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殊醒来时有种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感觉。


    酒店松软的大床变成漂浮的海洋，头顶的天花板成了海里起伏的浪，在他眼里变大又变小，忽远又忽近。


    一旁的闹钟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唐嘉殊却直到再次提醒两次后才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脑袋还昏昏沉沉，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变得模糊。


    唐嘉殊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自己大晚上跑去滨海路拍照，身后跟着单理，然后是有人把自己背了起来，紧接着就彻底断片。


    在浴室里吐出胃里仅剩的一点东西时，唐嘉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默默给带自己回来的好心人道谢。


    连衣服都给换了，真是个大好人。


    在浴室里吐完，闹钟响起第四次。


    唐嘉殊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尽快收拾妥当，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他作为新郎之一，还有许多事等着他。


    但他头痛欲裂，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虚弱地一碰就倒，实在是没有力气。


    犹豫片刻后，唐嘉殊决定再休息十分钟看看，毕竟他现在这幅样子是完全没办法出席婚礼的。


    另一边，沈宥已经在休息室坐好，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和婚礼统筹依次入场，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为婚礼做准备。


    沈宥脸色不太好看，化妆师进门后吃了一惊，问他是不是太兴奋昨晚没休息好。


    沈宥垂眸，也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自觉形象不太好，主动要求化妆师帮他上一层底妆。


    沈宥这么权威一张脸，不化妆都帅得人神共愤，之前化妆师还说有她没她都无所谓。现在虽然因为一晚没合眼有些憔悴，但还真没垮倒不能见人的地步。


    化妆师权衡之后，给他脸上上了薄薄一层底妆来遮盖眼下的青色。


    陶映钏跟在造型师身后进来，直接拉过沈宥身旁的椅子坐下，在一旁跟着举手提要求：“老师帮我也化个，我一晚上没睡，这黑眼圈还能遮住吗？”


    化妆师从镜子里看他一眼，也被他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怎么了？”化妆师奇道：“怎么过了一晚上新郎伴郎都这么憔悴，今天婚礼昨晚不应该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吗？”


    “你问他。”陶映钏一脸幽怨地指着沈宥问罪，“昨晚拉着我加班到十点，我都还没回到家呢又给我叫回来，让我立刻帮他联系设计师换礼服换戒指，你说有他这样折磨自己兄弟的吗？”


    受害者不止陶映钏一个，打完一圈电话的沈冉推门进来，拿着手机的噼里啪啦打字的同时还在跟沈宥汇报：“哥，都联系好了，你名单上的人我都安排人去接了，有些实在太远的或者昨晚喝多现在还没醒来的我都划掉了，其他的保证婚礼开始前能出席。”


    沈宥朝妹妹点了点头，向她投去感谢的目光，“谢了小冉。”


    沈冉回了他一个小意思的眼神，在沙发上坐下，忙活一通终于可以松口气。


    她环顾四周，看到一旁衣架上挂着的礼服，惊讶道：“怎么换成白色的了？之前定好的不是黑色吗？难道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陶映钏说，“你哥大半夜发神经，昨晚极限六小时照着之前的那套赶出来的，十分钟前刚刚送到，还新鲜热乎着，简直是奇迹。”


    陶映钏比了个大拇指，也对自己的办事能力感到自得。


    “好家伙，这是怎么想的？”沈冉说。


    “我也想知道。”陶映钏说。


    两人齐刷刷抬起头看着正在被发型师捣鼓的沈宥。


    沈宥化了妆的眉眼比刚才瞧着有气色了些，他淡淡道：“黑色不好看，不喜欢。”


    他没点名是谁，但总不能是前几天刚选好黑色礼服的他自己。


    陶映钏和沈冉对视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婚礼在上午十点开始，但新郎之一的唐嘉殊直到十分钟后才姗姗来迟。


    看着丝毫没有时间观念的唐嘉殊穿着白色礼服朝自己走来，沈宥觉得他昨晚应该睡得还不错，至少那张脸依旧明艳动人。


    不像他，因为几句醉话就被折磨肝肠寸断，最后憔悴到需要化妆来遮掩。


    唐嘉殊似乎有话要问他，但沈宥见到他就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些话，在面对他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不知道要拿那副表情出来，最后干脆选择最熟悉的面无表情。


    已经在喊新郎入场，唐嘉殊话没说出口就被沈宥甩在身后。


    明明应该两人挽手一同入场的画面，此刻变成两人并排，前后还差着半个肩膀的距离，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唐嘉殊比刚起床时好了一点，虽然脑袋还有点晕乎，但人已经清醒到能在心里骂沈宥的程度了。


    两人在司仪面前站定，看彼此的眼神都不够友善。


    “唐嘉殊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与沈宥先生结婚，成为他终身的伴侣呢？”


    当司仪问起第二遍时，唐嘉殊终于从昨晚的宿醉中清醒过来，收回瞪着沈宥的眼神，在现场一片尴尬的寂静中答道：“愿意愿意。”


    语气十分不耐，态度万分恶劣。


    面前身穿白色礼服的沈宥此刻脸色黑得不能再黑。


    唐嘉殊看到他下颌收紧，眸色深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掌攥得愈发用力，连发白的指节都在诉说主人的隐忍。


    但唐嘉殊此刻看着隐忍脾气的沈宥，竟然觉得没那么讨厌了，至少比他穿之前选中的那套黑色礼服时好了一些。


    他就说沈宥穿白色一定比穿黑色好看，还跟自己更搭，沈宥找来的造型师应该来找他请教。


    花童上台将装着对戒的盒子交给他们，沈宥打开，拿出里面那颗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时刻记得表情管理的唐嘉殊在被钻石火彩闪到眼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面前这颗钻石和沈宥身上的白色礼服一样，都太出乎意料了些，明明前几天两人去选时定下的都不是现在的款式。


    挑选礼服和戒指的环节安排在领证那天，因为时间紧迫，连定制都来不及，只能选择成衣和成品戒指。


    唐嘉殊坐在一旁听设计师给出的建议，这件适合沈先生的气质，那件符合沈先生的要求，反正处处都以沈宥为主，大概他们也都知道在这场婚姻里他是有求于人的角色。


    唐嘉殊听着，渐渐产生出一种他们在谈论别人的事情的错觉，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换个别的什么李嘉殊王嘉殊坐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所以当设计师问起他的选择，唐嘉殊也十分随意地说：“都可以呀，看我老公喜欢什么吧。”


    陌生的词汇出现在他们之间，店员羡慕他们的感情，感叹新婚的甜蜜，只有沈宥听出来他带着讽刺意味。


    明里暗里刺了彼此几句，当天的行程并不顺利，甚至在挑选戒指时唐嘉殊直接缺席，让沈宥自己看着办。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看到沈宥选到的礼服和戒指送来时，尽管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要求，但就像是知道这段婚姻不会长久一样，唐嘉殊也知道自己的选择并不重要。


    而且，他也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有这时间不如趁早吸取经验为自己二婚做打算。


    微凉的戒圈划过无名指，唐嘉殊收回思绪，但还是没想通怎么刚过了一天，沈宥的审美就突然觉醒，有了质的飞跃。


    礼服比之前好看了一百倍，戒指一万倍。


    难道沈宥偷偷修炼的读心术，听到了他内心的吐槽？


    那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心里夸他审美提高了吗？


    唐嘉殊给沈宥戴上戒指，抬头去看，觉得应该没有，不然沈宥的脸色应该会比现在好一点。


    通常情况下，交换戒指后是新人接吻的环节，还势必要带着亲友团的起哄。


    但不知道是不是沈宥提前交代，司仪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


    简短的仪式很快就走完，期间除了主持人的声音，现场十分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过于严肃。


    唐嘉殊在心里感叹，有点可惜。


    虽然这场婚姻并非他所愿，但这种被世俗赋予了重要意义的场合下，唐嘉殊也不能免俗地感到心潮澎湃。


    这种时候就应该热闹一些，这样冷静克制，真的不像是在结婚。


    而且，虽然是在酒店户外，但整个现场的布置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大到整个婚礼座位的安排，小到每一处鲜花的摆放都经过巧妙的设计，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沈宥找的哪家策划团队，想来费用应该不会太低，毕竟每一处的安排都符合他的审美要求，而唐嘉殊对自己的审美水准十分自信。


    早知道就叫几个朋友过来了，还能帮忙抓拍几张照片。


    说到照片，唐嘉殊发现婚礼现场居然没有以为摄影师，甚至下面观礼的来宾都很少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唐嘉殊乱七八糟地想着，仪式结束后才有时间仔细看了看现场来宾。


    出乎意料的，唐嘉殊视线扫过后面两排，坐着的几个人明显是他熟悉的面孔，而唐嘉殊也确认自己并没有邀请他们。


    和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些不同，这几个有唐嘉殊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也有上大学时的好友，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没收到唐嘉殊的婚礼邀请。


    就像他跟单理说的那样，唐嘉殊知道这场婚礼自己不会太好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需要亲友集体见证的画面，所以从一开始除了父母亲戚，他就没想过要邀请自己的朋友。


    但现在他们却集体出现在了婚礼现场，还激动的在在远处给唐嘉殊挥手示意。


    谁邀请的他们？


    唐嘉殊跟着沈宥回休息室换衣服，依旧落人半步，他收回视线，快步走上前，想问问沈宥，却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就被甩开。


    “别碰我！”


    殊：一觉醒来老公审美提高一万倍[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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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婚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