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影川难以置信到怀疑人生。


    仲海他说了什么？他说是他把自己儿子送进监狱的？是他让儿子去做杀人犯的？


    仲海也不隐瞒，很是敞亮的解释：“周榭很早前就发现了仲家的秘密。所以当他的女儿对我的小儿子动了心时，他不惜把她强行婚配给其他人也不愿女儿嫁进我仲家来。周星曼恨了他父亲一辈子，我那傻儿子又何尝不是抑郁寡欢。所以，我出手促成了他们的姻缘。”


    陆影川回头看过去：“你让自己儿子。。。强｜暴了她？”


    “是，”仲海这时露出有些悲痛的表情，“可惜，我那个废物儿子，简直不像是我仲家的种，窝囊胆小。我命他做，他不肯，我只好帮帮他。”


    老人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对了，那药小野也喝过。效果还不错吧？你们两个那天二人世界，一定过的很难忘吧？”


    陆影川强行忍住出手打人的冲动：“你这个疯子！居然给自己的儿子下药？！”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好。”


    “制造了那么多的悲剧，哪里好？”


    “周星曼怀孕了，怀了我仲家的种，我仲家有后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你。。。”陆影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仲海就笑，笑容诡异：“好事已成，周榭再想抵赖也没有用了。只是想不到，周星曼那个要强的女人居然要去把孩子打掉，还彻底断绝了和我儿子的关系。可是我知道，她爱他，爱就是她的软肋！所以，我设了个局，害死了周星曼的未婚夫，并做成意外杀人的假象，嫁祸给了怀逸。果然，周星曼动摇了。虽然她不知道是谁陷害的仲怀逸，但她清楚人并不是怀逸杀的。为了怀逸的清白，她选择了妥协，包庇了他。”


    陆影川愣愣的听着多年前的往事，心头翻涌着无数情绪。


    “明明万事大吉，明明可以促成这对新人，明明小野可以顺顺利利出生在我仲家！真是想不到，我那个没骨气的儿子，他知道了我做的事后，居然选择去自首！他主动承认自己过失杀人，愿意接受法律制裁。蠢货！居然自己选择去坐牢！你说可笑不可笑！！”


    到此，陆影川彻底懂了。男人低沉的说：“可笑，真是可笑。仲海，你是我见过最可笑的人。”


    仲海怒视上陆影川的脸。


    陆影川目不转睛看着他：“你难道不明白吗？你的儿子为什么甘愿去坐牢？甘愿承认杀人犯的罪名？他是为你仲家下的监狱！”


    仲海不为所动：“这种没用的儿子，不要也罢。他既然喜欢待在监狱里，那就去待一辈子吧！”


    “畜生！”陆影川恶狠狠的骂道。


    “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到底该怎么做。只要你敢毁仲家，我就毁了你爱的人。陆影川，小野是你的软肋，你跟我玩儿不起！”


    陆影川心彻底死了，他知道仲海不是在吓唬他，如果把那个疯子逼急了，他真的做的出拉着孙子一起下地狱这样的事。


    长久的沉默后，陆影川问：“你想要怎样？”


    仲海笑呵呵的回答：“很简单，两件事。第一，停止一切搞垮仲家的举动，销毁那些证据，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件呢？”陆影川侧目。


    仲海笑意淡了下去：“第二，和周野分手，断绝关系不再往来。”


    条件说完，陆影川没有马上回应。


    仲海看着他：“我知道，你和那孩子不是玩玩，所以让他主动放弃你恐怕不行。其实吧，我不在乎小野钟意谁，是谁都没关系，但前提得是个能给我仲家怀种的。很显然，你不行。所以，我不能让你影响仲家香火，毕竟仲家只剩这么一个血脉了。我想，陆先生这么开明，一定是明白我老头子的用心的。”


    陆影川强压下心底的作呕情绪。仲海丝毫不掩饰话中的侮辱之意，但比起遭到的折辱，陆影川更惦记的是周野的安危。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足够冷静：“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我要，他平安。”


    仲海终于露出满意的笑：“这你放心，我没有把那孩子强行带回仲家的打算。他可以继续留在周家做他的大少爷，仲家不会干涉。”


    听了这话，陆影川稍稍放下了心。只要小野留在周家，周家就会安然无恙。


    陆影川冷冷的回望着面前老人：“你要说到做到。”


    回黎理酒吧的路上，陆影川全身都在颤抖，他浑浑噩噩的在大街上踱步，仿佛一具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仲海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他真的是输了，比起那些过去的恩怨与仇恨，比起早已与世长辞的旧人，眼前人才更加令他惦念。


    周野，不能出事。


    不论用什么做代价，他都要好好护着他。


    几日后，周野稳住了铭星内部，集团的股市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然而，想不到的是，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巨大的变故。


    陆影川和周野的秘密全城尽知，周星曼和陆影川协议离婚，陆影川从此脱离周家，净身出户。


    此事后，周榭突发疾病，至今住院治疗。


    小王把所有事讲给周野听时，后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小王作为被营销部派出来通风报信的铭星“叛徒”，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试探着说：“大少爷，你别担心，董事长那边情况已经稳定了。你和主任的那些事，不管外面怎么看，我们营销部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所以，你千万要冷静。”


    沉默过后，周野慢慢抬起头，眼中波澜不惊：“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铭星消息被阻断，应该是陆影川的手笔。营销部顶着压力，提早把消息传达给我，真是难为你们了。”


    “我。。。我们只是实在担心，你也好，陆主任也好，大家都希望，你们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事啊！”


    周野有些触动：“我不在期间，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动，等我回来。”


    临走时，周野突然对小王道：“小王哥，谢谢你们。”


    听了这话，小王不知怎的突然鼻子酸了。他是真心的喜欢着这两个人，他们的能力和为人，都值得被人敬重。事情发生时，营销部的众人虽说也都惊讶不小，可他们是最先冷静下来，并平和接受的。


    整个营销部并没有受外界流言的影响，而对那二人产生任何偏见。相反，他们更加担忧着周野二人的情况。


    小王望着周野的背影，在心底深深的祈愿着——一定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周野离开铭星后直奔了医院。来到周榭的病房，可惜，老爷子精神还很虚弱，刚刚吃过药睡下。


    周野走进屋，眼中有忧虑也有歉意。


    迎上他的是周榭的秘书柴晋。


    “柴叔，我祖父他怎么样了？”


    柴晋看见人，并不惊讶：“大少爷已经处理好公司的事了吗？放心吧，董事长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


    周野看着面前的中年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柴晋浅笑，伸手递来一个文件夹。


    “这是董事长要我转交给你的，老爷子还要养一段时间的病，铭星的事暂时要你来打理。这些都是公司的重要文件和资料，你好好收着。”


    “柴叔，我。。。”


    “老爷子交代，要你做好该做的，铭星需要你。”


    周野犹豫：“祖父他，没有别的要跟我说了吗？”


    柴晋深深看他一眼，然后摇头：“董事长说话向来惜字如金，他只会讲他认为重要的事，剩下的都不值一提。”


    周野默然。


    柴晋拍拍年轻人肩膀：“把铭星守好，在此之前就不用过来了，这也是老爷子原话。”


    “我知道了，”周野垂着头又问，“我妈呢？”


    “总经理也有话转达，”柴晋有些为难的顿了一下，“她说她不想见你。”


    周野苦笑，暗想这才正常。


    于是接着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陆影川呢？”


    柴晋照实回话：“陆先生那日一起到了医院，直到董事长情况稳定才离开。但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周野从医院出来，开车去了黎理酒吧。


    酒吧歇业，大门紧闭。


    周野上楼敲门，心底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门敲了两下，开了。


    陆影川出现在门内，面色有些憔悴。男人平静的抬眼，与门外人对视。


    周野胸口一疼，他低低唤：“影川。。。”


    陆影川看着门外风尘仆仆的人，眼底情绪莫测。


    “铭星的事都处理好了吗？”陆影川问。


    “嗯，暂时算是。”周野答。


    “去看你祖父了吗？老爷子怎么样？”


    “刚从医院回来，已经没事了。”


    “好，那就好。”


    讲了几句话，陆影川一直立在门口。没有进屋，也没有让周野进屋的意思。


    周野低声问：“影川，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听了这话，陆影川握着门把的手隐隐收紧。他面无表情的说：“小野，你不该来找我。”


    周野怔忡：“为什么？因为现在外面的那些谣言？”


    “那些不是谣言。”陆影川纠正。


    周野微微蹙眉：“不是谣言？说你勾引觊觎自己继子，甘愿去爬男人的床。东窗事发被周家扫地出门，又因羞愧难当净身出户。你他妈说这不是谣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编排出去的！！”


    陆影川闻言，沉默不语。


    瞧着对方态度，周野的忍耐眼见耗尽，他把话咬碎在嘴里：“你知道我在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有多么想掐死你吗？陆影川你作践自己有瘾是不是？你觉得这么做，就可以把周家撇清，把我撇清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你当外面那些人都是傻的吗？！”


    陆影川冷凝的目光里没有一点温存，他无声的望着周野，没有反驳半个字。


    周野就更恼了：“我本来有一肚子的火气，但我好好忍住了。因为你不叫我露出可怕的表情，因为我不想对你发脾气，因为。。。”说着说着，周野的气焰突然消失了，“因为我想你看到一个更成熟更可靠的我。。。”


    陆影川暗哑的声音传来：“小野，我们错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


    “是，我们有错，我们做下了不该做的事。可是陆影川，千错万错，‘我爱你’没错！”


    “小野！”陆影川打断他，“结束了，到此为止吧！”


    此话一出，时间仿佛瞬间静止。门里门外的二人，相对无言。


    周野忽的笑了：“你不要我了，是吗？”


    一句话，年轻人是笑着说的，可轻柔小心的声音里藏满了苦涩与委屈。像荆棘，如利刃，陆影川的心被扎的面目全非。


    喉咙深处传来疼痛，心口更痛。


    男人深吸一口气，手指深深抠进肉里。他说：“小野，我们本就没有未来。周家因我名声扫地，你祖父因我一病不起。小野，我太累了。我是个胆小鬼，我好怕，怕因自己的过失而害了别人，那样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很自私，我不想活在悔恨里，那样我不快乐。”


    “我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被依靠吗？”周野苦笑，“陆影川，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长久，没有想过以后？”


    “我们没有以后。”


    “怎么没有？你连试都不敢试，你连机会都不愿给，你就坚信我们走不到最后！哪怕一次，就一次，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放手做。我可以的，我可以创造出一个我们的未来，相信我！”


    周野真切的眸光中满是期许，他是真的想要为他们二人去拼，去闯，去改变些什么。


    陆影川看得懂，就是看懂了他，才更加痛苦。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相信，我相信你，只是我并不相信我自己。你知道吗，当年那场医疗事故，罪魁祸首是仲家。”


    周野一怔，轻声道：“我，倒是有猜到。”


    “那你知不知道，因医疗事故而身亡的人，是我母亲？”


    周野震惊的看向他：“你。。。已经知道了吗？”


    陆影川了然的与门外人对视：“果然，你早就知道了。”


    周野这才反应过来，眼底慌乱：“不，不是，我。。。”


    “为什么瞒我？不告诉我？”陆影川语气冰冷。


    “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周野神情没落，“一开始，是不想你知道，怕你伤心。后来，是不敢你知道，怕这事真就与仲家有关。”


    陆影川牵了下嘴角，似笑非笑：“你是怕仲家成了害死我父母的元凶，你也要背上我的仇恨？”


    周野被说疼了，他凝视着陆影川的脸，小心翼翼问：“所以，你会吗？会恨我吗？”


    没有人知道，陆影川究竟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把那两个字送出了口。


    “我会。”


    只要能让那孩子对自己死心，只要他离开自己从此平平安安。这样一个小小的谎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谎，陆影川说出口的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世界从此又变回了黑白色。


    陆影川是这样，周野又何尝不是？


    他的天，早不知去了哪儿。别说是天，周野只觉生命中，有什么地方空掉了，好空好空。他想去填去补，可他干枯的灵魂一无所有，他什么也做不了。


    良久后，周野神情收敛，薄唇耸动：“好，我知道了。”


    语气里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陆影川艰难的抬起眼。


    周野垂眸而立，格外平静。


    “你要分手，我尊重你。但是，我想再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请认真回答我。”


    “你问吧。”陆影川表情木然。


    周野慢慢看向面前人：“陆影川，你爱过我吗？”


    “！！！”


    那一刻，陆影川的呼吸停滞了。


    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


    静默数秒后，陆影川用尽全力挤出一抹疏远的浅笑。


    “小野，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谢谢你。”


    不等门外的回应，陆影川转而道：“还有，你留在我这里的物品，我会收拾好，你。。。”


    “不必了，都不要了，”周野说，“你如果看着碍眼，丢掉就好。”


    陆影川抿着嘴，点了点头。


    “好。”


    然后，门缓缓关上，两道身影彻底分隔开。


    直到大门关闭的一刻，陆影川再也绷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死死攥着扶手，滚烫的液体顺着白净的脸颊淌下。陆影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害怕门外的人还没走远，更怕自己这脆弱无助的样子被人发现。


    那日后，一切恢复平静。


    数日来因曝出的各大消息而沸腾的新城，慢慢回归沉寂。仲瑾丑闻也好，周野身世也罢，乃至陆影川的一身骂名，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


    周野接手铭星集团，暂时接管董事长的工作。期间，无数媒体平台，或是以个人名义，直截了当或旁敲侧击的问询他与陆影川绯闻的真假性。


    每每这时，周野都会神色自若的说上一句：“是我追求的他，不过我被甩了。”


    “那么，你们真如传闻一样，一直秘密着禁忌之恋吗？”


    “小周总，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周野淡然一笑：“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我表达的不够？我是追求过他，没说过把人追到手了吧？”


    “可翰林府停车场的那张照片，该怎么解释？”


    “照片？对，那是我们。”


    “你们在接吻，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又不对了，那不是接吻，是索吻，看不出来吗？”周野的笑容更深了，“那个吻，是我给的。大家既然对别人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就应该把照片拿出来再好好鉴赏一番，看看我有没有在陈述事实。”


    周野心安理得的态度竟是镇住了无数恶意的声音。


    虽然，他清楚，有些偏见一旦深入人心，便是做再多也是弥补不回来的。就比如，已经毁掉的陆影川的声名。


    哪怕他现在说的才是事实，也不过是为大众提供了一个更好的谈资。


    但就算只是一点点的影响和改变，他也要为那个人正名。即便这座城市里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万千人中那一人的名誉。即便他站出来的有些太晚了，周野也不打算退让。


    因为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坦坦荡荡，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什么声音不能接受的。


    有人问：“陆先生离开周家后，至今没有一点音信。所以说，小周总是失恋了吗？”


    周野露出了一个职业般的微笑：“你们发现的太晚了。”


    周野镇定自若的气势平息了这件事，一时间没人再敢轻易发表言论，好像这些到处传扬他人家事的媒体平台，更像是做了龌龊猥琐事的那一个。


    外界如何，此时的陆影川浑然不知。


    “陆哥！陆哥！”


    “影川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陆影川自从与周野分手后，便一步再未踏出过家门。


    安吉几次找过来，却连门都敲不开。


    他实在放心不下，找到了胡乔乔。


    两人恋情曝光的事，胡乔乔也听说了。安吉一脸担忧的寻过来时，她便马上明白了。


    胡乔乔怒道：“别敲了，他如果不想理我们，就是敲上三天三夜也没用。”


    “那、那可怎么办？这都第七天了！”


    “你是不是有这房子的备用钥匙？”


    “哦，有，在酒吧里，我去拿。”


    随后，两人自己开了门。


    扑面而来浓浓酒气，仿佛这屋子在酒桶里浸过三天。


    胡乔乔直奔客厅，老远看到了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走过去，一把把人揪了起来。


    “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不人不鬼，要死不活！不就是让全城的人知道你谈了个恋爱吗，至于么你！！”


    陆影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隐约听见胡乔乔的声音。男人带着醉意的扯起嘴角：“乔乔。。。我跟你说。。。我失恋了。。。”


    “失恋了？多大点事儿！周野那混蛋把你甩了？”


    陆影川摇头，然后伸手拿起酒往嘴里倒。


    地上满是空酒瓶，狼藉一片。


    胡乔乔大骂：“瞧把你窝囊的，失个恋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那要是离个婚，你还不得跳河去呀！”


    安吉适时提醒：“已经离完婚了。”


    胡乔乔黑线：“你闭嘴！说吧，想怎么着？不想结束就去追，不要脸的把人追回来。咽不下气就去闹，不要命的把人打一顿！不论怎么选，都比死在这儿强！”


    陆影川被她闹了一通，头脑稍稍清醒了些：“不是的，乔乔，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要分手的，是我把他推出去的。。。我的错。。。”


    陆影川拼命往嘴里灌酒。


    “别喝了！！你真想喝死吗？！”胡乔乔倏地眼睛红了，“明明好容易好起来了，明明终于走出来了，为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惩罚自己了！全世界难道就你一个人会犯错吗？犯了错就得把自己半条命陪进去吗？陆影川，你这样我真的瞧不起你！！”


    陆影川听着女孩的唾骂声，忽的傻傻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好巧，我也瞧不起我自己。。。我也是。。。”


    胡乔乔就无言以对了。


    安吉看不下去，他走到近前把人扶起来。


    “少爷，别这样了，老爷若是还在，一定会伤心的，夫人也是。”


    听了这话，陆影川哑然失笑，不讲话了。


    安吉继续问：“你和周少的事先放一边。仲家那里呢？我们掌握的所有罪证何时递交法院，还要等你做决定。仲家的罪行必须公之于众，这不是陆少自己说的吗？现在，仲家动荡，正是最佳时机，你不能就这么垮了！”


    “罪证。。。仲家罪证。。。”陆影川浑浑噩噩的睁开眼。


    面前二人以为说动了他，刚要接话，就听陆影川说：“都销毁了吧。。。那些没用的东西毁了就可以了。”


    安吉震惊：“陆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路走来掌握到这些证据，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你现在告诉我，要我毁了它？所以，你是连仲家的仇也不报了吗？！”


    陆影川颓然的苦笑着：“是啊。。。不报了。我放弃，我认输，我没用。。。我没用。。。”


    “陆影川！”安吉急了，他干脆把人从沙发上拎了起来，“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陆影川眼底满是悲痛：“大吉，我放弃了，仲家和小野，我都放手。。。”


    胡乔乔知道安吉的气力，又担心他一激动，真把现在这样的陆影川伤到。


    女孩上前把人拉回沙发上。


    “表哥，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单是和周野的感情决裂，还算在意料之内。可现今，这个这些年只为复仇而活的男人，他说他放下仇恨了。那等于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入赘周家忍辱负重的这些年，都只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他陆影川都白活了。


    这怎么可能呢？


    安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冷静下来看过去。


    只见陆影川那双本是灵动温润的桃花眼，眼中没有半分光泽，污浊黯然，毫无焦点。


    男人自言自语般喃喃：“对不起，比起已经离开的人，活着的人的平安更重要，不是吗？我想他好，想他无事，这也有错？”


    听了这话，站着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两天后，陆影川接到了司寒的一通电话。


    “陆先生，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别担心。”


    难得这日，陆影川没有酗酒。


    司寒声音听上去放心了些：“我听乔乔说，陆先生有事想拜托我？”


    “是，”陆影川有些犹豫，“我想拜托你帮我去探望下周老爷子，看看老人家的情况。”


    “这简单，没有问题，我明天就去看望。”


    “好，多谢。”陆影川语气亲和，“你也知道，我现在这身份，做很多事都不太方便。其他人又信不过，真是麻烦你了。”


    “陆先生这是什么话，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不说我和阿野，就是从乔乔这里算，我和陆先生也不是外人。”他顿了一下，“不过，你和阿野的事我们也都听说了。陆先生，你们真的分手了吗？”


    陆影川胸口钝痛，他轻声给了一个“嗯”。


    司寒声音落寞：“陆先生，作为乔乔的恋人，我早该喊你一声‘哥’。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你说吧。”


    “我和阿野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可以肯定的说，他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一个都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你曾说过，我是一个专情的人，但其实阿野才是。他对你是认真的，他是真的爱上了你。而且，这辈子，他可能也只会爱你一个了。陆先生，我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我没有权利干涉。我只是想说，阿野如果失去了你，他真的会受不了的。如果你也爱他，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残忍的剥夺他的幸福。他把爱，都给你了！”


    陆影川平静的听完司寒的话，缓缓闭上眼，努力压抑下翻涌在胸口的激烈情绪。


    许久他问：“小野他，是不是过的不好？”


    “是。”司寒答。


    等了等，又补充：“而且，我总觉得，那小子似乎有别的盘算。行事古古怪怪，又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计划着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我好担心，会出事。”


    陆影川沉思片刻，然后道：“帮我看着他，如果有事，请马上通知我。”


    结束通话，陆影川莫名心里发慌。


    那日提分手，以周野的脾气，几乎没做纠缠就同意了。现在想来，确实不太正常。


    男人拿起手机打给安吉。


    “这两天帮我盯着仲家的动向，做的谨慎些，务必不要让仲家人发现。”


    安吉惊讶：“陆哥，你没事了？”


    “先别废话，可能要出事。”


    第二天一早，司寒的电话顶进来。


    “陆先生，我现在在医院。”


    陆影川没有多想：“周老爷子身体怎么样了？”


    “身体看着是挺好的，没什么大事。就是。。。”


    “怎么了？”


    “我可能暂时不能进去探望了。”


    “嗯？为什么？”


    “那个，仲老爷子来了。”


    陆影川心里咯噔一下：“仲海？他去了医院？”


    “对呀，现在就在病房里坐着呢。我这种时候也不好进去。”


    “他自己吗？”


    “还有仲怀安。”


    “他们去做什么的？”


    “应该是跟我一样来探病的吧。”


    陆影川从椅子上起身：“司寒，你也进去探病，不要让他们独处。”


    “啊？”司寒瞬间头大了，“他们俩个新城商界的大佬在里面谈话，我进去不合适吧。。。”


    陆影川急：“别管那么多了，你先进去再说，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我爸来了可能都不敢这么做吧！”


    两人正在电话里掰扯，突然司寒声音一变：“我去，那不是阿野吗？阿野怎么也来了？”


    陆影川焦急起来：“他来做什么？”


    “陆先生，我帮你探望周老爷子的事，你有没有打算让阿野知道啊？我是不是先躲起来比较好？”


    “躲什么，他过来了吗？”


    “嗯。。。他已经看到我了。”


    “那就跟他一起，正大光明的进病房。然后保持联系，随时告诉我发生的事。”


    电话挂断，周野刚好到近前。


    “你小子鬼鬼祟祟的站在我祖父病房外边做什么？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怎么慌里慌张的？”


    司寒装傻：“啊？没有呀！我这不是来看看老爷子嘛，结果。。。”


    “结果什么？”


    “喏，你自己看。”


    然后周野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仲海。


    陆影川走下楼，迎面安吉匆匆走过来。


    “陆哥，仲海今早去医院见了周老爷子。”


    “我听说了。”


    “咱要不要去看看？”


    “不能去，我们不能掺和进去。仲海本来就防着我，如果我出现，免不了他们生疑，对周家不利。”


    “那怎么办？”


    “司寒也在，有事他会转告我。我们先静观其变吧！”


    说着，陆影川坐到吧台前，倒了杯水喝。


    大吉也坐过来：“你说，仲家在搞什么鬼？我可不相信，他们是真心实意去探病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呸！”


    陆影川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害怕错漏了司寒的消息。


    这时，酒吧大门被人拉开，有人走了进来。


    安吉下意识喊：“不好意思啊，美女，今天不营业！”


    走进来的人依旧低着头不语，继续一步步往里走。


    安吉以为她没听见，于是起身迎过去：“真对不住，酒吧今天歇业的，您改天再过来吧。”


    吧台上的陆影川一心盯着手机消息，根本没理会这边的情况。


    这时，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慢慢抬起头，眼底闪出诡异的红光。


    安吉瞅着面前人只觉奇怪。


    女人穿着宽大的风衣，身形隐在衣服里。她颤巍巍的开口，嗓音沙哑：“给我杯酒。。。”


    安吉蹙眉：“我说这位小姐，我都告诉你了，我们不营业，也给不了你酒。”


    女人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继续机械重复：“给我杯酒。。。”


    吧台上的陆影川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下意识问：“你想要什么酒？”


    女人被他声音吸引，加快脚步，朝着陆影川而来。她大喊一声：“送你去黄泉的酒！！！”


    说完，女人自袖口中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颤抖着举在手里，眼见就要刺向陆影川。


    陆影川在她跑向自己的一刻便有了防备，看清她手中刀具，立马起身闪躲，伸手制住。


    安吉也快速上前，夺下女人手里的刀，把人按在了吧台上。


    “什么人？！要干什么？！”安吉大吼。


    陆影川却愣住了：“仲瑾？怎么会是你？”


    仲瑾趴在吧台上动弹不了，只能痴痴傻笑，笑容下是无尽的绝望与惊恐。


    “哈哈哈，陆影川，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就什么都好了，哈哈哈哈。。。。”


    仲瑾的笑声刺耳到诡异，听的人发毛。


    安吉骂：“这女人已经疯了吗？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影川捡起地上的小刀，神情严肃：“是谁让你来的，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个酒吧是我的地盘。”


    “哈哈哈哈，都得死，都得死！”


    当初明艳动人的可人儿，如今竟是沦落到这般模样，任谁看来都不免唏嘘。


    陆影川同样感慨，他对安吉道：“仲瑾再疯，也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没什么眼界。她是不可能自己有胆子，拿着刀来行凶的。”


    仲瑾突然尖叫一声：“放开我！余徉说了，只要让你消失，我就可以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余徉吗？”陆影川危险的眯着眼，“你为什么认为，杀了我就可以拿回一切？你是觉得，只要我不在了，周家少爷就会对你青睐有加？这样拙劣的谎话，你怎么也信？”


    女人声泪俱下：“不，我不想信，我没办法。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余徉那个人渣玷污了我，我被仲家扫地出门。走投无路下投奔了他，他却嫌我和母亲晦气，让我们住在地下室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不仅如此，那个禽兽，他还要我夜夜陪他上床，强迫我。我不愿意，他就打我。。。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求他，放过我，放过我母亲！他说，只要我有本事让你永远消失，他就放过我们，给我们足够的钱，送我们母女离开新城。”


    说完，仲瑾嚎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整个酒吧里只剩女人凄厉的哭声。


    仲瑾固然可恨，但听她讲述着自己遭遇，又莫名令人心酸。


    最终，陆影川叹出一口气：“安吉，报警吧！叫酒吧的安保把人先控制起来，免得她再做出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的事。”


    安吉点点头，把人绑在了椅子上，随后去安排了。


    仲瑾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陆影川走过去蹲下：“仲瑾，你把自己毁了，还不打算回头？”


    “我毁了，我也要毁了所有人。。。”


    “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余徉要你做的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讨厌你，所以我要看着你从这世上消失！余徉说的对，得不到的就该毁灭！通通去死！”


    显然，她已经彻底被余徉洗脑荼毒了。


    “余徉还说什么了？他不会只是让你来杀我这么简单吧？”


    仲瑾呵呵笑，一脸神气：“杀你一个陆影川自然没什么用，不痛不痒。仲家老爷子，我太了解他。要想让他痛，就得杀了他在乎的！”


    陆影川大脑“嗡”的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杀你只是我的报复，只是我想看周野痛失爱人的样子！！可是余徉不一样，仲家抛弃了他，就因为仲家有了一个亲孙子，他这个表少爷一点点机会也没有了！所以他要报复仲家，他要让仲海哭！他要让仲家亲孙永远消失！你说我疯了，他余徉才是真正的疯子！！”


    陆影川一把扳过女孩肩膀：“余徉在哪儿？说！他在哪儿？！”


    “疯子在哪儿？当然是在他发疯的地方了！哈哈哈哈！”


    这时安吉带着保安赶了过来，进屋就看到脸色惨白的陆影川。


    “陆哥，怎么了？”


    陆影川就从没这样恐惧过，他全身都在发抖。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让人看住她。”


    “我报了警，警察就在路上。”


    “再报一次，”陆影川边夺过安吉手里的车钥匙边说，“让警察尽快赶去医院！快！”


    安吉茫然：“发生什么事了？去医院干什么？”


    “疯子不止仲瑾一个！仲家养出来的都是疯狗！仲家他们自食恶果，我管不着，但绝不能动小野！！大吉，跟我去医院，快！”


    开车赶往医院的路上，陆影川拼命打着电话。


    司寒，没人接。


    周野，同样没人接。


    在路上，事情安吉大致听了明白，同样震惊不小。男人脚下油门一路踩到底，狂奔着开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