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渊的风暴撕扯着灵体，苏念在混沌中下坠。青羽剑在手中嗡鸣，剑柄处的七星纹路正一颗接一颗亮起。她看见沈喻被黑影裹挟着坠向更深处，而穆宁——那个疯子竟在笑，白衬衫被渊风撕成缕，心口处的黑洞里探出半透明青鸾的喙。


    "接住！"穆宁突然扯断颈间红绳，串着的七枚铜钱射向不同方位。铜钱嵌入虚空化作门钉，刹那间展开七扇雕花木门，每扇门上的锁眼形状都与苏念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


    最左侧那扇门的锁孔里渗出胭脂香。苏念的剑尖刚触及门环，整扇门突然化作绣绷，上面绷着幅未完成的双面绣：正面是青衣少女执剑图，背面却是黑袍男子被万箭穿心。绣线在黑暗中泛着磷光，分明是用人发编织的。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青鸾大人的魂丝。"绣绷后转出个挽堕马髻的女子，月白旗袍上绣满闭着的眼睛。她握绣花针的手指只有森森白骨，"奴家可是用渊底三千恶鬼的发，才绣出这幅《诛心图》呢。"


    苏念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女子她认得——三百年前江南最负盛名的绣娘虞胭脂，因被诬陷用邪术绣人魂而遭凌迟处死。可眼前这位"绣娘"的旗袍下摆分明在滴血，那些血珠落地就变成红眼蜘蛛，顺着绣线爬满整张绣绷。


    穆宁突然从后方捂住苏念的眼睛："别看绣眼。虞大家的《诛心图》可是用..."


    "用您剜心的血染的线。"虞胭脂的绣花针突然刺向苏念眉心，"青鸾大人当年判我凌迟时，可数过三千六百刀的痛？"


    青羽剑自动格挡，针尖与剑刃相撞迸出青色火星。借着这点光亮，苏念看清绣绷后还站着六道身影——每扇铜钱门都走出了位"故人"。


    最右侧的门里滚出个酒坛，坛口坐着个抱琵琶的少女。她鹅黄衫子下露出截青黑尸斑遍布的小腿，弹拨的弦音里混着锁链声："《离魂调》还剩最后一段，青鸾大人可要听完？"


    苏念的记忆被弦音撕开裂缝：这是三百年前被她斩杀的画皮妖玉扣儿，因擅剥少女皮囊制琵琶而被问罪。可眼前少女脖颈处的接缝...分明是后来被人粗糙缝合的。


    "你当年斩我时说——"玉扣儿的琵琶弦突然缠上苏念手腕，"''妖物无心''。"她扯开衣襟露出空荡荡的胸腔，"那现在挖出你心看看，与我何异？"


    穆宁的青铜剑挑断琴弦，却见断弦化作黑蛇钻入地缝。整个影渊突然震颤，其余五扇门同时洞开：


    背着药箱的老郎中手持人骨秤；


    穿嫁衣的新娘盖头下滴着腐水；


    握书卷的儒生七窍爬出蜈蚣；


    ......


    "七苦门。"穆宁突然将苏念推向沈喻坠落的方向，"对应你当年判过的七大案。"他心口的黑洞完全撕裂，那只青鸾幼鸟终于挣脱而出，"我来拖住他们，你去——"


    虞胭脂的绣花针突然刺穿他咽喉："叛徒！"针尾的红线连着所有"苦主"的心口，"当年你为青鸾顶罪跳诛仙台时，可想过今日？"


    苏念的剑比思绪更快。青羽剑斩断红线的刹那，七扇门上的锁孔同时流血。那些血在虚空书写判词——正是当年她亲手写下的死刑令。每个字都化作枷锁缠向她四肢，最重的镣铐竟是穆宁心口飞出的青鸾所化。


    "快走！"穆宁咳着血捏碎最后枚铜钱，"去渊底找..."


    玉扣儿的琵琶砸在他背上，碎木片中飞出无数人皮剪成的纸偶。苏念刚要救援，脚踝突然被地缝里钻出的黑蛇缠住——是刚才断弦所化。她被拽向深渊时最后看到的，是穆宁被七苦主分食的场景，而那家伙...居然在笑？


    下坠持续了仿佛千年。当苏念终于砸在渊底时，青羽剑插进某种胶状物质里——那竟是张铺展开的巨大蛛网，每根丝线都串着记忆碎片。网中央蜷缩着沈喻，他周身缠满银线，那些线另一端通向蛛网深处七个茧房。


    "...念...走..."沈喻的警告被蛛丝堵在喉咙里。他胸口插着的镜剑已完全黑化，剑柄处睁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苏念斩向蛛丝的剑突然被黏住。黑暗中响起机括转动声，七个茧房同时裂开，露出里面被银线操控的"七星卫"——正是图书馆里那七个女生，只是现在她们眼眶里嵌着星芒状的镜子，嘴角咧到耳根。


    "天枢、天璇..."她们机械地报着星位，每说一个名字就有根银线勒入沈喻血肉，"...玉衡星位归位。"


    最后那个抱着玩偶的初中女生突然歪头："白泽大人说...饿。"她怀里的玩偶裂开，钻出只通体雪白的四角兽，正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幼体——只是本该纯净的皮毛上布满黑斑。


    苏念的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震颤。当年她的坐骑白泽为护主被影渊污染，是她亲手...记忆突然中断，因为白泽幼兽已扑到眼前。那东西没有咬她，而是舔了舔她颈间的青玉坠，突然口吐人言：


    "主人...镜子...是活的..."


    整个蛛网突然翻转。苏念在眩晕中看到渊底真相——所谓蛛网其实是面巨大的镜子的背面，而那些丝线都是镜背的纹路！七个女生站在镜面不同方位，正用银线将沈喻往镜子里拖拽。


    "青鸾大人终于来了。"镜面浮现姜晚的脸，她眉心星芒印已变成菱形晶片，"您可知这面''业镜''是用什么铸的？"


    镜中突然浮现万年前的场景：青衣少女将青铜剑插入地面，剑身分化出七道星芒，每道光芒里都裹着个惨叫的灵魂——正是七苦主的前世。


    "您当年斩杀的七大恶人..."姜晚的声音带着金属回音，"他们的怨魂熔成了这面镜子。"镜面突然凸出人形轮廓，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男子，"而这位镜君大人，可是您的老熟人..."


    面具人抬手摘下青铜面，露出与穆宁一模一样的脸。但苏念立刻察觉异常——这个"穆宁"眼里的青玉耳钉，是戴在右耳的。


    "又见面了，我的判官大人。"他抚摸着镜中苏念的倒影，"当年你把我封在业镜里时..."突然伸手穿透镜面掐住真实苏念的脖子，"可想过我会吃掉你的小影子？"


    沈喻突然暴起，扯断银线抱住镜君撞向镜面："念...走..."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那是影缚灵自爆的前兆。


    "不要！"苏念的青羽剑刺穿镜面。裂缝中喷出的不是碎片，而是无数记忆洪流——她终于看清三百年前的真相：


    穆宁为救她被镜君污染，不得不将恶念剥离。那个爱笑的少年亲手把青铜钉打入自己心口，而钉子上刻着"囚鸾"二字...


    镜君在狂笑中碎裂，但苏念知道这远未结束。因为渊底开始震动，七个女生齐声吟诵："北斗注死..."她们的身体融化重组，最终凝成个戴星冠的少女——正是完全体的姜晚。


    "欢迎参加星陨之宴。"她指尖凝聚出星髓长矛，"第一道菜..."矛尖指向刚从镜中挣脱的沈喻，"清蒸影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