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府的路上，二人一时有些无言。


    秦知意脱下属于裴怀清的黑色大氅，仔细叠好放在一旁。


    感受到裴怀清似有若无的视线，秦知意偏头直望过去。


    “侯爷恕罪，知意昨日不该擅自查看密信，侯爷责罚妾身吧。”


    裴怀清撑着头看向姿态放的极低的秦知意，顿时有些好笑“无妨，不是什么要紧事，看就看了。”


    秦知意一愣，头埋得更低些“侯爷放心，我会谨慎些的，绝不会让侯爷失望的。”


    裴怀清看着快将自己缩起来的秦知意，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面前拢下一圈黑影，秦知意一时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捏紧裙摆。


    裴怀清观望许久，终是伸手捏了捏秦知意团成两座小峰一般的发髻。


    裴怀清低低笑了两声“头梳的不错，跟只猫一样。”


    秦知意愣怔抬头“什...什么？”


    裴怀清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回家了，还不进去是准备今晚睡马车上吗？”


    秦知意一愣，赶忙跟上。


    回到芳茗苑，秦知意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间。


    窗外传来丝丝凉意，帷幔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迎春起身将窗子关紧“小姐，下雪了有些大，今晚盖厚些不要着凉了。”


    次日一早，秦知意早早洗漱完便带着迎春前去荣华堂伺候老太太用膳。


    芳茗苑离老太太的荣华堂堂相中间不过隔了几个院子，倒不费什么脚程。


    穿过九曲回廊，秦知意便规规矩矩站在帘子外等婆子向里头通传。


    屋中久久未曾有回应，秦知意便也不急，依旧安安静静站在帘子外。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口的婆子才打起帘子“侧夫人请。”


    秦知意依旧面上带着淡笑，看上去和和气气的。


    进了屋内，被屋中暖意包围，那股好似穿透骨髓的凉意才渐渐褪去。


    寿安堂坐北朝南，进入厅堂，只有两位丫鬟侍立在右次间罩门前。


    见秦知意进来，两位丫鬟屈膝一礼便打起福纹锦帘。


    秦知意进去时，三太太林氏正为老太太布置着餐食。


    见着秦知意进来，林氏下意识冷笑一声，便不在看她。


    屋内居中的一张梨花木桌上正摆着十几样早食，花样虽多，却不见一丝荤腥。


    三老爷领着几位侄儿坐在东西边的黄梨木交椅上，而裴家几位小姐便立于西边窗下。


    秦知意低头向二太太，三太太见礼。


    三太太将她无视了个彻底，倒是二太太方氏面上十分熟稔地拉起秦知意的手向她介绍家中亲眷。


    “这位是裴家二老爷裴宴华，裴家四少爷裴怀余。”


    秦知意温顺向二位见礼。


    “这位则是裴家三老爷裴宴川，之前清哥儿未归家时，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三爷管着的，旁边这位是三少爷裴怀安，二少爷裴怀泽还在弘文书院求学，尚未归家。”


    秦知意一一向长辈见礼。


    再抬头时便对上一双满是挑衅的眸子，是位面容英俊的翩翩少年。


    见秦知意乖巧，二太太林氏心中越发满意。


    “接下来便是家中姐妹，家中姐妹多，大小姐裴念安是三房嫡女。二小姐念慈是二房嫡女，是我所处，平日最是温婉，你二人性子相近平日多走动些也好。四小姐裴念希是四房嫡女。三小姐裴念姝，五小姐裴念云是三房庶女。”


    秦知意与二太太寒暄完便走向南窗下与各位小姐走在一处。


    二小姐裴念慈上前极为亲昵地揽住秦知意“嫂嫂好，我是念慈，我一见嫂嫂便觉十分亲近，不知平日可否去翠竹轩叨扰嫂嫂。”


    秦知意笑着拍了拍裴念慈的手“你若是能来陪我说说话，我自然欣喜。”


    三小姐裴念姝倒是耻笑一声。


    秦知意看向周围，裴家姐妹大多都对秦知意视而不见，四小姐裴念希倒是对她友好的笑了笑。


    这边话还没说两句，就听见外头丫鬟齐声向老太太请安的声音。


    听见动静，原本还稳稳坐着的爷们儿都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太太也笑着前去罩门前搀扶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五十有七，年纪虽不小，但身体康健，周身气度斐然，搭配上一双细长眼显得十分威严。


    可她看向小辈时，却又总是笑着的，周身祥和的气质又为其平添了慈祥。


    众人看着三太太林氏将老太太扶做在上首，便前去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慈爱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老大媳妇快上前来。”


    秦知意一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上前几步，握住了老太太伸来的手。


    老太太依旧是笑着“清儿眼光不错，这丫头乖巧伶俐，日后多跟老三媳妇管理内务，往后好替你三婶分忧。”


    三太太下意识不悦的皱起眉头，但又很快摆出一幅顺从的神色，好像那一闪即逝的厉色是错觉一般。


    “老太太说的是。”


    老太太半阖着眼，似在思索，良久突然说道“安儿可是到了适婚年纪？真是快啊，一转眼孙儿们都这么大了，老三媳妇可以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三太太林氏笑着说“孩子们还小，正替她们相看着人家呢。”


    裴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大媳妇，今日宫中教习嬷嬷来府中教导你们规矩，知意，你可要好好管束妹妹们。”


    “是，祖母。”


    小辈女眷除五小姐外都被裴老太太留下陪膳，五小姐尚且年幼，并不参加此次赏梅宴。


    秦知意与侯府四位适龄的小姐用完膳后便向老太太请辞赶往翠竹轩。


    虽是冬日，翠竹轩却是一片翠绿盎然之意。


    众人行进院中，便看到一动作文雅，气质出尘的妇人独坐林中，煮水煎茶。


    那嬷嬷长了张圆脸，气质随和，却有股不怒自威之感。


    那嬷嬷看众人朝她见礼并未起身“老身姓宁，是你们祖母请来为你们教习的嬷嬷。”


    “见过宁嬷嬷。”几人齐声问好。


    宁嬷嬷伸手指向面前摆满茶具的课桌“夫人，几位小姐，请落座吧。”


    不管是原身还是秦知意，都不曾学过茶艺。


    秦知意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不禁有些头疼。


    “茶之笋者，等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声音清澈，婉婉道来。


    秦知意歪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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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斑驳叶影随着宁嬷嬷走动的身影摇曳。


    “接下来用竹夹将茶饼取出，放在火上炙烤。烤好的茶饼用碾茶器碾成细小的颗粒，装入纸囊储之。”


    秦知意因是第一次煎茶，动作十分谨慎。


    宁嬷嬷站在一旁贴心指导。


    “宁嬷嬷，姝儿已将茶碾好，还请宁嬷嬷教诲。”


    宁嬷嬷淡笑着前去查看“不错，三小姐聪颖”


    余下几位皆已将茶磨好待宁嬷嬷指导。


    裴念姝不自觉轻蔑望向还在碾茶的秦知意“姐妹们都已完成，怎嫂嫂动作如此慢，怕不是从没学过如何煎茶吧。”


    秦知意置之不理，筛好茶末交与宁嬷嬷“茶香宁静却可以致远，茶人淡泊却可以明志。之意虽不精于此道，但也常听家中嬷嬷教诲，还请嬷嬷勿怪。”


    宁嬷嬷满意点了点头，柔声称赞“性子柔和，不错。”


    裴念姝双拳紧握，一双美眸满是不服“伶牙俐齿，不过是些口头上的功夫。”


    宁嬷嬷若有所思的视线扫过小声嘟囔的裴念姝，并未开口。


    “既然茶已碾好，接下来便是煮茶。”


    裴念姝若有所思“宁嬷嬷，我们姐妹几人从未去过宫中，不知嬷嬷可否讲些宫中规矩，倒时不要闹出笑话才好。”


    宁嬷嬷微微皱眉，说出的话也有些冷“侯府儿女规矩自是没得说，老身也不敢在几位小姐面前卖弄。”


    裴念姝脸上顿时有点得意“那不知这赏梅宴是在何处？我们可需准备什么？”


    裴念安本就生的清冷，此刻面上几分不耐，显得有几分唬人“裴念姝，你没学过尊师敬长的规矩吗？宁嬷嬷自然有她的规划，哪轮得到你开口置喙？”


    裴念姝脸上一阵青红交加，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宁嬷嬷适时站出来打圆场“大小姐勿怪，三小姐年纪尚轻静不下心来也是常事。这赏梅宴也不过是供京中小姐交友的宴会，三两小姐围坐一团，围炉煮茶，吟诗作对，展示才艺罢了。”


    裴念姝面上一喜“不知嬷嬷可曾指导指导我们才艺？家中姐妹对于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若是能得嬷嬷指导，乃我们之幸。”


    宁嬷嬷笑着应答“这是自然，只不过距离冬月初二不过三日，可这琴棋书画涉猎过广，老奴一时也不知从何入手。”


    裴念姝微微点头“听母亲说，宁嬷嬷琴艺过人，年轻时还曾当过嘉宁公主的开蒙老师，不知可否指导我们姐妹几人？”


    裴念姝轻蔑扫视众人。裴念安性子粗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只不过仗着自己是长姐管天管地，实际又有几人能真心信服？


    裴念慈精通书画，琴艺稍逊色些，人又木讷无趣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倒是这裴念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人又阴险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裴念姝想着想着，抬眸望向秦知意。倒是她这位嫂子，空有一副皮囊，竟也能从小官家的庶女嫁进侯府，那她说不定也能嫁与皇亲国戚。


    秦知意感受到有人紧紧盯着她，回头便对上裴念姝不屑的眼眸。


    察觉到秦知意的视线，裴念姝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秦知意倒是好笑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