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然在期末考前还有最后一个假期，元旦三天。


    我一想，江原是元旦生日，江非是四月三日，我现在无比确定这个江非就是我认识的“江原”，但生日，我还真不知道他要过哪一个。


    于是我直接问了，他说想让我陪他度过元旦的生日。


    2.


    我一想也没事，元旦白天我可以一直跟他一起玩，傍晚再坐大巴回小县城陪判官大人，就答应了下来。


    那么问题来了，要送什么生日礼物呢？


    我现在的经济条件很有限，上辈子牛马了那么多年，现在再来一次，我真的是一份暑假工都不想打。


    毕业后有几十年的牛马日子，不急于这一时，我还是个挺及时行乐的人的。


    3.


    最后我还是买了个还不错的钢笔打算送给他。


    4.


    这天我一大早就带着礼物到他家。


    在我印象里江非是个小可怜，现在没有父母在身边，生活困苦。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江非跟我说他跟我去县城玩得跟他奶奶说一声。


    当我走进这个大房子的时候我人都傻了。


    小丑竟是我自己。


    5.


    原来江非这边还有一个奶奶。


    他的奶奶叫陈玉，很随和的一个人，跟我姥姥一样。


    见到我就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你就是小非经常提的那个吴常同学吧？”


    “是啊奶奶。”我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还是很有自觉的，毕竟我是很多家长眼中的——好学生的差生朋友。


    “小伙真活泼，小非有你这个朋友是他运气好。”陈婆婆笑眯眯地瞄着一旁的江非。


    江非好像也很不好意思，抿着嘴跟个电线杆子一样地站在一旁。


    3.


    江非这个大寿星整的像我过生日一样，他没有买自己的生日蛋糕，只是买了个柠檬味道的蛋糕给我吃。


    他跟陈婆婆好像不是特别的亲密，陈婆婆只说了我俩好好玩就上楼了，像是只来走个过场一样。


    我看江非的眼神越发爱怜了。


    4.


    他带着我到他的房间，递给我一个盒子。


    “打开看看？”江非眼神乱瞟，有种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满头问号，接过来拆开。


    竟然是一个新款的游戏机！


    5.


    “答应你的，游戏机。”江非用手掩着嘴道。


    “不是，今天你是寿星，你怎么还送我东西？”我感觉有点贵重，忙要塞回去。


    “不...不是我生日...而且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愣住，江非像是委屈了一下。


    笑话，江大田螺，江大学霸，我不收你礼物，你跟我搁这委屈上了？


    6.


    但他说到“约定”的时候，抬起头来看我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看着我。


    但他眼睛里泛起的光亮，像是有很多话。


    但我总觉得我听到了。


    “与你的约定，我都想完成。”


    7.


    我拉着他坐下。


    他似乎不习惯泄露自己过多的情绪，现在倒是换成他局促了起来。


    我决定在他的新一岁，解决我们的历史遗留问题。


    现在的江非，给我的的感觉就是，一直有一层迷雾笼罩。


    我很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8.


    他看着我，良久无话。


    我一直看着他闪躲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它们总是低垂着，遮掩他各种情绪。


    他想看我，又不想看我。


    但他最后还是努力看向我的眼睛了，眼里有积年的恐惧，有对温暖的渴望，还有一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感。


    9.


    “别问了...常常...”我听到他这样说。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常常，但我们都没觉得哪里奇怪。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然后你来了，梦就醒了。”


    江非惨笑，一切说起来，都如此的轻而易举。


    10.


    我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只能是江池家暴了江非，所以江非交给陈婆婆抚养了。


    他还得小小年纪去陈婆婆店里帮工，估计这个房子还是江池的，只是他跟陈婆婆因为一些原因，能住在这里，其实还是没什么权利，得自己讨生活。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就是这样，立马心疼地抱住江非。


    “哥们你受苦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以后受欺负告诉我，我带何尚帮你揍回去。”


    “打听打听，a市县城一霸和他的何尚小弟！我们非非不能受欺负！”


    太热血了！燃起来了！


    11.


    何尚看着自己刚被拉进的群，笑得一巴掌拍胡耀那个糙汉背上。


    “神经病啊吴常，非非公主保护协会这种群你也建得出来？”


    12.


    我这边乐颠颠地建完群，一把揽过在对着自己手发呆的江非。


    这次他倒是轻轻推了推我，我疑惑松开。


    哦，他要出去客厅，那我继续玩好了。


    13.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看他迟迟不回来，就起身到屋子里找他。


    但他这个房子房间也挺多，我一时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厨房也没有他的身影。


    倒是陈婆婆下楼了，正坐在客厅喝茶。


    “婆婆，江非去哪里了呀？”


    14.


    陈婆婆看见我倒是乐呵呵的，指了指楼上一个房间。


    “去那找，别跟他说是婆婆告诉你的哦~”


    我看了看这个故作调皮的陈婆婆一眼，觉得有点好笑，点点头，正打算上去。


    “小同学，如果你没做好准备，最好别上去。”陈婆婆又叫住了我，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准备？什么准备？


    15.


    “很多其他孩子，都觉得小非是个怪胎，他有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关在那间房间里。”陈婆婆叹气。


    “怪？哪里怪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就自闭了一点吗？谁还没几个青春疼痛文学了。


    我当时还为了帅哥要死要活呢。


    而且我哥们要是自闭了，我必须挺身而出！


    16.


    我感觉我自己身上笼罩了一层圣父之光，踩着大步子上了楼。


    非非公主莫怕，俺来也！


    17.


    陈婆婆看着这个一身牛劲的少年急匆匆就上去了，笑着叹了口气。


    “也难怪，小非会喜欢你。”


    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傻还是钝感力太强了。


    18.


    今天早上。


    江非很早就起床等吴常过来了。


    准确来说，到元旦这一天，他都睡不着，这中间三天都是身体告急了，才会倒下睡那么几个小时。


    因为今天，是江原的生日。


    19.


    他那时候好小好小啊，欢欢喜喜地过生日，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生日在元旦，他可以跟世界一起迎来新的一年。


    可是“妈妈”走了，没人再给他过生日了。


    那年他生日，有个阿姨告诉他。


    他是替身，是假的，生日，也是假的。


    20.


    他跑去找“爸爸”哇哇大哭，想要“爸爸”安慰他，他想象中，“爸爸”会笑着说——


    “小笨蛋，逗你玩的，生日快乐。”


    但“爸爸”没有，他把他拖去了房间关了起来。


    紧闭反锁的房门，甜腻恶心的儿童蛋糕，循环播放的《生日快乐》，只有玩偶朋友参加的派对。


    和给他拍照，精神恍惚的江池。


    21.


    “原原，笑一个？”


    江非笑不出来，他甚至有点呆呆的。


    “原原，快笑一个。”


    江非看得出来，江池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太好了。


    “原原，笑。”


    江非真的好努力了，他的努力溃散于他汹涌而出的泪水。


    怎么笑啊？看着这样的“爸爸”，怎么笑啊？


    22.


    逃不出去的房门，打翻的蛋糕，讽刺的生日歌，掉落在地的玩偶朋友。


    和暴怒扭曲的，掐着他脖子，让他笑的江池。


    “爸爸”不是爸爸，是怪兽。


    23.


    那天他从家里出来后，看到了吴常在央求他妈妈给他买蛋糕零食。


    他妈妈好像已经被他催的烦了，本来家里抠抠搜搜的，这混小子还贪吃小蛋糕。


    自己家的还能丢了不成，买买买。


    江非能清楚看见，吴常的妈妈脸上挂着不耐烦，但眼里都是宠溺自家孩子的爱意。


    他才意识到这一切的荒谬。


    24.


    那天，他看见，家门口放了个柠檬蛋糕，一张蛋糕店送的贺卡。


    生日快乐——吴常


    24.


    江非从回忆中回神，浑身都是冷汗。


    还好，他逃离出来了。


    他突然好想见吴常，好想好想。


    25.


    吴常来的时候，他用了好大力气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陈婆婆也真是的，突然开始嘴巴倒豆子似的，他真怕她一个开心，啥都往外说。


    还好，只是打趣他们俩，跟吴常又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能扛下这波操作了。


    26.


    他是想跟过去做个告别，但也是为了满足他的私心。


    他不想一个人过今天，比起自己编造的那个生日，他更希望吴常能陪他一起度过今天。


    他完成了作为“江原”时的约定，把游戏机送给了吴常。


    之后的约定都属于江非。


    吴常什么都不用知道，肮脏腐烂的过去，他能处理好。


    他要用更好的自己来面对最好的吴常。


    27.


    可是当吴常问他，过的怎么样的时候。


    他真的感觉好委屈，好难过，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压抑的痛苦。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依靠的时候，什么苦楚都自己扛，自己也真的能做到很坚强。


    可如果有人问一句：“你怎么了？”


    我想告诉你啊，其实我难过好久了。


    28.


    他不能给吴常这样的太阳带去阴影，带去负能量。


    他只好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睡美人没有被王子吻醒。


    被一个闯进来的猛兽撞塌了床。


    29.


    但吴常还得是吴常，直接一个熊抱上来。


    他就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你真难过还是假难过，我得先抱抱你。


    江非看着自己的冷白的手贴近吴常的背，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30.


    我抱常常了？


    我抱常常了！


    很显然，这人并没想是吴常先动手的。


    31.


    然后等吴常第二次进攻的时候，他终于扛不住了，推开吴常找个借口跑了。


    心跳真的很快，被听出来就糟了。


    不对，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32.


    他一出房间就看到客厅的陈婆婆。


    “奶奶，我感觉我最近好奇怪。”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最近心跳有点快。”


    “心脏！什么时候的事情？去医院吧！”


    你说这事，把陈婆婆急的啊。


    32.


    “这几天，常常一靠近我，我的心脏就跳得厉害。”江非捂着自己的心口道。


    陈婆婆这下是真的愣了好久。


    “哟，小非对人家有想法了？喜欢上人家啦。”陈婆婆努力憋笑。


    “没...没有！怎么可能！”江非当即脸色大变。


    他整个人都红温了，但是说完这一句就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直直往楼上房间走。


    33.


    自己不能喜欢吴常啊。


    他就算喜欢，也没有资格，且不说江池这个定时炸弹，他自己都厌恶自己，没人会喜欢自己这个闷罐。


    吴常也是一时兴趣，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他如果真的抓住了，他不敢保证自己会给吴常离开的机会，所以不能开始。


    他不能害了吴常。


    如果自己是个正常人，健康的家庭，吴常喜欢男孩子，他们在一起很久很久的话


    .......


    34.


    下面的房间是迷惑吴常的，上面这件才是他真正的卧室。


    床头柜的安眠药，抽屉里还有每次心里复查他写的记录。


    还有一个柜子，里面全是吴常给他的东西。


    小到吴常之前扯掉了，让他先拿着校服上衣扣子。


    吴常的落下的红领巾、生日蛋糕的贺卡、吴常切给他的板块橡皮擦....


    他从口袋里拿出刚刚送的钢笔，放在前面一点。


    35.


    他倒是忘了，他们有一张合照。


    只不过背景有江池的车，黑漆漆的在后面。


    如同他一直甩不掉的阴影。


    他眼神温柔地看了看上面的小吴常，然后眼神阴鸷地盯着江池的车。


    如果他能消失就好了，真的没有转机吗？


    只能这样躲避着过日子吗，得过且过？


    我怎样才能让他从我的人生中完全出局。


    36.


    这样想着，门“咔哒”一声开了。


    他江非慌乱的看向门口，眼神的狠毒还没完全收敛起来，就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回去。


    他看见吴常正大义凛然地竖在门前，严肃地盯着他。


    天啊，他第一时间都不知道先担心哪个。


    是担心吴常发现床头柜上的安眠药，询问他的精神状态？


    还是发现这一柜子的“江非の宝藏”，感觉他是一个变态？


    感觉两种精神状态都欠佳啊....


    非非公主你看你这不值钱的亚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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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柠檬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