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内，再无一个能够站立的活口。莫一没有片刻停留，一脚踢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直奔房间最深处。那里，是一个被手臂粗的钢筋焊死的、独立的水牢。污浊不堪的水面上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秽物，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被铁链锁住手脚，大半个身子浸泡在其中，只露出一个布满伤痕的头颅，生死不知。


    “山狼”莫一低吼一声。


    老炮早已跟了上来，他不用莫一吩咐，直接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强心针和便携氧气瓶。


    项羽和陈喜娃拿出工具，用尽全身力气，将锈死的铁栏杆暴力破开。


    “哗啦！”


    铁门被扯开的瞬间，莫一已经蹚了进去，他探了探男人的颈动脉，又翻开他的眼睑看了一眼。“还有气！但很弱！”


    莫一和老炮合力，将男人从恶臭的水里拖了出来。男人的身体早已被泡得浮肿发白，身上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左脚踝处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显然是骨头断了又没能得到妥善处理。


    然而，就在被拖出水面的瞬间，那男人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一条缝。他的眼神涣散，却在看到莫一脸上那熟悉的迷彩油彩时，骤然凝固了一瞬。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无比清晰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狼……牙……”


    是蛮牛！


    史大凡手脚麻利地将强心针扎进他的手臂，又把氧气面罩给他戴上。


    “雪狼！西伯利亚狼！”莫一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冷静得可怕，“带他走，快！大尾巴狼会掩护你们的！”


    “是！”陈国涛和小庄没有一句废话，一人架起蛮牛的一条胳膊，半拖半抱地将他带向密道。


    “队长，你们呢？”陈国涛回头问了一句。


    “我们还有点手尾要处理。”莫一的目光转向了主楼，楼上的另一侧“处理完就来。”


    陈国涛不再多问，带着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通道里。


    莫一看向老炮、x项羽和陈喜娃：“走，去看看那些‘货’。”


    几个人来到楼上，也就是小头目交代的地方！老炮一脚踹开最近的一扇铁门。


    “砰！”


    门开的瞬间，一股比水牢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恶臭，如同实质性的冲击波，迎面扑来。那是一种混合了汗臭、排泄物、食物腐败以及绝望的气味，几乎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即便是莫一这样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在看清门后景象的刹那，瞳孔也控制不住地猛缩了一下。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冰冷潮湿的水泥地。几十个衣不蔽体、形容枯槁的人，像码头随意堆放的货物一样，或坐或躺，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没有哭喊，没有交谈，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弱得仿佛不存在。


    “我们是是来救你们的！快起来，跟我们走！”陈喜娃最先忍不住，他冲着里面的人大声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麻木的、空洞的眼神。


    没有一个人动。


    他们只是缓缓地抬起头，像一群提线木偶，用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门口这几个不速之客。


    “妈的！你们都聋了吗？！”老炮脾气上来了，他大步走进去，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年轻人的胳膊，想把他拽起来，“老子说是来救你们的，快走！”


    那年轻人瘦得皮包骨头，被老炮一拽，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顺势站起来。他只是抬起头，看着老炮，用一种梦呓般的、毫无波澜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我……我的业绩……还没完成……”


    老炮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看着他那双比死人还要绝望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抓住的不是一个人的胳膊，而是一截冰冷的、没有灵魂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