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山腹地是有很多大妖出没的，平时鲜少有人敢进来。


    原本就已经去了深夜，茂密的树叶又把唯一的月光遮挡了个干净，文初墨随便捡了一点柴枝，温暖的火光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众人围坐在一起，一时沉默没有说话，文初墨往里面添了一把柴，倏地发声：“江…辞？”他还不太习惯这么叫，皱了皱眉：“现在可以说说，当面锁月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余二人视线也唰唰的看过来，只有许清鹤不太在意，还在玩她的浅绿色衣角。


    江辞难得安静下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屠杀了锁月楼。”


    “可当年是有泠雪道君佐证过，他亲眼见你在锁月楼杀了一名弟子。”沉少柯蹙眉，清冷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


    江辞一顿，脊背忽然绷的笔直，许清鹤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头不解的看她。


    江辞开始觉得心慌气短，但这不是问题！原来啊原来，怪不得原身师尊对她这么绝情。


    原身师尊泠雪，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就是自以为身怀大爱，事事已苍生为先，法不容情啊！亲眼见到自己唯一的徒弟杀人，即便再深的感情他也不会手软，举报抓人一条龙，跟的紧紧的。


    有原身师尊的一席话，天下谁还不信她罪大恶极？毕竟曾经他在原身身上付出的心血大多数人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把玄剑，先天陨石锻炼而成，蕴含着天地法则气息，是千年难遇的宝剑！泠雪就这样拱手送给了见面没几次的江辞，这还不能证明他对这位弟子的重视吗？


    江辞沉声道：“当年爆出我是屠杀锁月楼的凶手时，我从未踏足过锁月楼，何来杀人一说？我被逼落魔域，重返锁月楼本就是想查找线索，在屠杀发生的十年后，那些本就该消失的锁月楼弟子却死而复生，成了傀儡人，难道这不是很大的问题吗？”


    南翎子一脸聪明的样子：“啊，那这样说来，真不是你啊！”


    文初墨快速瞟了他一眼：“当时引仙镇傀儡人，倒是与锁月楼的傀儡人很相似。”


    江辞道：“引仙镇中的紫石床我隐隐能察觉出它与我有某种联系，但并不确切。”


    如今大家都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马甲都爆了，她也不想瞒着那点信息，反而是灵域内，可能还有更多当年原身不知道的事。


    想到灵域，江辞不免叹了口气：“如今你们两个和我站在一起，恐怕是回不去灵域了，过两天说不定就能听到你俩叛逃师门的信息了。”


    文初墨看了一眼在认真擦剑的清冷少女，浅笑了一下：“我与师姐本就对灵域没什么太大的情怀在，师姐喜爱剑术，便修了剑道，曾经还有长老看重师姐的资质想要收为亲传弟子，但师姐不愿，她入灵域赢过试炼成为内门弟子，是为了灵域那最大的藏书阁，那里精妙的剑术孤本数不胜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藏书阁中的书早就看完了。”


    灵域身为三大派之一，自然是有其屹立不倒的根基在的，除了修为鼎盛的青阳坐镇，还有整个修仙界最大的藏书阁，里面各类术法应有尽有，无论你是修哪一道的，里面总会有适合你的那一款，但进藏书阁也是有要求的，外门弟子只能入一层，内门弟子却可以整个藏书阁随意观看，这种大方是很多门派做不到的，是以灵域修为高者层出不穷，大多来自灵域。


    文初墨低下头，好像又不太好意思的接着道：“我晚师姐入门几年，时时跟着师姐学习，便也离不开她。”


    沉少柯擦剑的手一顿，不过一会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擦剑，只是染上绯红的耳尖出卖了她此时的心境。


    南翎子来回打量二人，啧啧声不断：“真是的，我年纪大，听不得这样的酸臭爱情故事。”


    一句话倒是让对面的两人动作都开始僵硬起来，江辞觉得好玩，咧开嘴正准备傻笑一下，右手边攀上一抹微凉的触感，她侧过脸去看，许清鹤正拉着她的手腕，精致的眉头拧着，似有不解的问：“什么叫酸臭爱情故事？”


    上一秒嘻嘻，下一秒她不嘻嘻。


    笑容僵硬在脸上的江辞，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不知名物体丢向南翎子：“对啊！什么什么爱情故事，哪来什么爱情故事！你不要教坏小孩子！”


    无辜受灾的南翎子被一手泥沙丢的哇哇叫：“江辞！！你别太过分！！”


    谁知身旁许清鹤却看着江辞满脸不赞同的道：“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三百多岁了。”


    江辞有些悚然，开什么玩笑！十年前你就那么一小点，十年后你就三百岁了？？忽悠人也带点真凭实据吧！


    一旁南翎子听到这句解释，也不闹了，惊奇的凑了过来：“哇塞，我也三百多岁耶！咱俩竟然是同期道友啊！”


    他现如今对能插青阳一刀的许清鹤有着天然的欣赏（跪舔？），区区三百岁竟然能单挑出窍中期的灵域掌门！说出去他跟这样的大佬认识都是有面啊！


    许清鹤不耐烦的一巴掌拍走南翎子，又很认真的重复跟江辞继续说：“我真的已经三百岁了。”


    江辞呵呵哒，皮笑肉不笑答：“那你不应该叫我姐姐，该轮到我喊你祖宗才是。”


    她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多，他三百？好吧，她根本不信。


    谁知许清鹤竟然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道：“可以！”


    “………”


    江辞觉得，带小孩真累！


    ***


    大泽山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


    江辞入魔的事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在修仙界千万年的岁月长流中，魔族始终是修道之人的天敌。


    离他们不远处封印着魔族的埋骨之地魔域，黑蒙蒙的大雾在里面漫无目的的飘荡着，隐隐有令人胆战心惊的凄厉嚎叫声传来，听的江辞也浑身不舒服，压在体内深处的魔气隐隐躁动着。


    正常来说，人只有一条灵脉，是不可能灵魔共修的，普通人心智不坚堕入魔道只会成为一团行尸走肉，而江辞不一样，她体内的神骨天生就能压制住这些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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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时为了活下来，自愿吸入魔气入魔，强撑着拓宽灵脉，与魔气共存，痛不欲生。


    好在她还是活下来了，却不能久待在大泽山，这里的魔气与她体内灵脉共鸣，争前恐后地想要涌出她的身体。


    她找了个理由，第二天天亮一行人就离开了大泽山，偷摸前往鹿行。


    在锁月楼时，江辞发现那道楼梯仍旧还沾染着十年前“江辞”的灵气，被视作出手杀人的证据。


    灵气乃天地法则运转而来，一但出手过后自然也要回归天地，但鹿行，却有一种秘术。


    这种秘术多数是使用在死人身上，施法锁住死者生前的灵气，用死者自身的灵气护养尸身，实力强盛者，甚至能保护尸身百年不腐。


    鹿行中人一般都比较变态，喜欢用最传统的棺葬，却不埋在地底，而是找一处风水宝地，挖个山洞，布下聚灵阵，目的是为了长久延缓尸身腐败，让过年过节时，也能让家中小辈瞻仰瞻仰前辈的风采。


    江辞不是死人，但是秘术能锁住灵气不散，却是真。


    一行人在半空中远远看看到下面绿树青葱起伏连绵不绝的高山。


    鹿行一年四季绿树常青，是最多山头的地方，可偏偏，也是人间烟火气最旺的地方，修仙界中最热闹的城市都来自于这里，往来商贸，河运槽头数不胜数。


    穿过底下的一座城池，一抹水纹柔和的触过身体，感官似乎都更加清晰了一些。


    旁边南翎子忽的拍了一下脑门，喊道：“哎呀！我怎么搞忘了，入鹿行是要通关文牒的啊！”


    江辞实在是不想被夹在半空中了，是以与沉少柯共乘一把剑，闻言她回过头问道：“没有通关文牒会怎么样？”


    南翎子笑的沧桑：“底下摆有隔绝灵气的阵法，我们会掉下去，并且底下管理城镇的城主会第一时间知道有人闯进鹿行了。”


    “……”


    “……”


    “……”


    一行人一时无言，就连许清鹤眉心都突突跳了两下，在掉下去的时候江辞仰天大骂：“南翎子！！！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早点说！！！”


    周围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她耳里只听到极速下降时破风声，还好底下是一座山头，绿草长得极为丰茂，江辞被摔的浑身骨头都要开裂了，又刚好摔在下坡，一骨碌的滚了下去，摔的她眼冒金星，头晕眼花，恰恰好在一道宽大的河道旁边刹住，只听“扑通”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江辞勉强站起身来，甩了甩脑袋，回过头去看，视线还有些模糊，不禁眯了眯眼，南翎子从河里喝饱了水，猛地窜来出来，趴在一边狂咳水。


    “其他人呢？”江辞龇牙咧嘴左看右看。


    南翎子面部狰狞，口齿不清：“不…咳咳…不知道…咳咳咳！！”


    “我们在这！”


    文初墨在坡上招手，三人都站齐了，周身狼狈，尤其是许清鹤，一脸暴躁中，发丝上还倒插着几根干草，衬的整个人都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