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军，已随我拥护十一公主。”


    顾遇松冷不丁地投下一句宛如炸弹的话，炸得司绮梦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柳家军为什么会听你的？”


    司绮梦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不真实了，忍不住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还挺疼的。


    还真不是梦啊。


    “因为，杀了二皇子的人，就是我。”


    一道熟悉的男声自门外传来，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走进来一个一瘸一拐的人。


    “好久不见了，弟妹，别来无恙啊。”


    “你......你的腿，还有脸，是怎么回事儿？”


    司绮梦震惊地看着脸上带着好几道疤痕的柳今朝，他现在的形象可跟之前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极为不符，看着憔悴了很多，眼神也多了几分深沉和司绮梦看不懂的沉痛。


    还有他方才说是他杀了三皇子，可他们柳家，不就是背靠三皇子的吗？柳今朝为什么要杀了他？


    “呵......”


    “不过是识人不清罢了。”


    柳今朝笑得讽刺，眼里的情绪就像是烧开的水，不断在翻滚着。


    “我柳家，一向忠君爱国，满门忠烈，也就是我姑姑不听劝，非要入宫寻找真爱，害得我柳家不得不站队，呵，爷爷说得对，我们就不应该掺和这种事情的，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这么多年来，我们柳家为了他，违背祖训开始站队，为了能让他在朝堂上更有话语权，我十二岁就随军北上，为他守好大靖的防线，结果，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柳今朝逐渐笑得疯癫，司绮梦也不知道，三皇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才能把这样一个忠贞的大将军逼成这幅疯子模样。


    “他设计杀害了夕年。”


    柳今朝没有让她疑惑多久，马上说出这件让他痛苦不已的事实。


    “什么？！”


    司绮梦惊叫出声。


    柳夕年居然死了？


    那个别扭又善良的少年，上次见，他还是那样一副鲜活的模样，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


    “他是怎么死的？”


    司绮梦也有点不能接受这件事，毕竟她跟柳夕年也算是一起共患难过，柳夕年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总是暗地里给他们提供帮助，她相信，不管是她，还是沐晴，甚至与总是跟柳夕年吵架的顾语杉，都已经把他当自己人，当成好朋友了，怎么会......


    “起初，我以为，他是因为被阿鲁郎烈发现了身份，才无法逃脱的，后来，还是虎子拼死逃回来，我才知道，我一直跟随着的‘明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柳今朝痛苦不已，甚至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柳夕年一向聪慧，卧底途中发现了三皇子跟阿鲁郎烈暗地里有勾结，但还没等他将消息传回来，就先遭到了三皇子的出卖，然后就......”


    顾遇松感受到柳今朝现在这个状态无法再继续说下去，适时开口将事情的后续说了出来。


    “剥皮拆骨啊！夕年他一向娇气，从小就因为吃不了练武的苦，父亲才送他去念书，他临死前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该有多痛啊！就连......就连死后，都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柳今朝情绪彻底崩溃了，一个身高八尺的武将，一个总是训斥自己弟弟太娇气爱哭鼻子的大男人，此刻哭得却那么无助，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柳今朝永远也忘不了，就连虎子拼死给他带回来的那一小节骨头，都不是完整的，剩下的，都被那该死的阿鲁郎烈喂了猛兽。


    夕年，夕年，哥哥对不起你......


    此刻这里哪里还有说一不二的威严大将军，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自己弟弟的可怜兄长，他连自己弟弟的尸首都找不回来，曾经发誓要保护好弟弟的他，终究还是食言了，而且失去弟弟的方式，还是如此惨烈。


    “柳将军，节哀。”


    司绮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悲伤的兄长，只能干巴巴地开口说一句节哀。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死亡，穿越过来之后总是能逢凶化吉的经历，让她总是抱着一份侥幸心理，没想到，有的人，再见，已是永别。


    而她，除了一句“节哀”，也说不出什么话，天人永隔，对于亲朋来说，还是太过于残忍了。


    司绮梦感觉身上有些发冷，下意识靠在顾遇松怀里，依靠身边人的温度，才能提醒她，还要记得，珍惜身边人。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弟妹若是不嫌弃，就跟着顾兄，喊我一声柳大哥吧。”


    柳今朝的神情还是那么痛苦，但好歹是缓过来一些了，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但司绮梦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伤痛。


    “柳大哥，这是为何？”


    司绮梦也就这他的话改了称呼，但她还是不理解，这柳家军，是他们柳家好几代人的努力，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呢？


    “我如今，已不能再带兵打仗了，而且......”


    柳今朝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行刺皇子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承蒙十一公主不计较，我也不适合再呆在那个位置了，何况......”


    柳今朝哽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


    “我心已随夕年跟虎子去了，我无法原谅自己识人不清，给他们带去了如此灾难，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参与这朝堂纷争了，违背祖训，我自该回去请罚。”


    顾遇松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这位好友。


    “虎子也去了吗？”


    司绮梦喃喃道。


    “去了，刺杀皇子本就是九死一生株连九族的事情，我本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谁知虎子竟偷偷跟着，最后关头，以命换命，跟着三皇子一起死了。”


    提到虎子，柳今朝本就黯然的眼睛又垂下了几分。


    “这......”


    司绮梦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只能更加抱紧了顾遇松，试图以此驱散心中的悲凉。


    “那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柳今朝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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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这幅模样看着很是让人担心。


    “我会回到西城，夕年的尸首我寻不回，那我便带着虎子的骨灰回去，永远守着他。”


    柳今朝闭上了双眼，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顾兄。”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道。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当初爹本来是不同意他去读书的，还是我看他实在受不了练武的苦，才去求了爹，若是他坚持练武，是不是，面对阿鲁郎烈的时候，就能多几分胜算呢？”


    柳今朝的眼神空洞，整个人好似没有了灵魂，就在那里自说自话。


    “柳兄，或许你不知道，读书要读到令弟这种程度，要付出的，不比习武要少。”


    顾遇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


    柳今朝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点生气，但整个人都在颤抖。


    “意思就是，夕年哥哥他其实并不是怕苦怕累才放弃习武的。”


    司沐晴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小姑娘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想必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我曾经问过夕年哥哥，他喜不喜欢读书。”


    司沐晴还记得，那天下午，天气很热，柳夕年刚跟顾语杉斗完嘴，被顾语杉嘲讽他学识不如自家哥哥，正自己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生闷气呢。


    柳夕年当时听完她的话，只是慵懒地翻了一下身，轻飘飘地回道：“不喜欢。”


    司沐晴很奇怪，为什么他不喜欢念书，还要坚持呢，她是这么想的，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柳夕年轻笑一声，先是笑骂了一句“小孩子别这么多事”，然后才用一种她当时没有看懂的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


    “一个家里，有一个武将就够了，不然会有人不开心的，而且，我们柳家这么多年了，也只知道带兵打仗，一点儿都不重视给自己在朝堂上留给文官，这样打仗才不会总是有后顾之忧啊。”


    说着还自嘲地笑了一声。


    “就是我不知道，这读书竟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比练武还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天天勤学苦练，却是根本比不过你们兄长的几句话，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不公平。”


    司沐晴到现在都还记得柳夕年当时脸上的表情，有不甘心，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遗憾和失落，因为自己没能超越顾遇松的遗憾，因为自己不能帮上兄长的失落。


    “夕年哥哥，他从来都不是怕苦怕累，他只是，想更好地帮助你。”


    司沐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劈在柳今朝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脏上，这个曾经自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终于是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锦囊，哭泣无声，但悲伤弥漫了整个屋子。


    或许，从小就已经很聪慧机灵的柳夕年早就已经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了吧。


    司绮梦看着柳今朝这么难过，自己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在柳今朝眼里，柳家的荣耀是第一位的，然后可能是柳家军，权势地位，等等，亲情反而要靠后；可在柳夕年的眼里，哥哥从来都是他的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