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文总她只想捐家产

    文舒嗯了声,脑海里浮现了山坳里连片的竹林和窄小难行的土道。


    文晗还在游戏房里拼地图,文舒送沈识善上楼收拾东西。两人长久静默,在竹子的话题结束后便没再说一句话。


    沈识善的湿衣服和防潮包都在盥洗间,在她整理的间隙文舒握着手机过来了。


    她看到了沈识善手边的雨衣,压下手机屏幕。


    天有些暗,心口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映得文舒的下颌和薄唇更为立体了。沈识善瞧不太清她的神色,动作微僵。


    “有雨衣为什么不穿?”文舒问。


    沈识善敛眸,避开她的直视:“怕包里东西打湿。”


    虽然相处不多,但沈识善已经摸出了她的习惯——文舒这个人从不喜欢说多余的话,从她几次的尝试来看,文舒大概也只喜欢真诚一点,能够揣摩对她心思的人。


    雨衣她是故意不穿的,目的就是让文舒看到她为了及时赶到茗苑所付出的努力,以及她对这份工作的渴望。这是“真诚”的一种“表演”,而现在她的行为可能被视作“不真诚”的表现。


    “藏雨衣里也不是不可以。”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文舒的眼睛愈发深邃。她微歪首,在不经意间就洞察了沈识善所有的心思与小把戏。随口两句话便令沈识善心中警铃大作,面颊发麻。


    沉默了片刻,沈识善说出了实话:“因为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


    出乎意料的是,门边的文舒只是轻轻应了声。


    沈识善抬眸,迎上了她的视线,眼底流露出藏不住的惊诧。


    文舒解锁手机,示意沈识善出示转账码。


    “我……”沈识善欲言又止。


    文舒并不需要她的解释。比起她的同龄人,沈识善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甚至可以用聪明来形容。她总是习惯用职场上的那套来看人,沈识善努力表现于她而言并不是坏事,“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也确实是真实的理由。


    “今天的课时费给半天。”文舒说,“下周继续。早九点到晚五点。”


    沈识善微瞠眼睛,唇瓣开合。


    “你的联系方式留我一个。”文舒继续道,“有特殊情况我会通知你。”


    沈识善蓦地心跳加速,废了一会工夫才添加成功。


    文舒确认添加成功后就收起了手机,沈识善盯着屏幕确认了好几遍才向她告别。


    夏季天黑得晚,沈识善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天际仍有浮光。


    沿着雨后干净整洁的街道前行,吹着湿润的晚风,沈识善握着包带,嘴角不住地上扬。


    *


    晚间的火锅店里,柜台前的王姐捏着老花镜望向店外的等候区。


    负责迎宾的沈识善正蹲着给还没排到座的顾客讲解,整个人充满干劲,笑意也比往常更深了。


    王姐眯眼打量,趁她领人进店的工夫说了两句话。


    “问题解决了?”


    “面上了。”


    “不错不错。”


    ……


    稍晚些时候,清点完存款的沈识善从喜悦中脱身,望着水槽中的碟子思绪却控制不住地飘远了。


    来兼职的路上,她一遍又一遍地查看文舒的资料卡和头像,确认不是她从前添加的那位“温小姐”后,下意识松了口气,继而便是沉重的失落与不甘。


    不过松下的这口气总隔着层什么,像是一层糊着的薄纸,只需要探指就能彻底戳破。


    直觉告诉她,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解决手术费用的喜悦刚淡去,沈识善的心便悬了起来。


    当初接受资助时,“温小姐”的朋友就说过,“温小姐”不想和受资助者产生太多交集,这是对她自尊的保护,也是“温小姐”对自己的保护。


    末班车上,沈识善打开了手机,将联系簿翻到最后,找到了那个已经一年多没有发过信息的账号。


    屏幕上躺着她最后一次发送的信息:


    “姐姐,我拿到国家励志奖学金了。”


    温小姐没有任何回复。


    沈识善靠着车窗出神,眼前是变换的霓虹夜景。


    昏黄的浮光下,车灯在暗夜中闪烁,高楼的灯光散作星火点缀在夜空之中,愈来愈远。


    过去,她曾从“温小姐”的手机上看过这样的夜景。与山坳里入了夜便只剩的漆黑不同,“温小姐”相册中的夜晚是车水马龙的,是光鲜亮丽的。


    灰蒙蒙的房间里,她局促地立在门扉旁,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停地捏新拆的毛巾。


    温小姐躺着的竹席是她反复擦拭过三四遍的,饶是这样沈识善还是担心碰脏她的白衬衣,想要找一方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是“温小姐”将她叫过来,挨着她坐下,同她一起翻看手机相册。


    沈识善就这样看到了大城市的繁华,看到了山村和小县城外的另一个世界。


    她那时候叛逆,用泼辣和满不在乎假装潇洒,嘴里天天念着“读书不如早点出去打工”,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温小姐”给予她的无声劝诫。


    车玻璃上映着一双黝黑的瞳仁,沈识善望着自己的眼睛,脑海里浮现了“温小姐”温柔且坚定的眼神。


    记忆里那道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到最后,竟与靠着门握着手机的文舒的身影重叠了。


    会是她吗?


    都去过云朔,知道那里有漫山遍野的竹林,语调和眼神都是那样泰然,总能令她想起晨间薄雾弥散的山峦。


    可是变化为什么那样大?


    记忆里的温小姐明明是温和的,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


    沈识善揉着眉心,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给远在青梧的朋友发了信息,询问她们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个借住过七天的人。


    *


    文舒收到助理短信时正准备吃药。


    玻璃杯放大了白色的药片和相触的指尖,热气氤氲开来,飘向文舒紧皱的眉宇。


    今天下午沈识善提起云朔的反应令她发觉了什么,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联想起前几次沈识善发僵的反应,文舒想起了一个逆着光站立,皮肤更显黝黑的小姑娘。


    沈识善在时文舒还未觉察太多,晚间就餐时忽然就想起来了。


    也就那么一瞬的电光火石,文舒明白了先前那股莫名的第六感是从何而来的,为了求证,她叫助理调取了相关信息。


    指尖划过屏幕,沈识善的档案尽收眼底。看到她高中入学时的相片时,文舒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资助过太多人了,有些见过面,有些甚至一面也没见过。沈识善是这些学生里为数不多的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


    文舒记得六年前的她还很泼辣,敢举着粪瓢浇村口说她闲话的嘴碎老男人,脾气上来跟被红布蒙了眼睛的牛一样,扬角就要给不顺她心意的人顶飞,也不问对面姓甚名何,浑身上下就写了个“莽”字。


    读书真是件神奇的事,当初那个倔小孩念到了大学性情大变,勇莽之余也多了不少巧劲。


    文舒觉得有点意思,但也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她跟每个资助者都有过协定,不愿意和她们保持联系,也不愿意接受她们成年后的相认。


    从沈识善面试那天的僵硬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学生早就认出了她。按照协定她不该再像现在这样留在这里给文晗补习,再跟她有太多的瓜葛。


    可她却选择了隐瞒。


    文舒轻叹息,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文总,可以确定了,沈识善就是之前您资助的那个青梧的小姑娘。”助理解释道,“当时田特助和她对接的,需要注意的条款都和她讲了,也没有透露您的具体身份。”


    “知道了。”文舒吞下药,啜了口水才道, “周一的会挪到线上了,你去通知一下。”


    电话那端的助理语调一僵,生硬地将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她知道,文总这是不想在这个学生身上浪费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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