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建新已经载着妻儿骑得老远了。


    钱超英的小耳朵比较灵敏。


    他躲在伞里，靠在郑思芸身上，也有点犯困，糯声糯气的问：“妈妈，是不是有人在喊爸爸？”


    郑思芸摇头，“我没听到啊。”


    她困得双眼皮都变成三眼皮了。


    周围世界的声音在她耳朵里，是乱糟糟的一片嗡声。


    回到筒子楼下，钱建新一边背着睡熟的女儿，一边拿铁链仔细锁好了车子。


    回家之后，妻子带着孩子们都睡了。


    钱建新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数钱。


    付掉今天的宴席尾款，钱包里就只剩下不到三百块了。


    钱真是不经花！


    看来，从下午开始，就要着手把收破烂的生意张罗起来。


    钱建新在家里翻找出两块木板废材，用毛笔沾墨水，写上“回收旧物”四个字，分别挂在三轮车的车头车尾。


    他下楼挂牌的时候，碰见了邻居。


    大爷大妈们看见他挂的牌子上的字，都替他犯愁。


    “建新啊，你年纪轻轻的，不找个体面正经的工作吗？”


    “就是啊，收破烂能有什么前途哦！”


    “又脏又累，还被人瞧不起……你家两个娃儿以后都要因为你收破烂，遭人笑话！”


    钱建新听了就听了。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去。


    等大爷大妈说累了，他才抬起头，和其一笑，问道：“你们家里有废品要卖不？玻璃瓶子、旧杯、破碗、发霉棉絮、床单、旧衣服鞋帽都收！要是有电视机、收音机、自行车、旧灯泡、烂手表这些更好！反正，你们不要的，都可以拿给我看看！”


    大爷大妈们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趣。


    “我看别的收破烂的，说是只收金属类、玻璃类和旧衣服啊。像啥铜线、牙膏皮、铝皮和汽水瓶这些的……你咋啥都收？你去的废品回收厂，跟他们那些去的不一样吗？”


    钱建新憨笑，“是一个厂！但是人家厂里有好多不同的车间呢！里边的规矩多着，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我也不晓得其他东西能挣几毛几分，可能是因为利润太低了，所以其他搞废品回收的人才说不要的吧。可我不同！我啥都要！”


    大爷大妈们一听，有点心动了。


    他们才不真的关心钱建新能不能靠收废品挣钱。


    他们只想知道，家里那些没用的废物，能换回多少钱！


    不一会儿，筒子楼上上下下的邻居全被调动了起来。


    大家纷纷拿出了家里的破烂东西，从锅碗瓢盆，到衣帽鞋袜，还有一大把坏了的电灯泡。


    “这个收吗？”    “这件要不要？”


    邻居们这也问问，那也试试，一边问，一边观察钱建新的反应。


    他们心里总怕钱建新只是说着玩，哄着他们开心！


    等到了掏钱的时候，他就变脸改口，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大爷大妈们五分侥幸，五分期待的等着他答复。


    骂人的话已经悄悄在嘴边憋着了。


    然而，钱建新却说：“收！都收！”


    他透过那几张洗得发毛了、下水就要化掉的蓝白格子床罩，看见的是厚实、耐用的崭新纯棉老粗布床单！


    透过鞋头穿洞、鞋底断裂、鞋边开胶的解放鞋，看见的是轻便、舒适的新鞋！


    透过钨丝烧焦、灯壁破裂的灯泡，看见的是闪闪发亮、光力十足的新灯泡！


    还有旧毛巾、烂相框、破花瓶……


    这些其他收破烂的人通通不要的东西，钱建新一应回收了！


    等他妙手回春，旧物翻新之后，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接下来，就到了报价的关键环节。


    大爷大妈们紧张不已，偷偷咽下口水，竖起耳朵听钱建新介绍。


    “牙膏皮、铝皮桶盆，这些的回收价格，和市面上一样。铜，3块/斤。铝，1.6块/斤。铁，0.3块/斤。”


    “但是我知道，一家人就算凑半年，也不一定能有一斤铝，所以，单独小件就按单件计价。像牙膏皮这样的，一个就按四分钱一个算。灯泡只要钨丝在，都算两毛一个。”


    “旧衣服没法计件，只能称斤。不论材质和用途，全部都按0.12/斤。”


    “废纸按统一的废品回收市价，旧报纸、旧书0.15/斤，纸箱0.09/斤。”


    尽管钱建新嘴上说的，他报的全是市场价。


    可经常卖废品的几户邻居都发现了，他开的价格，比之前来收破烂的那个瘸子的报价，要高那么一毛几分！


    那他们当然更愿意卖给知根知底的小邻居！


    很快，钱建新找邻居借了秤，开始挨家挨户的算钱。


    邻居们看着垃圾也变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一顿忙活下来，钱建新收到了七斤旧报纸，十三斤旧衣服鞋子，还有一堆牙膏皮，灯泡，以及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


    他把东西都搬上了三轮车，蹬着车就去了附近的菜市场。


    买了十块钱猪肉，三块钱的馒头，还有四块五一斤的牛肉包子，喜滋滋的往金鱼街方向骑。


    途径一个没人的巷子，钱建新就开始动手了。


    他一边吃牛肉包子和馒头，一边合成废品。


    尽管这会儿的金鱼街，没有高楼大厦。    不用担心谁家窗口会探出个脑袋来，见证他变魔术般的奇迹时刻。


    但钱建新还是谨慎低调，用一块旧布盖着车尾箱。


    合成。


    合成。


    合成！


    不一会儿，一整车的废品，全变成了新品！


    钱建新去小卖部买了一包标签贴，花费三毛。


    他开始掏出随身备着的小本子开始算账。


    成本：


    废品回收9.83元，猪肉10块，馒头3块，肉包子4.5块，标签贴0.3块……


    共计27.63元。


    而他的新品中，最抢眼的，当数两双解放鞋。


    供销社卖二十块一双。


    他私下卖，按十六块一双，折价出手，卖得快。


    只要卖掉了，就得36块！


    光靠这俩，就已经回本！


    再看，十一个全新灯泡，瓦数最低的五毛一个，瓦数最高的两块一个。


    卖完就有5.2块。


    牙膏就更厉害了。


    基本上都是一块八，两块一支的。


    七支牙膏，按一块六一支的价格算，卖完就有11.2块！


    更别提新衣服、新帽子那些了！


    卖多少都合适！


    全是纯赚！


    钱建新吹着口哨，欢快的蹬车上了马斯宇家。


    马斯宇午觉睡醒，正在家里跟他爹一起搞卫生。


    透过院子里的铁栅栏往外一瞧，见到是钱建新来了，马斯宇立马扔开手里的扫把跑过来迎接。


    钱建新也激动的从车上跳下来，拉住马斯宇的手，开门见山的说：


    “兄弟，来活了！只要你把这一车东西全卖光，我去掉成本，给你收益的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