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红色警告，咬紧了后槽牙。上海机场核心系统的升级工作已经持续了整整二十四小时，而他们刚刚发现了一个灾难性的兼容性问题——新部署的量子加密模块与老旧的行李分拣系统产生了严重冲突。


    "所有传送带都停止了，"对讲机里传来赵志强焦急的声音，"出发大厅已经积压了上千件行李！"


    会议室里一片混乱。瞬联的技术团队和机场工程师们围在巨大的显示屏前，七嘴八舌地提出解决方案。程悦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集中注意力。他的后颈腺体隐隐作痛，这是长时间工作导致的信息素分泌紊乱的前兆。


    "安静！"傅远的声音像刀一样切过嘈杂的空气。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程总监，请告诉我们问题所在和解决方案。"


    所有目光都转向程悦。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调出系统架构图："问题出在数据格式转换层。老系统使用ASCII编码，而我们的新模块默认使用Unicode。"他的手指划过一条红色的故障链，"行李分拣机的PLC控制器无法解析新格式。"


    "能回退吗？"赵志强问。


    程悦摇头："已经写入的加密协议不可逆。我们只能修复。"他转向自己的团队，"小林，带人检查所有PLC的固件版本。王工，准备一个转码补丁。"


    "需要多久？"傅远问。


    程悦快速估算了一下："至少十二小时。"


    傅远的表情变得严峻："机场不能停运那么久。六小时内必须恢复基本功能。"


    程悦深吸一口气："那就需要同时修改加密模块和分拣系统。风险很大。"


    "你有多大把握？"


    程悦直视傅远的眼睛："七成。"


    傅远点点头："那就这么做。我来协调机场各部门应对延误。"他转向其他人，"所有人听从程总监指挥。"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如同打仗。程悦带领团队重写了部分核心代码，同时保持与现场工程师的实时沟通。他的眼睛干涩得像撒了沙子，咖啡已经无法缓解太阳穴的抽痛。但他不能停——整个机场的安全系统都指望着这次升级成功。


    "程总监，你需要休息。"小林第三次试图劝说他。


    程悦摇摇头，手指仍在键盘上飞舞："再给我两小时。"


    会议室的门开了，傅远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纸袋。他挥手示意其他人继续工作，然后悄悄坐到程悦身边。


    "吃点儿东西。"他低声说，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三明治和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程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进食了。他接过食物，吃起来。傅远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情况怎么样？"傅远问。


    程悦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核心问题解决了，但还需要测试。"


    傅远点点头："塔台报告说三小时后会有雷暴，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恢复系统。"


    程悦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那就不能再等了。"他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连续三十六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终于开始反噬他的身体。


    傅远迅速扶住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程悦想说自己没事，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潮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腺体不受控制地释放出一丝Omega信息素——清冽的雪松气息中夹杂着明显的应激信号。会议室里几个Alpha工程师立刻转过头来，表情微妙地变化着。


    "所有人出去。"傅远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十分钟后再回来。"


    技术人员们迅速离开，只有小林犹豫了一下："老板他——"


    "我会照顾他。"傅远打断道，语气不容置疑。


    门关上后，程悦蜷缩在椅子上，额头抵着桌面，试图控制自己紊乱的呼吸。他感到羞耻又愤怒——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失控？


    "你的抑制剂失效了。"傅远说，保持着一定距离，"需要我帮你拿备用的吗？"


    程悦点点头："包...包里。"


    傅远找到程悦的公文包，从侧袋里取出一个小药盒递给他。程悦颤抖着手指取出两片药吞下，然后闭上眼睛等待药物起效。


    然而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应激反应加剧了信息素波动，普通的抑制剂似乎无法立即起效。程悦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仍在不受控制地外溢，而更糟糕的是，他开始闻到傅远身上散发出的Alpha信息素——那种沉稳的檀香气息正在变得浓郁，显然是对Omega信息素的本能反应。


    "对不起..."程悦咬着牙说，"再给我五分钟..."


    傅远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这样不行。会议室没有隔离设施，你的状态会影响到外面的人。"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不寻常的决定："我可以帮你暂时稳定信息素，如果你不反对。"


    程悦知道傅远在说什么——Alpha可以通过释放安抚性信息素帮助Omega度过波动期。但这是一种相当亲密的行为，通常只在伴侣或家人之间进行。


    "职业需要。"傅远补充道，仿佛读懂了程悦的顾虑，"就当是医疗救助。"


    程悦点点头。傅远谨慎地靠近，在距离程悦一臂远的位置停下，然后开始有控制地释放Alpha信息素。不同于攻击性或求偶性的信息素爆发，这是一种温和的、几乎带着保护意味的气息释放。


    奇妙的是，程悦几乎立刻感到自己的信息素开始回应这种安抚。两种气息在空中交织，雪松与檀香融合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程悦的呼吸逐渐平稳，肌肉放松下来。


    "好点了吗？"傅远问，声音异常柔和。


    程悦点点头，不敢抬头看傅远的眼睛。他的脸颊发烫，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这不仅仅是信息素稳定的效果——他从未对任何Alpha的信息素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反应。


    "谢谢。"程悦最终说道，声音比预想的要沙哑，"我们可以...继续工作了。"


    傅远退后一步，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我去叫其他人回来。"


    当团队重新聚集后，没人提及刚才的插曲。程悦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代码，但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檀香气息。奇怪的是，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也更加流畅。


    三小时后，当第一道闪电划过机场上空时，程悦按下了最终确认键。


    "系统恢复运行。"小林宣布，监控屏幕上代表行李分拣的绿色线条开始流动。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赵志强不情愿地走过来，向程悦伸出手："干得不错。"


    程悦与他握了握手，然后转向傅远："基本功能已经恢复，但还需要48小时的全系统监测。"


    傅远点点头，眼中闪烁着赞许："你和你团队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十点开总结会。"


    人们陆续离开后，程悦还在整理他的设备。他需要这些数据来准备明天的报告。


    "你该休息了。"傅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悦转过身，发现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傅远脱掉了制服外套，只穿着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的一小部分。程悦迅速移开视线。


    "马上就好。"他说，把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公文包。


    傅远犹豫了一下："想看看机场的夜景吗？作为你今天出色工作的奖励。"


    程悦抬起头："什么？"


    "塔台。"傅远解释道，"我有权限带你上去。那里的视野...很特别。"


    程悦应该拒绝的。他筋疲力尽，需要睡眠。但某种他不想仔细分析的好奇心驱使他点了点头。


    塔台的电梯安静地上升。程悦靠在玻璃墙上，看着机场的灯光在脚下逐渐变小。傅远站在他旁边，两人之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程悦仍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檀香。


    塔台顶层是一个360度玻璃环绕的圆形空间。夜晚的机场像一块巨大的电路板，跑道上飞机的灯光如同流动的数据点。


    "真美。"程悦不由自主地说。


    傅远领他走到西侧的观察台："每天这个时候，我最喜欢站在这里。"


    从这个角度，他们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轮廓，以及远处地平线上最后一抹深紫色的晚霞。程悦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真正放松。


    "为什么选择网络安全？"傅远突然问。


    程悦思考了一会儿："因为代码不会在乎你是Alpha、Beta还是Omega。它要么对，要么错。"他顿了顿，"我父亲是传统派的Alpha，认为Omega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大学时我偷偷转了专业。"


    傅远轻笑一声："所以他不知道你现在是技术总监？"


    "知道，但不认同。"程悦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每次家庭聚会，他都会问我什么时候辞职生孩子。"


    傅远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的成就不应该由性别定义。"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涌入程悦的胸口。他转头看向傅远，发现对方正专注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有种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呢？为什么选择航空安全？"程悦问，转移话题。


    傅远望向远方："我父亲是空军飞行员，在我十二岁时因机械故障坠机。如果当时的安全检查更严格..."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想确保每一架飞机都能安全起降，每一个乘客都能平安回家。"


    程悦突然理解了傅远对工作的那种近乎苛刻的认真态度。这不是简单的职业操守，而是一种深层的个人承诺。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夜幕完全降临，机场的灯光在雨后的地面上映出模糊的倒影。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流动。


    "该回去了。"最终傅远说道，声音柔和。


    回到酒店大堂时，程悦惊讶地发现小林坐在等候区。


    "老板！"小林跳起来，"我担心你晕倒在什么地方了。"


    程悦皱眉："我发了消息说会晚回来。"


    小林眨眨眼："是啊，''和傅主管检查系统''。"她故意模仿程悦严肃的语气，然后凑近压低声音，"所以，那个帅气的Alpha安全主管终于打动你了？"


    程悦感到耳根发热："别胡说。纯粹是工作。"


    "当然，工作。"小林意味深长地笑了，"就像你们今天在会议室里的''工作''？整个技术团队都闻到了，那信息素的化学反应简直——"


    "小林！"程悦打断她，声音比预想的要大一些，"够了。"


    小林立刻收敛了笑容："对不起，老板。我只是...从没见过你对任何Alpha有反应。"


    程悦疲惫地摇摇头："去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走向电梯时，程悦忍不住回想起会议室里那一刻——傅远的信息素包裹着他，那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摇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这只是一次职业合作，仅此而已。


    但当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塔台上傅远在暮光中的侧脸，和那句"你的成就不应该由性别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