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窘迫。


    他为了自己即将变得斑秃丑陋的鱼尾而感到窘迫。


    可因动情而化成的兽型不受控制，南宫云辞越是用毯子去遮挡，那些鱼鳞就剥落的越厉害。


    很快，地板上铺满了一地银光闪闪的鳞片。


    他虽然对这种情况有所预见，却也没有真的见过自己鳞片剥落，掉满一地的景象。


    这下真的傻了眼。


    动作也停下来了。


    背后执掌灼浪数年，跺跺脚就能让古巨人颅海盗聚集地都跟着混乱的黑道鱼大，从来没有如此难堪过。


    还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


    他身体也滑落到地板上，想去捡自己的鳞片，手抖了抖，却发现鳞片脱落的太多了，怎么也捡不过来。


    他苦笑了一声，背着脸不敢看姜凤杳。


    声线嘶哑而低沉：“对不起殿下。我、自愿退出竞选兽夫的行列。您……您不必在意我。丑成这样……我没脸见您了。”


    “叫人、叫人扫掉吧。我再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


    “祝您以后……平安顺遂，一切如意。”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颤抖，带了些哭腔。


    南宫云辞暗暗攥紧衬衫衣摆，窘迫的想着怎么还不变回人腿来，他好想赶快离开。


    他这般丑陋的样子，一刻也不想在圣雌殿下面前展现。


    于是就要用手撑着，往外爬。


    只想赶快走，快点走，千万不要再留下来，让圣雌殿下对他心生额外的厌恶。


    这种感觉让他难堪的要死。


    恨不得立即找条地缝钻进去。


    忽地，一条手臂搭在了他的肩头，南宫云辞身体一僵。


    姜凤杳在地板上坐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轻轻的抚摸他的发顶。


    不住的柔声安慰。


    “别怕，别怕。”


    “不要难过了。”


    “鳞片掉落了也没关系。”


    “一点都不丑的。”


    南宫云辞的面颊被姜凤杳按着，贴到了一方柔软。


    瞬间僵硬的不敢乱动。


    只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在这方小房间内，咚咚作响。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不知该怎么呼吸，才能不让丑陋的自己触碰到圣雌殿下。


    鲛人对美丽鳞片的追求非常执着。


    这种执着在此刻，让南宫云辞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和圣雌殿下的任何触碰，都成了对她的玷污。


    他不该脏了殿下的身。


    怎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


    躲都躲不掉。


    好难堪，想死。


    却听姜凤杳在他耳畔叹了口气。


    “我身边真的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执着。”


    “要是真的不想走了，想当我的兽夫，你不必去参加什么竞选的。”


    “我要你。”


    听见这话，一点清凉落在姜凤杳的手臂上，掉到地板，传来叮当一声。


    就见一颗蓝色水滴状的珍珠，噗噗滚落。


    姜凤杳惊诧的拾起那颗珍珠，看向南宫云辞。


    他湛蓝色的眸子泪眼朦胧。


    刚刚，是哭了。


    ……鲛人哭泣，竟然真的会掉小珍珠啊？


    “殿下，我、我没有了漂亮的尾鳞，不配成为您的兽夫。您不、不用这样安慰我。”


    “我没关系的。等我回去，慢慢长出鳞片来，再来找您。”


    “我查过了，失去鲛珠，鳞片再长出来也不一样了。”姜凤杳并没有听他的狡辩之词。


    继续安抚。


    “我不介意你的鳞片如何。”


    “我敬重你对我的心意。”


    “云辞，不想走就别走了。留在我身边吧。”


    南宫云辞这下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酸涩，伸出手抱住了姜凤杳的腰身，把脸藏在她身上埋了起来。


    伤心万分。


    失去鲛珠而剥落的鳞片，散落在二人周围。


    他看着这些鳞片，强忍住的伤心再也控制不住。


    眼角的泪珠汇集，凝聚。


    又是一颗珍珠掉落。


    “谢谢圣雌殿下。”


    “谢谢……雌主大人。”


    姜凤杳又是叹了口气，把第二颗珍珠拾起来，仔细的收入空间钮。


    鲛人哭泣会掉落珍珠，但他们通常都不哭。


    失去鲛珠、鳞片脱落，怕是比他能力衰退，少了半条命还要让鱼难过。


    姜凤杳感到心脏抽抽的痛。


    真心疼了。


    多漂亮的鱼尾。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怀里的人鱼给哄好。


    怎么做才能补偿他。


    “都怪我，要不是我吞了你的鲛珠，你怎么会这样。”


    “反倒还来谢我。”


    “傻瓜鱼。”


    “值得吗？”


    南宫云辞埋着头不起来。


    闷闷的声音传出：“确实很伤心。”


    “但是，雌主心疼我。我又不伤心了。”


    “您不嫌弃我，我就觉得已经超值了。”


    姜凤杳：“……”


    【哎。】


    月色如水。


    一地璀璨的银色鳞片反射着冷白的月光。


    姜凤杳就这样安抚的抱着南宫云辞，直到他终于平复了心情。


    丑陋斑秃的鱼尾化作光点，在南宫云辞平复好心情后变回了双腿。


    他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难过鱼尾的变化，但只要藏起来不让人看到，至少还能挽留一点人鱼王子的颜面。


    二人这才在地板上坐起身。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叩叩叩！”


    顾凛之的声音在外响起。


    “大小姐，我们到家了。”


    “好，这就来。”


    姜凤杳应了一声，被南宫云辞轻轻用力拉了起来。


    南宫云辞这才想到了她还有正夫在外。


    “殿下，我、我和柏哥在上古巨人颅的势力其实也有些摩擦。他是你的正夫，会不会、看不上我？”


    南宫云辞想到这里，又有点结结巴巴的。


    一时间，刚成为粉嫩新郎的黑道鱼大有些犯难。


    姜凤杳一愣。


    “嗯？柏慕尘不是我的正夫啊。我的正夫你还没见过。”


    “啊？他说他是你的第一兽夫啊。”


    “嗯。他是第一个。但是，他不是我的正夫。”


    姜凤杳不太想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总之，他们好像给自己划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第一名。


    涂山泫烨还说自己是名义第一兽夫呢。


    遇到这种情况，她就在旁边看着，不插嘴也不端水。


    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你不用太有压力。”


    “叔叔很和蔼可亲的。”


    南宫云辞：“叔叔？”


    姜凤杳拍了拍他肩膀。


    “我自小的监护人，叫习惯了，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准备下飞舰回家了，但姜凤杳还是认真仔细的用空间钮将南宫云辞的鳞片全都收集了起来。


    “我帮你留着。以后，我肯定会想办法让你长出比原来更漂亮更鲜艳的鳞片！”


    南宫云辞并不抱这种希望。


    但是，雌主这样能想着他，是不是说明，她心里对他，也不只是感恩这一种情感？


    一时间，南宫云辞七零八落的心，慢慢的充盈起来。


    在他心里，姜凤杳好像变成了一只小手，将他的破碎的心拾起来。


    一片一片的拼凑，缝缝补补。


    圣雌殿下，她真的好温暖啊。


    越是接触，越觉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