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姬的病终是压下去了,七日调养未满,第四天她便已能下床。


    太医院上下皆道柳棉云手段果决,手稳眼清,连赵太医都私下里摇头感叹,说此女若不是出身卑贱,怕早已是御前大医。可这些话没传出去,宫里风向一向不等人说完。


    第五日一早,延禧宫传了话,说顺嫔娘娘要见柳棉云。


    柳棉云没推辞,换了干净衣裳,照例备了银针符纸,照时过去。到了殿内,白酒姬正倚在床榻一角,脸色已有血色,眼下没了黑青,看起来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你倒是有些本事。”她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瞧不出真意。


    柳棉云规矩行礼:“娘娘吉祥。奴婢无他,只愿娘娘无碍。”


    “你不恨我?”白酒姬盯着她。


    “恨也没用。”柳棉云笑笑,声音淡,“人在宫里,命是最紧要的。”


    “你倒挺识趣。”


    白酒姬轻哼一声,放下茶盏,忽地道:“你治好了本宫的病,可这病怎么来的,却仍是个疑点。”


    “娘娘此言何意?”


    “你说你是来治病的,可本宫偏偏记得,病发之前,是你亲手替我按的肩。你说巧不巧?”


    柳棉云神情一凛。


    她听出来了,白酒姬这不是闲话,是准备拿这事做文章了。


    “娘娘,若说奴婢害您,那奴婢为何又救您?”她说得平静,“何况那夜之后,奴婢便进了慎刑司。娘娘既是病中,又怎会不记得?”


    白酒姬冷笑:“你一个小宫女,身上本事谁知道哪里来的。若是你早就布了手段,一边害我,一边再来‘救’我,那便说得通了。”


    “奴婢无权无势,甚至一夜之间被关进牢狱。若真有那等手段,又何必受这许多苦?”


    她声音不高,语气却不软,也不激,像是在讲一桩旁人的事。


    白酒姬盯着她,眸光一动没动,屋里一时间陷入诡异的静。


    “娘娘若觉得是奴婢害了您,大可请人彻查。”柳棉云抬眼看她,“奴婢不惧审问,也不惧验法,清白与否,一试便知。”


    这话一落,白酒姬没接,低头轻轻转动手里的玉环,像在斟酌什么。


    柳棉云站在原地没动,神色不卑不亢,目光沉静。


    风从窗缝钻入,轻轻撩起帘角,一室沉默仿佛被撕开一条细缝。


    白酒姬手指轻敲玉环,没说话。


    她坐在那里,背靠锦枕,神色温和,眉眼却冷。她不是没想过,这病是怎么落下的,也不是没听说,宫里早有传言,说柳棉云会奇术,有些邪门。


    这些日子,她睡也睡不安,连做梦都梦见那夜她站在自己床前,眼神冰冷,仿佛一瞬间能叫人魂飞魄散。她一醒来,满背冷汗。


    “你若真是无辜,那就怪本宫多想了。”她忽然道,语气软下来些许,“可人一旦病过一次,便怕再来第二次。”


    柳棉云抬眸望她,神色平静。


    “娘娘心里若是有结,奴婢自不能解。但奴婢来此,只是想治病,不想惹是非。”


    “你倒真是不争。”白酒姬轻笑,“可惜,这宫里最怕的就是‘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