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工作了？”


    “啥好工作？”


    “哪个单位？干啥岗位？”


    “花多少钱买的？”


    亲戚们都一副听见了大新闻的模样，追问的，挑眉的，瞪眼的。


    各式反应层出不穷。


    当然还有像郑开武、郑秀娟这种，连一个字都不信的。


    “思芸，你瞒得可真够严实的啊！你男人有工作了，你一个字都没跟我们提过……怎么的，是怕他的新岗位太香，我们都去抢啊？”郑家姑姑调侃道。


    其他人跟着大笑。


    郑家二叔追着补刀说：“之前我介绍钱建新去邮局当柜员，这么牢靠稳定又轻松舒服的工作，他都没看上……现在，估计是真找到更好的了！”


    有人讽刺，有人看热闹，还有人催促钱建新。


    “钱建新，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你的新工作是啥啊？”


    钱建新站得挺拔笔直，声音洪亮的宣布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正式开始捡破烂了。”


    他们不单指着钱建新的鼻子笑话他，还没忘了刮郑思芸的脸。


    “思芸啊，你怎么找了个这么幽默的男人啊？平常日子肯定很有意思，毕竟谁都没有他这么会说笑话！”


    “可不就是嘛！捡破烂都能叫工作，那直接去要饭，也算是一门手艺呗？”


    刘浩圻也在这时候走到了郑思芸面前，心疼不已的看着她。


    “思芸，我不知道原来你现在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说完，愤愤不平的盯着钱建新。


    “钱建新！你自己不思进取，没脸没皮就算了！可你娶了思芸，你得为她的未来着想吧？你，你说你捡破烂就捡破烂吧，如果能勉强果腹，那也算你有点价值……可你说出来干什么呢？你不要面子，思芸和超英赶美他们不要面子吗？”


    钱建新直勾勾的回敬着刘浩圻训话的眼神。


    “小刘同志，你不能因为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又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学校当教员，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基层群众吧？”


    郑思芸往钱建新身边一靠，挽上他的手臂，也纠正起刘浩圻的话。


    “是啊，捡破烂怎么了？捡破烂虽然听着不咋地，可和扫垃圾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正是因为破烂中，仍然还有可以再利用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国营废品回收厂存在的必要。”


    “捡破烂，也得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努力付出劳动，才能有收获。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和辛勤耕种的农户一样啊。”


    “都是劳动人民，都是一样的光荣，为什么非要分个高低贵贱呢？”


    钱建新捏了捏媳妇儿软乎乎的小嫩手，为她的明辨是非感到骄傲自豪。


    “还是我媳妇儿懂得多。”


    说完又睨了刘浩圻一眼，“小刘同志，你和思芸一起长大，小学、中学都是同学，受到的教育明明是一样的。可为什么她的思想意识堪比阳春白雪，而你的眼光见识却这么俗不可耐？”


    刘浩圻被他们夫妇俩怼懵了。


    他堂堂一个小学教员。


    居然说不过钱建新这个要去捡破烂的废物狗篮子？！


    这像话吗！


    不对。


    一定是因为小芸脑子抽抽，选择了站在钱建新那边，所以他才说不过的！


    他一对二，本来就不公平嘛！


    眼看着刘浩圻败下阵来，郑开武在后边小声的唾骂了一句。


    “真是废物！……还能让一个捡破烂的来倒反天罡了！”


    说着，郑开武就站了起来，呵斥钱建新。


    “没人歧视捡破烂的！我们只是都不相信你钱建新罢了！”


    他这话说得够直白，郑家其他亲戚都纷纷叫好。


    “对！没错！钱建新，我们没觉得捡破烂不行，只要愿意出门干活，干啥不行啊？只要能挣到钱，养活你们这个小家，别让思芸天天加夜班就行！”


    就连一向不爱发言的郑家大哥，郑开文，也在这时站起来表了态。


    “妹夫，大家说话确实可能不那么中听，但说的也都是事实，你自己心里清楚的，对吧？”


    “我们郑家自问已经给小芸够多的了，你们没房子住，爸妈就把筒子楼收拾出来让你俩住。”


    “你挣了点钱回来，光顾着给家里买电视机，也没想着给小芸买个自行车……她每天早起赶公交车，有一次睡过站，她自己又哭着走回三院。这些事，你都没听说吧？”


    “就算撇开这些小事不谈，日子抬头往前看。可你只要不瞎，你就能看见咱小芸现在瘦成了什么样？气色有多差劲？她以前一头乌黑亮丽蓬松的头发，现在干得跟枯草似的，发量比之前少一半！”


    “还有，超英都上三年级了，但你看看他的个头？还有这瘦扁扁的身体！这明显就是营养不良！”


    “赶美就更不用说了！她上学期因为没吃早餐，天天抢同桌小胖子的烧饼……学校请家长谈话，思芸没空，你宁肯在家睡觉都不出面，最后还是开武帮着去的！”


    “家里人都过成这样了，你不好好想点正经营生，把这个家撑起来，居然说要去捡破烂！”


    “我看你是要气死咱爸咱妈！”


    郑父郑母都是老实人。


    他们性子内敛，不咋爱说话。


    眼看着孩子们在家宴上吵起来了，二老也只是帮忙两头劝，让他们都消消火。


    郑父拉大儿子坐下，温声说：“算了算了，建新想试试捡破烂这条路，就让他去干嘛……回头干不下去了，想换个别的做，到时候咱家再聚在一块商量就是。”


    郑母拉二儿子坐下，和气的说：“你爸说的对，一家人不能总是闹意见，伤了和气，更伤了你小妹的心！今天是她生日，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少说两句……”


    钱建新望着坐在对面的岳父岳母，大气一笑。


    “爸，妈，大哥、二哥说的确实是实话。但那些也都是以前的事了！往后，大家等着看我是不是能说到做到就好！”


    “我希望大家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们自己一个机会！”


    啥？


    啥叫给他们自己一个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钱建新这是故意在跟他们打机锋，玩心眼子！


    这时，候在门外的王思敏，听包间里边没什么动静了，立即指挥服务员们推门而入，有条不紊的上菜。


    菜品上桌。


    郑家亲戚一看菜色品质，瞬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们还真怕，一个捡破烂的会请我们吃些臭鱼烂虾呢。”


    “嗨，到底是在大饭店办席，他这个人再怎么不靠谱、没分寸，饭店也不会跟着他胡闹啊。”


    众人举起筷子，这便开吃。


    包间里很快只剩下了叮呤哐啷的碗碟声。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打破沉默。


    “小姑父，我要喝健力宝！”


    有一就有二。


    包间里的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嚷嚷起来。


    “我也要健力宝！要橙子味的！”


    “我要两瓶！”


    钱建新这才想起，今天的事情又多又密，让他忘了给每桌安排酒水饮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