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李文山转变

作品:《替弟为质三年,归来要我让战功?

    李文山话锋陡然一转,那双死寂的眼睛里带着恳求。


    他不再看李玄,而是转向了苏轻语,这个被他儿子无比信赖的女人。


    “我只求一件事。”


    他的腰,缓缓弯了下去。


    “我死之后,府上必定树倒猢狲散。”


    “李修斗不过那些豺狼,顾婉她……她一个妇道人家,更是无依无靠。”


    “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终究是你父亲的份上,在我死后,照拂她们母子一二,让她们能有条活路。”


    偌大的厅堂里,李文山弯着腰。


    “照拂她们母子?”


    李玄重复着这句话,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他放下茶杯,身体前倾,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锁住李文山。


    “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


    “还是凭你任由李修,这么对我?”


    “又或者,是凭你将我打断腿,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只为了给你的宝贝儿子一个交代?”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文山的心上。


    李玄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狠。


    “淮安侯,你告诉我,我母亲就算了,她的性子我很清楚,可李修!有什么资格让我去保?”


    “你又有什么脸,站在这里,求我去保?”


    “我没在她们的饭菜里下毒,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李文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剥得干干净净。


    “我有……我还有东西……”


    “我还有……底牌……”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索,掏出一枚通体黝黑的私印。


    “这是归字印!”


    “当年跟我回京的,并非我一人!”


    “还有三百七十二个弟兄,他们……他们都认这枚印!”


    “这些人,大部分都老了,残了,散落在京畿各处,朝廷不知道,陛下也不知道!”


    “但他们……他们都是跟着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死士!只要你拿着这枚印,他们就认你为主!还有一张名册,上面有他们所有人的藏身之处……”


    这是一股连皇帝都不知道的隐藏力量。


    是李文山这个曾经的淮安侯,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他现在,把它交了出来。


    只为了换取顾婉和李修的活路。


    李玄看着那枚黑色的私印,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对这份筹码,似乎不置可否。


    甚至,他觉得有些可笑。


    “你的死士?”


    李玄轻笑一声,“与我何干。”


    “东西,我没兴趣。”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李文山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你……你说!”


    李玄踱步到书案前,取来笔墨纸砚,扔在李文山面前。


    “写。”


    “写一封悔过书。”


    “写下你的罪,你的错,你的悔,然后,签上你的名字,按下你的手印。”


    李文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纸笔。


    悔过书?


    他征战半生,杀人无数,俯仰无愧于天地,何曾需要向谁悔过?


    李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用你的尊严,来换他们母子的平安。”


    “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李文山看着那张白纸,忽然笑了。


    笑声很低,充满了说不尽的苍凉和自嘲。


    “呵……呵呵……”


    是啊,悔过而已。


    尊严?


    那玩意儿早就被皇帝踩在脚下,被现实碾得粉碎了。


    对他而言,现在写一封悔过书,确实很简单。


    可他恍惚间想起来,若是放在几年前。


    甚至几个月前,李玄要是敢让他写这种东西……


    他怕是会当场拔剑,亲手把这个逆子劈成两半。


    时移世易,真是讽刺。


    他捡起毛笔,没有丝毫犹豫,蘸满了墨。


    “好,我写。”


    他答应得那么干脆,那么利落。


    李玄反而愣了一下。


    他设想过李文山的暴怒,设想过他的挣扎。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接受这般羞辱。


    看着李文山眼中那抹近乎释然的死寂。


    李玄的心,没来由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有点发酸。


    当李文山颤抖着写完最后一个字,按下鲜红的手印。


    李玄拿过那张写满罪状的纸,看也没看,便交给了苏轻语。


    李文山挣扎着爬起来,没有再看李玄一眼,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


    他的背影,萧索,佝偻,再无半点昔日淮安侯的风采。


    待他走后,苏轻语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她轻声开口,像是在问李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变了。”


    以前的李文山,是一头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的猛虎。


    而现在,他只是一条为了护住幼崽,可以放弃一切尊严的老狗。


    李玄也看着对方的身影,他并不是为了羞辱对方。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给一些人看的。


    李修先不说了,顾婉她肯定是要保住的,问题是,以他现在跟李府的关系。


    想要去保,也必须有个由头。


    “公子,我有些好奇,这东西,是给谁看啊?乾元帝应该用不到吧?”


    苏轻语疑惑的盯着自家公子。


    因为她也猜到了李玄的用意,只是不明白而已。


    李玄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对上苏轻语探寻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反而轻笑一声。


    “给皇帝看?”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他不配。”


    苏轻语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公子的谋划,远比她想象的要深。


    李玄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侯府那片沉寂的屋檐。


    “皇上想让李家死,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不想趁机上来踩一脚,卖个人情?”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若在这个时候强行保下顾婉和李修,就是逆势而为,会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吃力不讨好。”


    “到时候,别说那些言官御史的唾沫星子,估计宋濂的那关都不好过。”


    苏轻语静静听着,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如今的淮安侯府,就是那面破鼓。


    谁上去捶一下,都能博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苏轻语手中的那张悔过书上。


    “有了这个,我,李玄,就是典范。”


    他说典范两个字时,语气中的讥讽几乎凝为实质。


    苏轻语的心猛地一跳,刹那间,她全明白了。


    这哪里是羞辱李文山?


    这分明是公子为自己披上的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到时候,李玄就算是公布身份来保护顾婉母子,那些人想要说什么,也都会是被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