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在哪。”青年哭唧唧，眼珠子直转。


    这眼珠转的，陆羽惜觉得特别熟悉，他一巴掌拍向青年后脑勺：“你就照着平日里的路线走就对了。”


    这山整个儿都是那老龙的领地，我在其中晃一圈，估计那龙就能循着味儿，自己找过来。


    反正我已经跟他说好今晚三点见，他要是不来，那可不能怪我了。


    青年转回脑袋，紧了紧身上的黑衣服。


    陆羽惜终于看着舒服了一点，跟着青年来到一个集市上，高耸的树冠中开了一道缝，勉强能看到晚上的星子，不多，东西南北几个，不时从天边划过。


    陆羽惜掐指一算，今天是个好天。


    树干上插着些火把和幽暗的鬼灯，每道光下面都影影绰绰站着个影子，面前的摊子倒也简单。


    四周树林里还有些薄雾闪烁，不知道都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陆羽惜有些失望，这鬼市不大，看来那老龙也没多厉害，连些厉害角色都吸引不过来。


    青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搬出来一只大鼎，碰地放在地上，磕出三道印子，随后便往鼎下生了一团火。


    眼看陆羽惜朝天望，青年也抬了头：“呦，今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陆羽惜侧着脑袋：你也知道？


    青年掐指：“七星连珠，恐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好事，好事啊。”


    陆羽惜一把把他脑袋又拍了180度——不吉利的话少说。


    听闻青年此言，本来准备开张的摊主们纷纷收拾东西，少有几个镇定一些的，也都把挂在树上的摆件重新挂回自己身上。


    “这都怎么了？”


    “他们都怕坟里埋着的那位呢。”青年毫不在意，找了个蒲扇，对着鼎下面扇了扇，“今天出来摆摊的都少了。”


    “你不怕？”原来都知道这坟被挖开了，里面的龙要出来了。


    “老熟人了，不怕。”青年摇头。


    陆羽惜眯眼，顺手折了路边的一条树枝，假模假样架在他脖子上：“你说，我要是拿你当人质，那老龙能来救你么？”


    青年急忙摇头：“不可能，他可嫌弃死我了。”


    隐约间，陆羽惜听到了一丝龙吟，好像在警告。


    他手中的枝条又紧了紧：


    “看你打扮，你是管着贡品的巫祝？”


    “每次我换贡品不及时，他都会在我身后不断碎碎念……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国灭了，上贡的早跑了，我来回奔走补贴点粮食，这老龙居然看不上……我也不想给它饿肚子，我也想给它点好的……”


    又是一阵龙吟，打断了青年的碎碎念。


    陆羽惜有些恍惚。


    这龙这么大的怨念，居然是因为……饿肚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要是饿了这么几千年，估计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看来你烤肉不错。”陆羽惜听着那龙不断咆哮却又无可奈何，“给我来点儿吧。”


    “烤几两银子的？”


    “一分钱都没有。”陆羽惜捂紧了自己的口袋。


    青年无语，想了半天，从鼎里给他捞了一串金针菇：“没钱就没肉，给你回收利用去！”


    陆羽惜颇为嫌弃地看了眼木签子，三两口吃完，叼着签子，眼尖看到前面一连串的熟人，拽着青年的黑色衣袖：“你不是说，考古队的都不在吗？”


    青年的脸黑了，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怎么找来的？”


    他收东西的手更快了。


    四周的摊子和旋风过境一样，刮得干干净净。


    陆羽惜盯着那群人，翻着三白眼：“我还以为这些人在你们眼里都是唐僧肉呢……”


    连我都想吃，你们这些……呐，真是……


    还不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狗东西。青年小声嘟囔，被陆羽惜听了个一清二楚。


    对面早有人看到陆羽惜，特意走了过来，正是今天同他们打招呼的“小王”！


    “王同学你好呀。”陆羽惜笑的乖巧，对着他挥了挥手。


    “你也发现这儿的宝地啦。”小王一脸惊喜，“我们都来这边好几天了，我跟你说，就这家的烧烤最好吃了！老板，老规矩，三牲来一份！”


    陆羽惜转头：“你不是说没肉吗？”


    青年嚎叫一声，顾不上那么多，把剩下的东西往陆羽惜手里一塞，正要足下生风，被陆羽惜一个签子拍在手背上：“你留在这儿，我不打扰你了。”


    “咱们边吃边聊？”陆登临握住小王的手，拽着他就往外面走。


    他的手劲奇大，小王一时居然没能挣脱，只能被他拽着，很快就远离了这个夜半的集市。


    漆黑的山路，台阶渐渐不见，怪石嶙峋，本该是深一脚浅一脚，陆羽惜走得却是如履平地，格外顺畅。


    慢慢的，周围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路边的薄雾都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两道脚步声慢慢变成了一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刚见面的时候。”


    陆羽惜吐出嘴里的木头串子。


    回答他的是一道劲风。


    身后的“小王”，一道掌风朝着他脑袋劈来。


    陆羽惜微微一侧，那风擦着他耳边过，钉在一棵树上。


    他死死握着小王的手，转头，却只见手中半截木头，小王早已退到几十步开外。


    见他转头，小王又甩了一圈龙息，四处冲着陆羽惜而来。


    陆羽惜扔了木头，脚尖点地，如鸿鹄，直飞而起，又从九天翩然而落。


    四下的树忽的一下，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


    清冷的月光瞬间洒满四周，天地间一下子亮了，所有的星星都藏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龙的？”小王摘下眼镜，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松了松领口。


    “你今天那表情，恨不得把我掐死。”陆羽惜啧啧两声。


    “我以为我伪装得很好。”


    是很好。


    陆羽惜想，不过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和壁画上一样的味道。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那蓝色之所以蓝成那样，便是因为其中添加了龙血。苍龙的血是黑蓝色。


    嗷~


    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彻天空，整个大地震动一下。小王不再隐藏，露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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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的面貌，一条巨龙，扶摇直上，盘踞于当空，遮天蔽日，甩着尾巴，朝陆羽惜猛地砸下来。


    陆羽惜踩着地面，转头猛地跳到树干上。


    太大了，这条龙太大了。


    大到陆羽惜根本就够不着它，只能在树丛见不断跳跃，躲避他。


    夜鸟一阵阵飞起，嘎嘎直叫，还有蝙蝠，和其他东西，混在其中，如同黑云，挡住了月亮。


    不见星空，陆羽惜手印结了几下，都无法借力。只能从手心，抽出一把宝剑——那是他的本命剑，当年他受封的时候，收到的赏赐，就是这把剑。


    剑在人在，剑不在了，人自然也就不在了。


    眼见这把通体漆黑的剑，那龙的眼睛更暗，一道闪电，从它口中吐出，直朝陆羽惜劈来。


    陆羽惜以剑驭闪电，从树冠间跳起，猛地伸手，生生挨了一下，整个人一悚，从天上直直坠落。


    风中传来了人的呼唤。


    好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陆羽惜下意识看向了陆家的方向——


    一片黑暗之中，陆家就是海面上的灯塔，闪烁着微弱的浮光。


    如同那虚无缥缈的那一丝希望。


    轰！


    陆羽惜被狠狠砸在地上，周围的树倒了一片。


    咳咳。


    陆羽惜擦了擦嘴角的血，完了，骨头裂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等尘土散去，面前出现了硕大的龙脑袋。


    “废物。”龙说，铜钟般的眼睛满是轻蔑。


    陆羽惜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影子。


    他一剑抵住龙的鼻间：“我照样能扎穿你。”


    黝黑的剑上划过一丝寒光，对世人警告，它有多锐利。


    “你不过是躲在别人身后。”龙一下子缩回，在天上盘旋了两圈，长大的嘴巴里，吐露出青铜的臭味，好像在琢磨，从哪个角度可以一口将他咬死。


    “所以……你，你一直在引诱我？”


    玳瑁猫根本就是个诱饵，它放猫崽子回去，就是为了引出我这条“大鱼”。


    陆羽惜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这条苍龙——他们应该从未见过才是。


    “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谁说我们无仇？”苍龙咆哮，“若不是你，我怎会被落得如此？我鳞族怎会如此？”


    陆羽惜的脑中，却浮出一副不合时宜的画面。


    长廊的四周点着灯，风中摇曳出无数往来的人影，自己手里拿着书信，拖着衣摆，匆匆忙忙跑着——


    “我要你偿命！”


    陆羽惜就地一滚，对着那龙脑袋大声喊：“要我偿命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一道精光射向天空，那是一颗夜明珠，带着属于神的光，抛到天上，散作满天星。


    星星，终于出现了，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那龙怒了，天空突然见云，黑云压城，所有的星子都躲了起来。


    陆羽惜急忙伸手向上，手中结了几次印，都没能拨云见日。


    那龙不给他丝毫机会，一个尾巴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