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摊牌

作品:《小爸爸

    “仲家小姐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求我,不知道这事老爷子知不知道?”


    周野坐在仲海书房内,开门见山的问。


    仲海笑着点头:“我听说了。”


    周野却毫不客气:“可是我不愿意。”


    仲海笑容不减:“我也听说了。”


    “按理说,这样的事到这里就该到此为止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面对周野的咄咄逼人,仲海丝毫不介意,依旧满面春风:“确实遗憾了,是我这孙女没福气。”


    周野反驳:“这您就错了,以我在新城的行事做派,各色糟糕的风评满天飞。这样看来,应该是我配不上您孙女。仲小姐选错人了。”


    仲海笑而不语,并不去肯定。


    周野又说:“不过,不论仲小姐如何执着于我,做到了监视跟踪的地步,是不是说不过去?”


    听了这话,仲海倒是不惊讶,老人家淡淡的说:“那孩子做的确实欠妥,看来小野今日是来找我告状来了?”


    周野默默望着对面老人家,好半天才说:“我不知道到底是仲瑾对我执念深重,还是仲家对我执念深重,也或者是老爷子您。但是这种卑劣行径,实在让人厌恶,还请收手吧。”


    仲海笑眯眯的杵着拐棍坐在椅子上:“我会去找那孩子说清楚,小野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对仲家产生误会,我老头子还是盼着你来的。”


    周野却只想,如果可以,他这辈子不想再来。


    话谈完了,兴师问罪说了一堆,不知道这位老爷子究竟听明白了多少。他那笑吟吟的表情下到底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周野一时也看不透。


    起身离开,都没再等管家老徐送,周野就独自匆匆下了楼。


    大厅里,司寒还坐在沙发上等他,只是从一边座位换到了另一边。看见人出来,也马上跟着起身告辞。


    等两个年轻人大步流星的出了仲宅,老徐敲开仲海书房的门。


    “周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跟老爷子告小姐的状?”


    仲海脸上已经不见一丝笑意,他冷冷说:“去把仲瑾叫来。”


    老徐不敢说别的,关门去找人。


    片刻,穿着一身宽松家居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书房门口。


    “爷爷,您叫我。”


    等了好久,背对着她的仲海开口:“我叫你去把周野弄到手,让他做我仲家女婿。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仲瑾一哆嗦,小声回答:“是,是孙女没用,得不到他的人,更别提他的心。”


    “瞧你办的那些拿不上台面的事,监视他?威胁他?你除了让他恶心你,你还会干什么?不中用的废物!”


    仲瑾吓得小脸铁青:“爷爷,是孙女的错,孙女不该使这些手段,丢了仲家的脸。”


    “仲瑾,你别忘了,我愿意留你在仲家到今天,唯一的用处就是给我做周野的女人!你如果做不来,不如换别人!”


    仲瑾抽咽起来,她慌忙认错:“孙女错了!求您再给孙女一次机会!求您!”


    屋子里有片刻沉寂。


    过了一会儿,仲海回过身,眼神木讷而冰冷:“你确实错的离谱,但不是因为使了手段,而是因为使错了手段!仲瑾,算计人之前先想好自己想要从那人身上得到什么,而什么样的手段才是最致命的。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干脆就不要出手!”


    仲瑾惊愕的看过去:“爷爷的意思,是想孙女怎么做?”


    仲海深吸口气:“既然你这么没本事,入不了那孩子的眼,那就直接把事坐实吧!”


    仲瑾的声音在颤抖:“坐、坐实?可他根本不看我,就别说碰我。。。”


    “把一个男人留在床上的办法有的是。找老徐,让他给你点好东西。”


    仲海交代完,多一句不想再说。坐回椅子,看报纸。


    仲瑾没办法,只得灰溜溜退出去。


    临出门前,仲海拿着报纸突然问:“你说周野和周家女婿陆影川有一腿,是真的吗?”


    “是,他们亲口承认的。”


    仲海点点头,没说什么。


    从仲宅出来,周野一边严肃的开车一边问:“东西拿到了吗?”


    司寒靠在副驾驶上,神色复杂:“拿到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太匪夷了,阿野你确定吗?”


    “就是不确定,才要去证实。”


    “如果是假的呢?”


    “那我回周家向祖父摊牌。”


    “摊牌?摊什么牌?你别冲动啊!老爷子受不了的!”


    “再这样下去我要受不了了!早晚要面对的事,我不能让他受委屈。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先招惹他的。从始至终,陆影川什么都没做错。”


    “你这是要自己担下一切?你想过后果没有?”


    “想过。但是周家和陆影川,我选陆影川。”


    “陆先生不会看着你这么做的。”


    “他那边我来摆平,我们先做好眼前的事。”


    等了等,司寒又问:“那,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呢?”


    这次,周野没有马上接话。他沉默了片刻,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攥紧。


    “那我回周家,让祖父和我妈跟我摊牌。”


    司寒就不说话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日寿宴后,陆影川当真再没有见过周野,周野也没主动找过他。不仅如此,许多时候还会刻意避开,本会碰面的地方也故意见不到。


    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月,什么大事也没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影川对那个人的惦念以出乎意料的程度成倍增加。特别是晚上独自躺在床上时,身旁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温度。这份空虚与孤寂让男人时常失眠,难以入睡。


    察觉到那个人故意避而不见,陆影川索性住回了酒吧公寓,免得周野为了不见他而刻意晚归。


    眼见入冬,天很早就会黑下来,晚上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周野日日晚归,陆影川实在不放心。


    从公寓住了半个多月,这日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您好,请问是周家陆先生吗?”


    电话里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陆影川诧异,礼貌性回话:“是我,您是哪位?”


    “是这样,陆先生,我是周家保姆刘芬兰的儿子孙超,不知道方不方便见个面,我想和您谈一谈。”


    陆影川有些意外,想不到刘妈的儿子居然从外地回来了,而且还找到了他。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毕竟他和刘妈说过,儿子如果回来,可以找他帮忙。


    于是两人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两日后,陆影川在一家西餐厅约见孙超。


    孙超这人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却很讲究。陆影川打量他,衣着,皮带,手表,皮鞋,甚至是身上喷的香水,全部都是高档品。


    陆影川见人从对面坐下,笑道:“孙先生是什么时候从外地回来的?”


    孙超抬眼看看他:“不久,就前几天的事。”


    “那么,您有什么事找我?”


    孙超沉吟半晌,似乎同样在打量陆影川:“我妈总跟我提起你,说陆先生不但人好,长得还帅,就没见过像陆先生这样完美的男人。”


    陆影川眨眨眼,不置可否。


    孙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们家的情况,陆先生应该也知道吧。”


    “知道。”


    “既然都知道了我们的艰难,为什么还能做出挑唆我妈和我断绝关系这样的事来?!”


    孙超眼底忽的浮出怒意。


    陆影川依旧平静的看着他:“孙先生这是什么话?我可听不太懂了。”


    “你听不懂?如果不是你们的教唆,我妈怎么可能一心要我放弃那边的工作,拖家带口返回新城?”


    “刘妈这个建议有什么不对吗?”陆影川反问。


    孙超冷哼:“她是个没见识的女人,我一直知道,她一向什么都听我的。可我拒绝她的荒唐想法后,她居然说要停止给我每月汇款?”


    “。。。。。。”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外地过的有多难?经济压力有多大?!她是我妈,她居然不顾自己儿子的死活!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更可笑的,她还跟我讲了一堆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论。什么房价下降,房子赔钱,提前卖掉,赔的会少些!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庭妇女,怎么可能会懂这些?!”


    陆影川安静听完他的话后,什么都明白了。他本以为刘妈儿子是看清了现实,来找他帮忙寻个工作。没想到,居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真是有意思。


    陆影川心底冷冷一笑。


    他缓缓开口:“孙先生想如何?继续拿到刘妈的钱吗?这事您不该来找我,而是刘妈。刘妈和周家是雇佣关系,刘妈为周家劳动,周家给出相应报酬。这些年从没少过一分钱,全部都交到了刘妈手里。刘妈手里的钱想如何使用是她的事,周家无权过问。”


    孙超怒视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教给我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做这么蠢的事!”


    “蠢?刘妈把自己的养老钱拿出来填儿子家的亏空,那才是蠢。”


    “你说什么?!”


    “你既然用自己母亲的养老钱用的这么心安理得,那我也想问问孙先生,刘妈未来的赡养问题是不是也该由你来负责?”


    孙超一顿,随后敷衍应下:“那、那是当然,谁不知道要给父母养老?”


    “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好好劝一劝刘妈。毕竟也一把年纪了,早到了退休养老的时候,根本没必要再这么辛苦了。既然孙先生做儿子的都说该为自己母亲养老,周家这保姆的工作也不要再做了,安心养老吧!不过你放心,刘妈先前也说过,她的养老问题不会拖累你们,养老钱刘妈自己出。想来这几年在周家做工攒的钱也足够了。”


    孙超急了,直接拍上桌子:“你敢!!你敢辞退我妈?!”


    陆影川笑:“有什么不敢,我这也是为刘妈考虑,我想她老人家愿意。”


    “你为她考虑?你有什么权利把人辞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就是个上门来的女婿!刘妈的工作也得周老爷子来同意!”


    “孙先生说的没错,我就是上门女婿,没什么本事的。不过。。。”陆影川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一个保姆的去留,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孙超黑着脸,不发一言。


    陆影川倚靠在座椅上,不疾不徐的讲话:“她是你母亲,不是你的佣人,更不是你的ATM机。就算是周家也没人把刘妈当佣人看待,如若不然,我们也不会关心她老人家的晚年问题。”


    孙超气的咬牙切齿:“陆影川,如果不是我爸倒台,谁会把你放在眼里!!”


    陆影川不明所以:“你爸?你父母不是离婚了吗?”


    “那个没远见的女人,男人有本事时不知道抱紧大腿多捞些好处,这婚说离就离。现在好了,他倒台了,一无所有了,想指望也指望不上了!”


    陆影川听着他的话,目光渐渐犀利,沉默的坐在那里许久,不知想了什么。


    孙超还不罢休,正打算继续说话,餐厅门口一声喊叫:“你这个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两个人下意识看过去,是刘妈。


    不知道女人在这里站了多久,但她脸上的怒意和悲凉陆影川看的真切。


    男人无声叹息,缓缓起身:“刘妈,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还是您和孙先生好好说吧!”


    刘妈两步冲过来,先是为难的对陆影川道:“没事,陆先生,你坐着,我等下想同你谈谈。”接着,女人用手指指戳着孙超,“混账,你居然有脸跑来找陆先生麻烦,还敢提那个伤天害理的畜生,认那种人当爹!我、我这几十年真是白养你了!”


    说着,刘妈眼泪流了下来。


    孙超看见自己母亲出现,也很吃惊,先前嚣张的气焰稍稍收敛了些,但骨子里的本性终究不会改变。


    他若无其事的起身,面对母亲的苦痛无动于衷。


    “妈,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如果养不起我,当初就不要抢走我爸的抚养权。既然非要把我留在身边,那也该尽到母亲的职责。儿子现在日子过的这么困难拮据,你一点都不帮衬,还落井下石要我回来赡养你?你这个母亲究竟有没有负起责任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拮据?”陆影川实在是忍不住了,“孙先生可能对‘拮据’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您这身行头看上去可比我讲究多了。您这要算拮据的话,我大概连贫穷都不配了。”


    孙超回头瞪上来:“陆影川,你不就是个吃软饭的吗?你的一切都是周家给的,你自己手里有什么拿来跟我比!”


    刘妈一巴掌扇过去。


    “老天啊,我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来?连人话都不会讲,不,是连人都不会做了呀!造孽啊!”


    说完,女人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好在,这家餐厅是铭星的,陆影川提前交代过,今天包了场,因此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孙超捂着脸,语气不耐烦:“你打我,你还嚎?算了算了,我是看明白了,跟你们这些人说话简直是浪费我时间。妈,既然你这么坚决,那我们从此各过各的吧!以后别来找我,看着就心烦!”


    孙超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久,陆影川长叹一声,走过去把女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刘妈用纸巾把脸擦干净,这才抬起头来看对面人。


    “让你见笑了,陆先生。那个混蛋讲的混账话,你都别往心里去啊。”


    陆影川浅笑:“不会的,刘妈。不过,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刘妈哽咽着声音说:“我前两天听到了他给你打电话,觉着不对劲。今天说什么不放心,就悄悄跟出来了。”


    陆影川让服务生端来一杯红茶,放到刘妈面前,轻声说:“您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再怎么混蛋也都是自己生的,真能不管不顾了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这件事上陆影川说不了别的,选择权在刘妈。


    “您想好就行,至于刚刚我说让您退休养老只是想敲打一下您儿子。只要您愿意,周家还是需要您的。”


    刘妈有些愧疚的点点头:“多谢陆先生,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怎么会,您不用有负担。毕竟小野这么爱吃您做的菜。”


    说到这,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笑。


    提起周野,陆影川心底的惦念再次涌上心头。


    “对了,刘妈。小野他,最近有回家没有?”


    刘妈照实回答:“有,基本每天都回来,就是早出晚归,好像工作上挺忙的。”


    陆影川听了,放心许多:“没什么事就好。”他又想了想,“刘妈,我想拜托您个事。”


    “陆先生你说。”


    “这些日子我暂时不在别墅,但是又不太放心小野。所以,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希望您能马上通知我。”


    虽然刘妈并不理解陆影川的请求是何意,还是满口答应:“好,我会的。”


    见女人情绪彻底平复,陆影川试探性问:“刘妈,刚刚您儿子提到他的父亲时,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刘妈脸色倏地变的阴晴不定:“唉,不提那畜生也罢!”


    “这是您的家事,不方便也不要勉强。”


    刘妈摇摇头:“不,这没什么好瞒的。他父亲叫孙坚,我嫁给他时他在做些小本生意。生了孙超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渐渐富裕了起来。日子变好,本来是好事。没想到,自从有了钱,那男人就开了眼界。吃了没吃过的,见了没见过的,玩了没玩过的。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从夜不归宿到彻底不进家门。本来为了孩子,我想将就忍耐,哪怕他把我们娘俩撇在家里不管不问,对孙超来说还是有个父亲的。这人啊,是不能暴富的,穷日子过多了,一旦有了钱,享受了没有过的好日子,他就再也回不去了。不仅如此,还会更加贪婪,想要更多。孙坚就是。我是实在想不到,为了敛更多的钱他会跟人去做黑心买卖!”


    陆影川一惊:“黑心买卖?!”


    “啊,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正经营生。就是那时候,我和他提出了离婚。当时孙超还在念中学,我不能让那男人影响了我儿子。”


    陆影川深思:“您的前夫赚黑心钱显然是违法行为,难道不怕被法律制裁吗?”


    “这就是可恨的地方。知道他买卖做的不干净时,我曾劝过他,不能做这样没天良的事啊!他不听,还说背后有靠山,就算被发现,也没人敢动他。”


    “什么靠山?”


    “这个陆先生比我熟——仲家。”


    陆影川嘴角一抽,口中喃喃:“确实,很熟了。可是刚刚您儿子说,他父亲倒台了?”


    “是,报应啊!七年前进了监狱,这辈子估计都出不来了!”


    “这样吗?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


    “说是经营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投入使用违规产品导致发生医疗事故。闹出人命后,相关部门介入调查,查封了孙坚名下所有资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完刘妈讲的,陆影川只觉耳朵在嗡嗡作响。


    他拿出手机翻找出了一张当年的照片,正是违规医疗器械有限公司被查封时,孙坚被警察逮捕的照片。


    “您说的是不是这个人?”


    刘妈接过去只看了一眼:“是,是他,就算脸糊上了,我也认得!我跟你说,我太了解那个人了。听说技术是从国外学来的,买卖是好买卖。碰上他这么个黑了心的,偷工减料,廉价生产,最后还把人给害了!”


    一瞬间,许多事串连在了一起。


    孙坚就是当初引进那批国外医疗器械的负责人,又学习了相关技术,自主生产。那个医疗器械厂是他名下的。


    按照刘妈所说,这些器械临床使用应该是没有问题。是孙坚为了牟取暴利偷工减料,生产了不合格的仪器。而那些非法仪器引发医疗事故,导致新城投入股份的股东承担巨大损失。


    刘妈说,孙坚的靠山是仲家,且双方保持着长久的利益关系。那么究竟是孙坚利欲熏心将违规产品投入使用,赚取巨额利润,还是背后的仲家在赚黑心钱?


    如果是后者,当年落网判刑的孙坚就不过是仲家丢出来的一只替罪羊了。


    前有孙坚,后有秦勇,这些年新城里的肮脏事,庄庄件件都有仲家背后操纵。


    仲家,究竟挣了多少脏钱?


    从西餐厅出来,陆影川给安吉打去电话。他把从刘妈口中听来的事简单讲给安吉听。


    “大吉,仲家的事我要查到底。不光是陆家,仲家染手的所有勾当,全部都要公之于众!”陆影川浑身都是阴冷杀意,眼底仿佛有一片深渊,直达地狱。


    隔着电话,安吉都忍不住打颤:“陆哥,要不我们使些手段吧!这么规规矩矩的查,很难抓到尾巴的!”


    “你看着办吧,我要结果。”


    电话挂断,陆影川长长吐出一口气。温和的午阳照在身上,也根本照不透这个男人。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这日下午,陆影川接到了刘妈的一通电话。


    看见来电显上“刘妈”二字时,陆影川心里就一沉。


    果然,才接听起来,女人慌乱无措的声音响起:“陆先生!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是小野吗?”


    “是、是大少爷!今早周老爷子回家了,然后把夫人叫了回来。两个人不知道在书房说了什么,我听见夫人很大声的讲话。没多久,大少爷就来了,二话不说去了书房。结果。。。”


    “结果怎么了?!”陆影川从办公室椅子上一下子站起来。


    “结果他们在书房大吵一架,我还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闹了好大动静!陆先生,你快回来看看吧!我真怕出事啊!”


    陆影川整个人都凉了,他抓起外罩冲下了楼。


    坐在车上,陆影川先给司寒拨了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


    “陆先生?”


    陆影川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问:“司寒,你和小野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明显一愣:“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司寒的声音有些无奈:“我们借着仲瑾监视跟踪阿野的由头,去了一次仲家,跟仲老爷子告了一状。”


    “然后呢?目的?”


    司寒感慨,果然瞒不过这个人。


    “阿野有些想要证实的事情。他说如果得到了证实,他要去找周老爷子对质。如果不是,那么他就和老爷子摊牌。”


    陆影川头都大了:“什么叫摊牌?什么摊牌?”


    “就。。。陆先生您和阿野的事。。。”


    “他这不是胡闹吗?!”


    陆影川气的有点胃疼,亏他相信了他,交给他去办。


    这就是他办的事?!


    司寒替人解释:“阿野说,他不想将来你被周家为难。陆先生,阿野为了你做了很多,每件事都有深思熟虑过,他也不是在胡来。”


    陆影川默然许久,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小野刚刚在家里同他祖父和母亲吵起来了,架吵的很凶。”


    电话那头同样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陆影川又问:“我现在回周家。在那之前,司寒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调查出了什么?”


    司寒对陆影川讲的事好像并不惊奇,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阿野他。。。是仲家的孩子。”


    听了这句话,陆影川眼前猛然一黑,拿着手机的手隐隐颤动。他一字一句确认:“你刚刚说了什么?”


    听筒里司寒长长一声叹息:“那天我和阿野去了仲家。趁着阿野找仲老爷子书房谈话没人顾及我,我在仲老爷子专座的沙发上找到了几根头发,藏了起来。”


    “阿野对仲家对他的诡异态度怀疑很久了。果然,头发拿到医院做DNA鉴定,结果是支持为亲子关系。。。”


    这就不奇怪了,不论是仲海对周野的态度,还是仲瑾对周野的态度,如果联系上周野的身世,这一切就都说通了。


    原来,周星曼当年怀上的是仲家的孩子。仲海之所以会把仲瑾养在身边到今天,不单是考虑仲怀安的隐疾不便泄露这么简单,更是为了把自己亲孙子迎回来而特意留下的一枚棋子!


    只要周野入仲家做了女婿,就是名正言顺仲家人,仲海就可以大大方方把仲家产业全部交在自己亲孙儿的手上!


    想明白这些的陆影川后背一阵恶寒。


    人心险恶,人性更甚。


    那孩子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一直不知自己亲生父亲是谁,他似乎也没有在乎过。如今突然要他接受自己是仲家人,而且不出所料,还可能会是那个入了监狱的杀人犯仲怀逸的孩子。


    他,他怎么接受的了?!


    陆影川放下电话,死死把着方向盘,口中不住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为什么不来讲给我听?为什么要全部揽在自己身上?难道我不是那个值得听你倾诉的人吗?我不能是吗?”


    接着,陆影川启动车子,飞快的开回周家别墅。


    两小时前。


    周榭坐在书房面沉似水,直到周星曼推门进来,老人家都没抬起眼皮。他用威严而阴沉的声音问:“听说,你答应了仲家的婚事?”


    周星曼早料到自己父亲把她叫来的目的,一脸泰然:“是的,父亲。仲家夫人亲自找上的我,代表仲家愿与周家结亲,促成小野和仲瑾的婚事。”


    “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没有来及和您说,倒是父亲先听到了消息。没关系,现在说与您听也不迟。”


    周榭面色又沉了沉:“那小野知道吗?”


    周星曼回答相当果决:“他没必要知道。”


    “什么叫‘没必要知道’?难道这不是那孩子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说了算的,不是吗父亲?就如同当年您做的决定一样。”


    一句话说的周榭哑口无言。


    父母说了算吗?


    是啊,当年,他就是为了周家利益,忽略自己女儿意愿,擅自为她定下婚约,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


    周榭粗重的喘着气,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好久,他缓缓张口:“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我也知道,是我的偏执和强硬害你变成今天的模样。可是星曼,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想看着悲剧再次发生在小野身上!他是我的孙子!”


    周星曼忽的冷笑:“他是您的孙子?我还是您的女儿呢!凭什么痛苦都要我来受,他却可以不需要!”


    “周星曼你说的是什么话!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天底下哪有盼着孩子去受自己一样的罪的母亲!”


    周星曼却不为所动:“随父亲怎么说,反正婚事已然敲定,订婚宴的日子都已经选好,父亲就等着家里的喜事吧!”


    “你疯了吗?!我还没死呢!这个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的!”


    周星曼想到什么,然后嗤笑:“父亲大概还没听说有关周家大少的传言吧?您知不知道那个混账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他居然找了个男人,还把那男人领出来到处给人看,说那是他的男朋友!简直不知羞耻!”


    周榭刚要接话,门口忽的传来声音:“我不知羞耻,丢了你的脸,真不好意思。你大可以不要我这个儿子,免得给周家蒙羞!”


    周野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上好似结着霜,阴森冰冷。


    周榭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面无表情的问:“小野,你先告诉我,你母亲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是,祖父。”周野直截了当的回答,“我有男朋友,不是玩笑,也不是假装,更不是谣言。”


    于是,周榭沉默了,老人冷凝的表情里看不出情绪。


    一旁,周星曼仿佛被捅了炸药桶:“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让周家名声扫地!你去看看,整个新城谁还敢同你攀扯上关系!”


    周野不慌不忙的回望向女人:“随便吧,他们愿不愿意跟我打交道我都不在乎。我还希望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最好滚远点,见了就恶心!”


    “周野!”周星曼大吼,“你现在已经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了,自己还不自知?除了仲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你,你觉得全新城还有谁家会看的上你!”


    终究怒意还是爬上了周野的眼角:“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从来都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既然让你这么恶心,这么不耻,当年又何必生下我!”


    周星曼凌厉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母亲的模样,她就像是看着自己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一字一句的说:“对,你说的很对!我就是看着你恶心,看着你生厌,可我为什么又坚持把你生下来呢?因为每次只要看着你的脸,我就可以永远都不忘记那天的痛!周野,你就是我为了仇视这世界而存在的!”


    “啪!”


    周榭狠狠扇去了一个巴掌。


    书房瞬间静了。


    许久,周榭开口,气到有些发抖:“周星曼,你不配做母亲!”


    周星曼的话让周野同样僵在了原地。他一直都知道母亲从小就不喜自己,动辄打骂。但他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厌恶痛恨他到这种地步。这份仇恨甚至已扭曲变形,不堪入目。


    这时,周榭走了过来:“小野,你跟祖父说句实话,不要赌气,你真的有男朋友?”


    周野思绪被老人拉回来,低低回复:“不是男朋友,还不算是。”


    “那就是没有关系的人?”


    “有,”周野目光突然很坚定,哪怕刚刚周星曼的话让他心态几近崩盘,但提起陆影川,他依旧可以毫无保留的回答所有人,“他是我爱的人,我爱他。”


    这句话,连周榭都惊住了。


    周野那露出的从没有过的神色,他的表情、语气、态度。


    哪怕不知道这个周野口中的“爱人”究竟是谁,周榭也非常肯定,说出这些话的周野,将会为那人付出一切。


    最后,周榭叹息:“看样子,这已经是你考虑好了的事了。”


    “是的,祖父。我今天就是来跟您说这件事的。”


    周榭沉默了很久,老人的眼中有片刻闪烁出了动摇。可不等他说其他,周星曼尖锐的笑声掩盖了一切。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她冷冷看着面前的祖孙,左脸上还印着通红的巴掌印,“父亲,你这是要做什么?妥协吗?认同吗?退让吗?若你今天对这混账点了一下头,你便是否定了你自己,否定了我的一生!”


    说到最后,女人几乎歇斯底里。


    周榭胸口沉痛,气血上涌,他有些站不稳了,缓缓回到桌边,坐下。


    周野深深凝视着身影欲坠的老人,又看了眼那个已近癫狂的疯女人。


    年轻人平复了情绪,沉声说:“妈,你刚刚说只有仲家愿意让仲瑾和我们联姻,那么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连你都厌恶嫌弃的儿子,仲家却恨不得现在就把我拉进门。你知道原因吗?”


    周野的质问让女人停止了吵闹,她冷漠的瞥过来,没说话。


    周野也没期望那女人会回应自己,他从手里拿着的文件夹中取出了张报告单,甩手丢在桌上。


    “是因为这个吗?”


    另外两人下意识看过来,报告上“DNA鉴定书”赫然几个大字撞进眼睛,房间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跌入冰点。


    周星曼脸色倏地惨白,跋扈张狂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


    周榭同样一脸复杂的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嘴唇紧抿。


    周星曼:“这是什么?你什么意思?”


    周野不屑:“我什么意思?我还想拿这份亲子鉴定问问母亲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星曼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行了吧,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再遮掩下去一点都不好看。祖父,母亲,我今天就是来听你们一句真话的——我到底是谁?仲家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母亲你当年到底干了些什么?回答我!”周野咄咄逼人的模样半步不退让。


    许久,周星曼突然咯咯笑起来,那个笑看上去非常神经质:“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个孽,是我周家的冤孽!”


    周野火了:“冤孽你还生?把我打掉不就好了!这样你我都是解脱!”


    “小野!”周榭忍不住打断了他们,“不可以说这种话!”


    闻言,周野不说话了。


    周榭抬手拿过桌上的鉴定书,不知想了什么:“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小野,你不能怪你母亲,不能恨她。要恨就恨我吧。。。”


    “祖父,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们告诉我!”


    然后周榭当真讲给了他:“对,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得到了今天的这个答案,我只能告诉你那是真的。你的确是仲家的孩子,是仲海的孙子。”


    “仲家。。。谁?”


    仲怀安有隐疾,怎么想几率都太小了。不是他,那就只有。。。


    “仲怀逸,仲家二爷。”


    周野冷冷追问:“监狱里面的那个吗?”


    “他是你父亲,你这么说不好。”


    “哼,他都是杀人犯了,有什么好不好?其实我一直挺好奇,那个人到底杀了谁才被关进了监狱里?这可是整个新城都想知道的谜。”


    周星曼站在后面,声音极其阴鸷:“他杀了我的未婚夫。”


    周野:“!!!”


    周榭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是想拦,又觉得阻拦已无用。老人家深深的垂下眼,掩住了所有情绪。


    周野感觉听到了天方夜谭:“不是,妈,那个男人杀了你未婚夫?怎么你还能给他怀孩子?”


    周星曼看向周野的眼睛里仿佛有刀,女人把每个字都咬碎在嘴里:“因为他!强迫了我!”


    五雷轰顶,周野傻了。


    周星曼却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你现在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来的了吧?你的存在就是我的一场噩梦!”


    “够了星曼,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非要把一切归罪到一个孩子身上?”周榭身子在微微颤抖,“小野,当年的事谁都有错,但是你没有错!今天就到这里吧,让我休息一下,别再闹了。剩下的事我们改天再谈。。。”


    看着脸色差到极点的周榭,周野一肚子的震惊与疑问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可惜,周星曼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份协议,拍在桌子上。


    “父亲,恐怕没有改天了。和仲家的订婚宴日期已经定下,有些事必须今天谈完。”


    周榭也是无言以对:“你还想干嘛?”


    周星曼转向周野:“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签下这份和仲家联姻的承诺书,或者是第二份脱离周家解除你我母子关系的同意书。”


    周野彻底呆滞。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把他推给仲家,看着他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或是和他断绝关系,让他一无所有,自生自灭。


    左右都是绝路。原来那个女人就是想看他受苦,看他毁灭。


    这样,她就高兴。


    是吗?


    是这样吗?


    原来从始至终,自己都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存在。


    周榭看着桌子上的纸也傻了眼,还来不及表态,周野就说话了。


    年轻人先是阴恻恻的笑了几声,接着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女人:“周星曼女士,你真是天底下最棒的母亲。从小到大,我的路都是你给我选好的,我从来没有说不的权利。可惜,无法成为你所期望的那个优秀的人,让你失望了。对,我就是喜欢放荡不羁、花天酒地,我就是喜欢一无是处的做一个废物。浑浑噩噩这么多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周野一步步走向桌边,走到周星曼跟前,声音里满是失望与愤怒。


    “我死也不要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那种人!因为我不想成为跟你一样的人!”


    周星曼目眦尽裂的瞪着他。


    周野继续道:“我这么一个让你生厌的人,生我养我二十年,辛苦了。所以今天你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我选。这是我周野最后一次在你给我的路里做选择。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毫不相干!你的骨血我还给你!”


    说完,周野用右手猛的抓起桌上的一个水杯,扬手举高,再狠狠砸下。水杯砸在桌子上,一瞬间玻璃碎成一片。周野的右手死死按在桌面上,无数碎片划破皮肤深深扎入掌心。


    血,汩汩涌出。


    在对面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周野把血淋淋的右手从碎玻璃中拿起来,面不改色的在那张解除亲子关系同意书上用拇指印下了一个血手印。


    从这里开始,后面的线可能要有波折了


    剧情里是,剧情外也是


    之后的每一章,放上来,可能都会,很愁


    要是有宝子在,欢迎留脚印呀,毕竟实在。。。太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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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