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


    繁星漫天。


    连绵大山中，小狐狸蜷缩着身子躺在湖泊旁。


    徐欢枕在它的肚子上，又软又暖和。


    主人没有睡在湖里，也没有躺在地上，而是靠在自己身上，小狐狸很开心，受宠若惊。


    至于大黑狗，不知去了哪里。


    “大黑狗不在，我可以和主人单独在一起了。”


    小狐狸觉得很幸福。


    附近的某座山上，有一个破败的古庙。


    今晚有一行赶路的人在里面过夜。


    篝火摇曳，拉扯出三个影子。


    是一老两少。


    老人江桐，来自北原的武林门派“广林门”。


    此次前往南疆的“南山派”，商议对付魔教妖女之事。


    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姑娘姿色不俗，肌肤雪白，有着一双秋水剪瞳，墨发高束，偏在鬓角垂落一缕红绳编就的小辫。


    她紧挨老人坐着，修长的玉腿上，摆放着一柄灵秀的宝剑。


    少年模样平平，但身材高挑笔直，浓眉大眼，目光时刻落在姑娘的身上，爱慕之意不言自明。


    萧玉姿看向漆黑的庙外，有些害怕。


    “爷爷，你说这世上有妖魔鬼怪么？”


    江桐呵呵一笑，“这世上肯定是有的，但在我们楚国不会有。”


    一旁的少年林钟附和道：“是啊，师妹，我们楚国灵气稀薄，那些野兽想变成妖魔也没这个条件。”


    萧玉姿突然话锋一转，叹息道：“要是我能成为一名修士，那该多好，能永葆青春呢。”


    江桐提醒，“玉儿，那不是我等能想的。皇室没禁止我们习武就已是开恩，不要轻易涉及修行之事。”


    萧玉姿不服，突发奇想，“以我的样貌，嫁入皇室也没问题吧。”


    林钟听后紧张起来，忙道：“师妹，皇室的人可没什么好东西。”


    萧玉姿瞪着大眼睛，“师兄，你见过皇室的人？”


    “额……没有。”林钟摇头。


    其实他曾见过，但不一定是真的。


    在他们林家村有个女人，听说做了云青王的情人，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如果这是事实，那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家伙应该就是皇族的后人。


    两年前，女人死了，他的孩子去了帝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能已经成为了世子，过上了好日子。


    也有可能死在了半路。


    谁知道呢。


    他不想把这事告诉师妹。


    因为师妹知道后肯定会采取行动。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就在这时。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阴风。


    江桐悚然一惊，亡魂大冒。


    作为一流甲等武者，他有接近百年的功力，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他能从这风中感受到强悍而又可怕的气息。


    而他的两个弟子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暴。


    江桐轻声喝道：“你们赶紧躲起来。”


    “什么？”


    萧玉姿和林钟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声犬吠骤然在寂静的夜幕中响起。


    显得极为突兀。


    接下来三人便看到了让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月光下，庙门外的阴影骤然扭曲，三人的瞳孔同时收缩，一头足有成年野牛大小的黑犬现身了。


    虬结的肌肉在油亮的皮毛下滚动，每根獠牙都泛着青灰色的寒光。


    它从喉间发出闷雷般的低吼，腥臭的涎水顺着地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萧玉姿被吓得呼吸一滞，美眸瞪圆，指甲深深抠进老人的手臂。


    她因为惊恐，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发出幼猫般的呜咽。


    宝剑坠落在地，发出脆响，在死寂中清晰得令人绝望。


    林钟的喉间发出窒息的咯咯声，脖颈青筋暴起。冷汗顺着脊柱浸透中衣，寒意却从骨髓深处渗出来。


    他本想在师妹面前表现一番，却发觉自己竟连手指都无法弯曲。


    而那妖兽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他们。


    那双猩红的瞳眸看不出任何感情。


    挡在前方的江桐虽然年长，见多识广，可此时也如坠冰窖，能听见自己牙关相撞的脆响。


    握剑的手掌早已青白，剑柄仿佛与剑鞘铸成一体，根本无法抽出，更遑论战斗！


    当黑犬弓起腰背时，江桐竟嗅到了血腥味，那是自己的，他被吓到咬破了舌尖。


    月光在犬齿上折射出冷芒，将三人的影子钉死在斑驳砖墙上。


    此起彼伏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每一次吐息都像在吞咽刀片。


    在这一刻，每一息的时间都好长好长。


    大黑狗却是心想：“我发现人类了，主人说过，我们的存在不能让人类发现，所以应该杀了他们。可主人是个大好人，曾在白云镇救了那么多人，所以不能随便杀人。”


    杀还是不杀，是一个问题。


    关键是，自己不会说话啊。


    杀了人，沾了气血和味道，肯定会被主人发现。


    届时解释不清楚，会被主人惩罚。


    说实话。


    惩罚事小，被他抛弃就事大了。


    划不来。


    我以后可是要成为狗皇的雄狗！


    想到这里，大黑狗决定放他们一马。


    尤其是，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就算他们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胆子真小。”


    大黑狗注意到其中一个年轻人居然被吓尿了，露出鄙夷的表情。


    同样身为人类，为什么这些家伙跟主人比差了那么远。


    我的主人一定是天仙大尊转世。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大黑狗转身离开了。


    它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许久，三人凝固的躯体仍保持着扭曲的姿势。


    直到林间最后一片枯叶停止震颤，江桐突然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劫后余生让他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供桌上，青铜香炉里积了厚厚的香灰，被他推倒，正簌簌落在他痉挛的手背上。


    “你们刚才看到了？”


    沉默许久后，江桐问道。


    他总感觉，刚才像做了一场梦，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萧玉姿瘫坐在地上，任由灰土玷污了她的裤裙，颤巍巍道：“爷爷，我看到了。是好大一只黑狗，我这辈子就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黑狗。”


    林钟咽了咽唾沫，用着嘶哑的嗓音道：“不是黑狗，那明显是妖兽！我们楚国境内居然有妖兽了！”


    冷静下来的江桐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它刚才没吃掉我们，说明它不是山中的野兽，而是被人豢养的。在楚国，有资源能养出妖兽的只有皇室的人。也就是说，附近可能有皇室族人扎营休息，他们放出妖兽巡逻，意外发现了我们！知道我们没威胁后，那头妖兽就离开了。”


    萧玉姿连忙道：“爷爷你说的没错诶，它一定是某位皇室成员养大的。既然附近有皇室的人，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害怕没有了，她反而升起攀附的心思。


    江桐摇头，打破她的幻想，“你这傻姑娘，就算你的姿色不俗，也不要以为皇室的人真会选你。他们的选择太多了，哪怕你侥幸被选上，也不一定能成为正室。当妾的话可成为不了修士。”


    “这样啊。”萧玉姿很失落，忽然皱了皱鼻子，“爷爷，这是什么味道？”


    一旁的林钟也闻到了。


    “是啊，像尿骚味，慢着，我下面怎么凉飕飕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被吓尿了。


    林钟尴尬无比，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拎着包裹跑到神像的后面。


    这次可是丢大发了！


    还是在师妹面前。


    林钟只想就地挖个土坑把自己埋起来，这辈子不见任何人了。


    萧玉姿露出嫌弃的表情，对江桐道：“师兄真是的，居然被吓尿了。”


    江桐却表示理解。


    因为就算是他也差点没憋住。


    毕竟眼前这个可是妖兽啊。


    哪怕是他，也只在以前听说过。


    今晚还是第一次瞧见。


    此生难忘！


    ……


    次日天明。


    徐欢睁开了双眼，发现小狐狸蜷缩着，把自己围在中央。


    它的脑袋顶在自己的额头上。


    “真粘人，难怪当年的纣王喜欢妲己，等小狐狸变成人后估计更不得了。”


    徐欢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


    小狐狸醒了过来，狭长的眼睛眯着，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这时大黑狗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后心中切了一声。


    “难怪人类总喜欢听狐狸精的故事，尤其是那些穷酸书生，一边骂这些狐狸精妖艳贱货，一边又希望自己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