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醒醒，再睡下去你就要和血泡在一起了。”


    有声音从很远的的地方传来。


    洛昭的意识飘过荒野，被人钉死在原地。


    身体好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往地底塞，痛的她发不出一点儿声。


    “阿昭？”


    那女声又唤她。


    她想要睁眼，眼目却被数以万计的红线包裹。


    穿针一般不叫她挣开。


    可明明她没睁眼，却能透过识海看见一道透明的人影。


    而人影的中心，装着一团黑气正朝她挥手。


    灵蛊。


    她手心虚握，欲持剑而起，但划开的，却是一道璃光的屏障。


    “空—”


    耳旁嗡嗡作响。


    下一刻，她身体猛地一轻，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那片空间灰暗，仔细看才发觉是鬼影重重，透不出一丝缝隙。


    这空间里的鬼似乎许久不见新人，见到她时，忽的停下脚步。却在看清她的第一时间飞速后退，慌乱中踩过好几个鬼影。


    “救命！！”


    前排的鬼惊叫着跑开，紧接着它后方的鬼群登时四散而逃，“怎么会是她啊，真是见了鬼了，快跑啊！”


    有鬼不信邪的凑上前，都在看见洛昭的脸时逃窜开来。


    “活着便是被她杀死，怎么死了还能见到她！？”


    一时间，她周围鬼影匆匆，片刻便成了一块空地。


    洛昭：“……”


    这个‘她’应该是指没失忆的她吧？


    脑中忽闪而过秘境长老的脸。


    …好吧，她的确坏事做尽。


    不对，这到底是哪？


    她刚刚还在客栈呢。


    她拧着眉抬步上前，那群鬼叫的更大声了。


    脚底像生了风，眨眼的功夫便将原本浑浊的空间腾得透亮。


    这时候洛昭才认出，这里是虚无境。


    此处是无法投胎之人聚集的地方，她失忆时的魂魄便是来到了此处。


    身后有风飘过，一只手从虚空而来，勾起了她的头发。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她应声回眸，撞进一双妖艳的红眸，对方红唇轻启，轻轻的唤她一声：“洛昭。”


    虚无境的主神。


    她失忆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


    见洛昭困惑，那人眼睫微掀，鎏金的黑色衣衫便搭在了她手边。


    “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不是明摆着呢，你在人间死了才会回到这里。”黑衣女子坐于虚空，百无聊赖的玩着洛昭的头发。


    她死了？


    洛昭眉间微动，她记得自己只是碎了道心被天雷劈了六道，而后受了火刑烧了半个时辰。


    成没成功她还没感受到。


    “啧。”她舌尖轻点，“你把我塞回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她刚碎的道心算什么？


    “哈？”


    洛昭这话说的理直气壮，黑衣女子被气的冒火，“你命格特殊，极难真正死去不错，但拜托你能不能惜命一些，我的命可还捏在你那呢。”


    “不是你告诉我回记忆的办法么？”洛昭问。


    黑衣女子眸光凝滞了一瞬，“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


    洛昭：“？”


    她不碎无情道如何吸收灵蛊？她突然怀疑起这人的动机。


    她抬眸，那双黑眸里泛起薄冰，“神明禁制里装载的七情剑意、灵蛊中的情意、还有我的记忆，这到底是我失忆前的计划，还是你想求死的计划？”


    神明禁制，是她下凡时这位虚无境主神给她的‘利器’。


    彼时她正提剑想捅死这人，但也是那次意外，她才知道没失忆的自己给两人下了生死咒。


    一方死亡，另一方的人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她亲眼见证，所以放心此人所做所说的一切，但她独独没想过，这人想不想活。


    洛昭的长剑抵上黑衣女子的脖颈，“你利用我，是想得到什么？”


    “呵呵。”


    那黑衣女子盯着洛昭的眼，皮笑肉不笑的张嘴：“洛昭，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剖开你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我利用你？亏你还是洛昭呢。你立生死咒的初衷便是怕你自己失忆将我捅了，再多的用意得问你自己。”


    “七情剑意一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一概不知，至于神明禁制为何会与其融合……”她看着洛昭的脸，试探开口：“灵蛊与他们是为同源。”


    话落，她顿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脖子没动，在发现没有异常时松了口气：“一百五十年前，你踏破天柱，将全数灵蛊镇于灼刹深渊，这神明禁制本是你用来防止自己被其侵蚀的产物，后来不知为何演化成了这七情剑意。”


    “你这次碎灭道心应该也感觉到了，神明禁制和七情剑意已经融为一体，如今亦能感知灵蛊和吸纳灵蛊，这确实是你曾说的，恢复记忆的方法。”


    她一口气说完，眸光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洛昭垂着眸子在思索。


    若她说的是真的，没失忆前的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自救。


    可…她始终没想明白一件事，三年前的她为何会在虚无境醒来。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如今吸纳灵蛊能恢复记忆和修为，她总觉得这一切不太对劲，像是她在对抗什么事。


    是天道，还是自己？


    她猜想两者都有。


    天道屡次降下雷劫阻碍她，而她自己原是无情道大成者，如今要被迫依靠七情修炼。


    她死亡的原因、自己算计自己的目的，都迫使着她与灵蛊融合。


    她已无路可选。


    唯有一条路走到黑。


    那么现在她必须要做的事，是将宗内的真相揭露，而后一步一步，揭开仙盟秘境的东西。


    她松了剑，朝黑衣女子道：“送我回去。”


    “哦。”


    黑衣女子应完声顿了一下，“你这次要是再死那么快，小心我把你关在虚无境里。”


    “知道了。”


    洛昭摆手，抬眸却又对上她惊愕的目光，她看着洛昭许久，最后从嘴里憋出来一句：“…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你变得不太像你了？”


    “？”洛昭掀开眼皮，问她：“……我该是什么样的？”


    黑衣女子摩挲着下巴，朱唇轻抿：“呃……这是个好问题。但我说不上来，反正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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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现在这样，沾染人间烟火，优柔寡断，甚至……”


    她又想起洛昭方才的样子。


    从前这人可不会这么讲礼性，为人冷淡的很，多说一句话都是稀奇。


    “罢了，总归这是你的计划。”她打了个哈欠，指尖一点。洛昭的意识便如浩浩江水流经虚空，最后落在了地上。


    “阿昭的眼睛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女声欣喜。


    过了许久，洛昭才感受到自己被放在蓄满水的地方，身上冰凉异常，唯有两双热乎的手搭在她的胸前和后背。


    随着洛昭意识回笼，四周灵力回到体内。


    寒凉褪去，她猛的呛出一口血来。


    “阿昭！”


    洛昭陷入一个湿润的怀抱，那人窝在她颈窝，有雾气笼住她的耳，“呜呜…二师兄果然没骗我，你真的没死……呜呜呜…”


    热气将洛昭包裹，她费力的睁开眼，正对上阿秀妖娆的身段，“醒了？”


    她身上的轻纱被池水浸透，贴在身上。


    见洛昭两眼空空，忍不住提醒，“你师姐要哭的蔫儿过去了，你不管管？”


    师姐？


    洛昭终于从被钉死的沉重里缓过来，她抬手，摸到了一段纤细的腰肢。


    “好痒！！”那人浑身一个机灵，慌乱中跌进水池里，洛昭才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那个颇有些孩子气的三师姐，林知柔。


    林知柔只劈了间薄纱，被水打湿后缠在了她脸上了，她将人从水里抱起来，问：“这是怎么了？我这么在这？”


    热水房里雾气缭绕，掺合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林知柔鼓嘴，“还不是你行事偏激！我不过去集市买了些吃的，回来看见驿站屋顶都被你掀了，等我进到屋里……”


    她说着，突然瞪了洛昭一眼，“满塌的鲜血啊，你当时整个人像泡在血池子里一样！我和五师弟都快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从前怎么跟我说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带着血来见我？你早忘光了吧！”


    洛昭垂眸，没说话。


    这位师姐哪哪都好，唯独忌讳同门师姐弟负伤而归，叮嘱所有人惜命。她拗不过只能嘴上应允，尽量不讲血带到她面前。


    可这次，是林知柔自己看见的。


    “二师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笑得贱兮兮的说你死不了，那么多血从你身上留下来，正常点的修士早死了！”


    洛昭抱着她幻视一周，才在屋里的角落找到一张床塌。


    见洛昭不听自己讲话，林知柔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阿昭～你看你长这么漂亮，又有一身修为天赋，就不能爱惜一下自己吗？”


    洛昭还是没说话，阿秀在后面忍不笑出来：“小道士，你浑身打颤还坚持抱你师姐的样子真可爱～”


    洛昭：“……”


    她确实痛的说不出话。


    三人在热水房里折腾了一整夜，在洛昭修为停留在聚灵大圆满时终于从屋里出来。


    而出来的第一件事，则是洛昭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


    林知柔忙了半宿，此刻终于没了困意：“那灵蛊还真不能捉住！？”


    “…嗯。”洛昭抿了抿唇，“所以我有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