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体育老师的话，林正卿只觉不解。


    老师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这是她家里的事，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跟你说，你最好不要和她聊什么妈妈爸爸，明天去好好向她道个歉吧。”


    林正卿弱弱点头：“我、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家长，李图南就会生气，但让她不开心的人是他，他觉得他去给她道个歉也没错。


    次日，李图南还是不肯和他说话，训练结束后，他喊了她一声：


    “李图南！”


    她没有理会他，背着书包就要离开。


    没办法了，他快步跑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李图南，你先别走！”


    李图南看都不看他，就要直接绕过去。


    他一下急了，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对不起！”


    她终于有所反应了。


    抬起眼，默默盯着他。


    见她总算愿意理他了，他赶紧再次道歉，语气近乎哀求：


    “李图南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的，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当时班上同学吵架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把“绝交”两个字挂在嘴边，他特别害怕她也要跟他绝交。


    她是球队里唯一一个跟他势均力敌的人啊，而且……除了她之外，他都没给别人讲过冷笑话了，这可是篮球训练营的教练传授给他的“秘法”诶。


    李图南还是保持沉默，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他。


    林正卿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回忆了一下班上同学吵架后的和好方式，眼睛一亮，道：


    “李图南，我请你吃零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句话出来，李图南的表情松动了一点。


    他一下就看出来有戏了，连忙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生我气就好了！”


    李图南咽了口唾沫。


    她眨眨眼睛，试探性问：“真的什么都可以么？”


    林正卿瞬间绽开笑容，信誓旦旦地点头：“对，什么都可以！”


    十分钟后，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


    “芒果味棒棒糖、芒果味果冻、芒果味QQ糖、芒果味饼干……李图南，你买的怎么都是芒果味的零食啊？”


    看着袋子里一水儿的橙黄包装袋，林正卿大吃一惊。


    虽然他也有自己偏好的口味，但从来不会像她一样，全都买同一种口味的零食。


    李图南舔了口手里的棒棒糖，平静道：“我就是喜欢吃芒果味的东西。”


    “……好吧，这棒棒糖好吃吗？”


    “好吃啊，你也拿一根去吃呗。”


    林正卿瞪大眼睛，不确定地问：“我也能吃啊？”


    李图南一脸理所应当：“能啊，不是你花的钱么？”


    林正卿顿感受宠若惊，他缓慢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同时在心里庆祝——


    太好了，她愿意把零食分给他，说明她已经消气了吧？


    虽说请她买这些零食花了他不少零用钱，但他认为，跟失去一个好朋友好对手相比，这钱花得还是很值的。


    就这样，两个小孩一人拿着一根棒棒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图南……”走了一小段路后，林正卿小心翼翼地开口，“昨天老师跟我说，最好不要跟你聊妈妈和爸爸，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呃，要是你不想说，就把我当成哑巴吧。”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很担心她再次生气的。


    然而她没有。


    她只是垂着头，低声说了句：“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声音不大，但林正卿还是完全听清了。


    ——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意思是这两个人都死了吗？！


    天呐。


    他的心脏霎时如遭重锤，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她……她妈妈和爸爸竟然都不在了。


    彼时年纪尚小的他还无法彻底理解死亡的厚重，他只能通过想象来了解她的痛苦——


    如果，如果他的妈妈和爸爸也死了……


    如果从明天开始，他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如果再也没有人给他做香喷喷的饭菜、再也没有人给他温暖的拥抱、再也没有人给他讲睡前故事……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他都忍不住掉眼泪。


    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声抽噎了。


    听到他的哭声，李图南傻了：“你、你哭什么啊？”


    林正卿眼含泪花地凝视她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把抱住她，嘴上还在嚷嚷着：


    “李图南，对、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我是白痴！我是傻瓜！我是笨蛋！”


    听他莫名其妙开始骂自己，李图南和附近的路人都一脸懵。


    李图南偏头看了一眼，发现她肩膀上的衣服布料都被泪水打湿了，她十足疑惑：


    “林正卿，你到底在哭什么，干嘛要骂自己？”


    林正卿用力吸了吸鼻子，松开她，双手搭着她的肩膀，诚心实意道：


    “李图南，我回去就跟我妈妈说，让她也做你的妈妈，对，还有我爸爸！”


    李图南扯了下嘴角，不假思索道：“林正卿，这是不可能的。”


    ——她继母已经用事实告诉她，人是不会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好的。


    林正卿却满眼认真：“我会跟她说的，你相信我！”


    “……好吧，我相信你。”


    其实她根本不信。


    走到岔路时，林正卿又丢下一句“你相信我，我会找我妈妈说的！”才跟她分开。


    他在内心告诉自己，他一定要让她重新拥有妈妈和爸爸。


    他的计划当然失败了。


    面对儿子这个无理要求，林正卿的双亲耐心跟他开展了一扬谈话，她们肯定了他的善良和热心，但也非常坚决地告知他，她们是绝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的，因为养孩子不是过家家，家长也不能随意更换。


    林正卿大失所望，既是因为他失约了，也是因为她不能重新拥有爱她的母亲和父亲。


    好在，他妈妈后来跟他说：


    “虽然我们不能做你这位同学的家长，但以后你可以随时请她来我们家里玩，把你的零食和玩具分给她，我也会给她做好吃的东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