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帝匪》 两个人赶路自然不能再用那头矮脚驴了,聿衍买下一辆马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
“师父,我们要去哪?”自从离开了村子,陆扶宁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如今主动询问,倒让聿衍有些受宠若惊,他暗想,哪有师父当成自己这样的,嘴上却很快应道“去沧州。”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徒弟应该连村子都没出过,便解释道,“沧州位于周朝目前是无主之地,要积蓄力量,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车厢里的人又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聿衍受不住这样的沉寂,也不管要保持什么师父的风范了,一路上总是寻些话题与陆扶宁断断续续地聊着。
二人披星戴月,于小半月后抵达一间竹屋,竹屋外表看起来朴素简陋,进去才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成堆的书被人毫不心疼地丢在地上,摞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聿衍随意抽出一本,纸张已微微泛黄“认字吗?”
“认的。”
“那就好,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住处了!往后你每日晨昏习武,日中习文,乱世之中,最重要的就是有保命的能力。”
“是。”陆扶宁不置可否。
“咳咳,我们这一脉窥探天机本就是逆天而行,因此身体孱弱,无法习武,这些武籍都是当世之最,你先试着练练,如果实在不行,为师再给你找专门的习武先生。”不知为何,聿衍见她什么也不问,只一味应下时,他就忍不住心虚。
陆扶宁也的确不在意这些,现在的她犹如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外部界的知识。
三年一晃而过,桃树下,陆扶宁心不在焉地练着剑。
十五岁的少女如新生的枝芽,拔高了不少,通身的沉稳稍稍消减了几分稚嫩。
聿衍已经离开一个月了,说是时机已到,要去给她逐鹿天下做准备。
这三年间,前世的记忆不断侵蚀着她,浓重的绝望与怨气时刻萦绕在心头,唯有看到聿衍时,她才能稍稍安定,将注意力转移到称帝大业上。
而现在,她的忍耐已经快到了限度。
“呼呼''''
轻微的喘息声顺着风飘进她的耳朵,敏锐的陆扶宁停下了练剑的动作。
“徒儿,看为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聿衍拼命忍着喘息,保持住世外高人的风范。
陆扶宁也只当没听见他的掩饰,闻声望去,聿衍除了挎着的几件包袱,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身后负着的一把巨剑。
聿衍递给她“此剑名为巨阙。”
陆扶宁方一接过,便觉得手上一沉,她仔细端详着这把巨阙,通体漆黑,在日光下竟也冒着莹莹黑光,莫约四尺,有半人高,剑身钝而厚重。
她抬手一挥,剑气破空而去,竟直接将山体划开一指深的沟壑!
纵使她性情再沉稳,此时也惊喜不已,眼中迸发出激烈的光彩。
随即转了个身剑指聿衍。聿衍纹丝不动,只觉一丝微风抚过耳边,百米后的石头应声破碎。
他面露赞许,徒儿这武功简直是一日千里,真不愧是天命之人。
“徒儿,我们出发吧。”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他离成为帝师名垂千古又近了一步!
“好。”陆扶宁收起巨阙,其实,她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好让他,永远留在她的身边。
一路上,聿衍将大包小包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徒儿,这个是化尸水,这个是鹤顶红,这个是软筋散...”
陆扶宁一一收下“师父,我们去哪?”
聿衍拿出舆图,手指圈了一块地。
造反嘛,第一步,首先要有个地盘咯。
晚风悠扬,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不急不慢地行走在山间,在夜色地笼罩下并不显眼。
聿衍点了点舆图,“就是这。”
陆扶宁拨开一人高的草木,只见一座残破的山门横亘在眼前,匾额上歪歪斜斜地写着黑风寨三个字。
聿衍拿出水壶润了润喉“徒儿,喊!”
“有人吗?!”
“噗——”他一口水喷出来“好没气势。”
“是谁这么大胆敢闯我们黑风寨”
一男一女走了出来,男人体型健硕,手持双锤,满脸络腮胡,女子则穿着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衣,长相清秀,身形纤细,与此地格格不入。
络腮胡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只以为是哪家小姐误入山林,打算出来将人打发走。
待看到陆扶宁身后负着的巨剑时,神色霎时变得有些凝重。
“你们是何人?来我黑风寨有何事。”
“这个地方,我要了。”
“呵呵,好大的口气!”男子抡起双锤,两锤相撞嘭嘭作响“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阿兄,不要伤人。”蓝衣女子小声嘱咐道。
络腮胡点点头“我给她点教训。”
说完便挥舞着双锤急射而来来。
陆扶宁见状也不多说,握着巨阙迎了上去。
镗——
剑与锤发出低沉的撞击声,强烈的冲击让周围的树叶落了一地。
男子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惊疑不定地望着陆扶宁,好大的力气!
陆扶宁也试探出了他大概的实力,她腰身一扭,反手将巨阙横劈而下。
络腮胡连攻击都无暇顾及,只得狼狈抵挡。
陆扶宁决意速战速决,本想用巨阙将他震飞,临了想起蓝衣女子那句话改了注意,一脚将男子踢出了去。
“咳、咳咳,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你们。”络腮胡挣扎着起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求你放过我的妹妹和寨子里的人们。”
“阿兄!”
蓝衣女子小跑上前挡在络腮胡身前,神情坚毅,唯有颤抖的身形暴露了她的害怕。
“姑娘,我求求您,放过我的兄长吧,我们黑风寨平日里从不滥杀无辜,阿兄带人时常带人下山劫人,也只是为了养活寨中老幼而已。”
陆扶宁闻言,眼中露出思索。
见她有所动摇,蓝衣女子抹了抹泪“您若不信,我带您去看看便知。”
“阿妹不可!”原本沉默等死的络腮胡突然反应激烈。
女子回头“阿兄,我不能看着你死,而且,我看这位姑娘并非滥杀之人”说到此处,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扶宁的神色。“说不定她会放过我们。”
聿衍轻笑开口“据我所知,此处名为一线天,易守难攻,既然有人愿意带路,也好。”
陆扶宁闻言收起了剑,她原也没有杀人的打算,威胁道
“你不必跟着,若是你敢有别的动作,你妹妹就只能代你受过了。”
陆扶宁与聿衍缓步跟在在女子身后。
蓝衣女子说她名叫杜辛夷,那络腮胡男人是她的亲兄长,名叫杜苍术。
说到此处,杜辛夷笑了笑“我们阿父阿母皆是江湖游医,一生与药相伴,故而我们的名字也皆出自药材。”
姚扶宁安静地听着。
“我们一家原本四处行医,日子不算宽裕,却也安乐,可朝廷无道,战乱四起,阿父阿母为了保护我们,都死了。”
哪怕过了很多年,杜辛夷说起时仍是湿了眼眶。
陆扶宁翻了翻包袱,将一块帕子递给她。
杜辛夷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来擦了擦。
陆扶宁见她没再流泪,也松了口气。
杜辛夷接着说,她的爹娘死后,杜苍术为了保护她,仗着有一身武力,寻到了这处无主之地,做了个山大王。
他们爹娘皆是心善之人,他们亦无法对流离失所的老幼坐视不理,于是带着些上了山,专门以劫富济贫为生。
随着寨子的名声越来越响,甚至有些年轻男人也自发上了山来投靠。
寨子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是没人打过主意,幸而此处易守难攻,老弱又多,许多人思量过后认为强攻得不偿失,才得以平安到今日。
前方的山路越来越狭小险峻,聿衍赞叹道“不愧一线天之名,的确瑰丽险峻。”
陆扶宁暗想,若杜苍术没有轻敌,只一味龟缩在这方寸天地,还真不一定那么快拿下他。
“姑娘,到了。”
陆扶宁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昏暗的山洞中,一群老幼摩肩接踵,将本就狭小的山洞挤得密不透风,粗粗看去,莫约三、四十号人。
他们望向陆扶宁的脸上皆是恐惧、迷茫与警惕。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问道“除了这些老幼,寨子里还有多少人?”
“不多,二十人左右。”
“你们光靠劫人能够养活自己?”
杜辛夷神色哀戚“现在不行了,早些年世道还不算特别乱,山脚下的城镇常有商队来往,我们哪怕挑拣出一些风评良好的,也还有很多黑心商队,每次截获的东西够用很久。”
“即便如此,也总搭建有屋子,为何让人都挤在这?”
杜辛夷叹道“屋子自是有的,可每当官府来剿匪,又或是其他寨子来抢夺,老弱总是很难快速撤到此处,白白被杀。”
见陆扶宁不再说话,杜辛夷打起精神,她可没忘记自己和阿兄的命握在这位姑娘的手里“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可否要用膳?”
“姓陆,不必,给我们安排两间房。”
杜辛夷点点头,随即领着二人走到前山房屋处,杜苍术带着数十人焦急不安地在门前踱步。
“阿妹!”
“阿兄!”
杜苍术上前一步,“我不管你们是何人,放了我妹妹,我就放你们下山。”
“阿兄你误会了,陆姑娘不是,唔”
一颗药丸被强行塞入口中,陆扶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方才给人喂药的人不是她。
“你要想你妹妹活过明日,今夜就不要动歪心思,现在,给我安排两间房。”
“你!”
杜辛夷连忙拦下他,保证道“陆姑娘,您放心,阿兄绝对不会对您和您的”
她看向聿衍,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她有些拿不定是兄妹亦或是
“师父”
师父?杜辛夷按下疑惑补充道“和您的师父下手的。”
杜苍术生怕因为自己的不敬害了妹妹的性命,火速给陆扶宁二人安排了房间,怕她嫌弃简陋,还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
两间房相邻,陆扶宁和聿衍站在门口。
“徒儿,你好像拿错了,那颗是补药。”
“是吗”
第二日
陆扶宁早早醒来雷打不动地练剑,杜家兄妹在一旁站着,杜苍术不敢上前打断,只在一旁求道“陆姑娘,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将给解药给我吧,我就这一个妹妹,您要拿拿我的命吧。”
“嗯?”陆扶宁诧异地停下了练剑“你没告诉他吗?”
“没有”杜辛夷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此时的她才显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灵动“免得阿兄头脑发热,反倒害了我们的性命。”
“什么?”杜苍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辛夷偷笑,那颗药温热清香,她从小跟着爹娘行医,入口那一刹那就知道并非毒药。
“好啊,你居然不告诉我,让我担心了整整一宿没睡。”杜苍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也不由得羞愧,满脸络腮胡也难以掩盖他胀红的脸,抱拳道
“陆姑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陆姑娘见谅。”
陆扶宁无所谓地点点头,她若是计较,就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站在这。
她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倚在门框看她练剑的聿衍“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