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里有人用粤语焦急地喊着什么，医疗仪器的滴滴声突然变得急促。


    谢澜霆似乎在走动，电话里传来关门声，背景音顿时安静下来。


    “老爷子怎么样？”顾皎皎轻声问。


    “暂时脱离危险。”他吐出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最终只是这样问。


    “快了。”谢澜霆的声线突然柔和下来，背景音里隐约有雨声，“等我回来的时候……”


    他顿了顿，金丝眼镜链轻晃的声音清晰可闻：“希望听到你的答复。”


    顾皎皎的脸突然烧起来。


    求婚的话语犹在耳边，他今早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时强势的眼神仿佛能穿透时空。


    没有鲜花没有告白，只有一句“和我结婚“的陈述句，像在谈判桌上敲定合同。


    “我们甚至没有……”她绞着睡裙腰带，“正常恋爱该有的流程……”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你觉得我求婚是因为小泽？”谢澜霆的声音危险地压低。


    顾皎皎咬住下唇。


    难道不是吗？


    他需要个能照顾孩子的女主人，而她恰好符合条件。


    像面试通过后收到的offer，无关风月。


    “皎皎。”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每个字都像从齿间磨出来的，“你在我怀里发抖的时候，觉得那是什么？商业谈判？”


    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汗湿的额发蹭过她锁骨，滚烫的掌心烙在她腰间。


    暗哑的嗓音一遍遍唤她“皎皎”。


    顾皎皎耳尖红得滴血，手机几乎拿不稳。


    “我、我不是……”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却被楼下突然传来的玻璃碎裂声打断。


    “怎么回事？”谢澜霆瞬间警觉。


    顾皎皎冲到窗边，看见佣人举着手电筒在花园里四处照射，“可能是野猫……”


    “对了，小泽现在情况好转很多，我在想……要不要送他去幼儿园上学试试？”顾皎皎提出自己的想法。


    刚好，也借此机会转移了话题。


    “我正有此意。”谢澜霆回道：“让他试试看，他需要接触正常的社会生活。”


    “好，那我明天带他去幼儿园看看，如果小泽愿意，我就带他报名。”


    顾皎皎说完，犹豫几秒后道：“那我先挂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晚安。”谢澜霆与她道别。


    ……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玄关处，顾皎皎蹲下身，仔细地为小泽整理着衣领。


    小男孩穿着深蓝色的小西装，看上去比平日更有精神。


    “妈妈，我会交到新朋友吗？”小泽仰着脸，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着期待与忐忑。


    顾皎皎心头一软，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卷的发梢：“当然会，我们小泽这么可爱。”


    她刻意忽略“妈妈“这个称呼带来的微妙刺痛。


    自从谢澜霆第一次求婚的那时候起，小泽就固执地改了口，而她始终没能狠心纠正。


    “顾小姐，车备好了。”王婶递来小泽的入园资料袋。


    半岛国际幼儿园的樱花道上落英缤纷。


    顾皎皎牵着小泽的手，感受着掌心里孩子微微的颤抖。


    “看，那是滑梯！”她指着远处的游乐设施，试图分散小泽的注意力，“你最喜欢的那种螺旋形的。”


    小泽刚要欢呼，突然僵在原地。


    顾皎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呼吸瞬间凝滞——梁景郁正牵着康康从教务楼转角处走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三个人都愣住了。


    康康先反应过来。


    “妈妈！”小男孩甩开梁景郁的手，像颗小炮弹般冲过来，一头扎进顾皎皎怀里，差点要把她撞出去。


    “爸爸说你没时间陪我来报名！”


    顾皎皎的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不该落下。


    她下意识看向梁景郁，梁景郁面色纠结，朝着她微微摇头。


    顾皎皎知道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刚好那么巧，就在这里碰到。


    他肯定是还没告诉康康事实的真相。


    “妈妈当然也是来陪你报名的，小泽今天也要报名，没想到康康更快一些。”顾皎皎微笑道，并没有回抱他，总觉得和康康之间似乎有了一些生疏。


    “康康，那以后我们天天就可以见面了。”小泽出声道，随即抬头看向梁景郁，歪着脑袋喊了一声：“表哥。”


    他隐约记得爸爸是这个男人的舅舅，那么他和这个男人就是表兄弟的关系。


    “小泽乖，以后麻烦小泽和康康好好相处，你们俩要互相照顾。”梁景郁蹲下身子，将两个孩子拉到一起。


    “好！”康康大声道，声音宏亮。


    小泽则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老师将小泽和康康接走去做个入学小考试的时候，梁景郁将顾皎皎约到一旁。


    他声音压得极低，“安若婉的情况恐怕要坐牢很久，心理医生说康康现在承受不了，所以能不能麻烦你……”


    顾皎皎看着康康期待的眼神，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哑着声道：“嗯，我也不希望康康受伤，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但以后你得更加照顾他了，毕竟他没有妈妈照顾了，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你得负责。”


    “嗯。”梁景郁神色不太好。


    “另外，我想提醒你，顾心雅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人选，既然你和她已经解除婚约，那我也无需多说。希望你以后选择未来妻子的时候，多多观察对方的人品，这样也算是为了康康考虑，哪怕他不能成为正统继承人，也希望你们梁家能够善待他，给他一隅之地。”顾皎皎认真地开口说道。


    梁景郁幽怨的眼神看向她，“难道你不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吗？”


    顾皎皎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梁景郁，我希望你不要再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为什么？”梁景郁不信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有谁比我们更合适？”


    梁景郁的视线落在她无名指的蓝宝石戒指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们……”


    “梁先生。”教务主任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康康的疫苗证明需要补一份复印件。”


    趁梁景郁被支开，顾皎皎长舒一口气。


    她转身时却撞上一堵肉墙——谢明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正倚着消防栓对她举杯示意，手里的咖啡杯冒着热气。


    “真巧啊，嫂子。”他踱步过来，袖口的衔尾蛇刺青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看来我哥终于舍得让小继承人见光了？”


    顾皎皎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里？”


    “来带我儿子报名。”谢明修笑着指向游乐区——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独自玩着积木，“Junior，五岁半。”


    “说起来，我儿子和谢雨泽应该是堂兄弟？毕竟他们共用一个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