居家休闲，穿上真的会让人产生错觉——那种共度余生岁月静好的错觉，比起不可实现的臆想来，杨劲松更希望自己清醒些。


    “你不穿？”林珏拧着眉问，可能没想过杨劲松会拒绝。


    不过转念一想，杨劲松会拒绝她，那可太正常了。


    “你的衣服全都打湿了，这样会感冒，还是快点换上吧。”


    林珏很认真地在和杨劲松掰扯，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杨劲松有些时候不是一个认理的人。


    “我回去再换。”


    听罢，林珏没由来地一笑。


    “怎么回去啊？”


    “坐车。”


    “坐什么车？”


    “有什么坐什么。”


    “我这里离公交站挺远的，有十几分钟路程，你怎么过去？”


    “走路。”


    林珏轻叹一口气。


    “杨劲松。”


    少年的手紧握着笔杆，到底没有抬头看她。


    不是不想对视，而是不敢。每次看到那双眼睛，看见她的一颦一笑，所有事情都会变成他的意料之外。林珏以为杨劲松今天是为了赚钱而来，但实际上他的目的比林珏想的还要简单纯粹。


    他想她，想见她，想看见她笑、她哭、她怒、哪怕是她指着鼻子骂。


    杨劲松连手心都出汗了，依旧没有抬头。


    林珏凑到了他的耳边，用双手环抱住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肢体让杨劲松全身上下遭受霹雳，犹如雷击。


    他猛地起身，反应之迅速、之强烈。唯留林珏在原地发懵。


    “杨劲松，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珏平复几秒心情，继而说：“我看上你了，就这么简单。让你来辅导我的学习是假，我现在算是看开了，学习于我而言用处真的不大，毕业后我就要去国外，家里人会替我打点好，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讲真，今天我或许连高考都不需要参加。”


    “找你补课只是幌子，我就是想见你，想让你陪着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冷的房子里真是够了，我想我需要人陪。”


    “所以，你为什么要选我？”杨劲松循着她的话问。


    “感觉吧。我知道我俩差距大，这不正好嘛，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你缺钱，我给你；我缺人，你陪我。于我俩而言，这都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要你愿意。”


    杨劲松的心瞬间低到谷底，有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林珏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也想满足她，但他好像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