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下意识挪动脚步，挡在了紫蔷薇与陌生女子之间。实验室的空调嗡嗡作响，她却感到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研究所的财产，"艾琳推了推眼镜，声音比她预想的要镇定，"如果你指的是这株蔷薇，它是我在车祸现场发现的，当时它已经受伤了。"


    自称薇拉的女子微微偏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在实验室的荧光灯下显得格外深邃。她向前迈了一步，艾琳注意到她赤着脚，却纤尘不染。


    "受伤？"薇拉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让我看看。"


    没等艾琳回应，薇拉已经轻盈地绕过她，来到紫蔷薇前。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裂痕。艾琳惊讶地发现，薇拉的指甲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淡紫色，在灯光下几乎透明。


    "你...认识这种蔷薇品种？"艾琳忍不住问道，科学家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警惕。


    薇拉没有立即回答。她的指尖轻柔地抚过每一片花瓣，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紫蔷薇在她的触碰下似乎变得更加鲜活，那道裂痕边缘的褐色竟然开始褪去。


    "紫夜之泪，"薇拉终于开口，"月光下绽放，雨水中沉睡。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艾琳的笔尖悬停在记录本上方，墨水晕开一个小点。"紫夜之泪？我从未在蔷薇分类中见过这个名称。你是园艺师？"


    薇拉的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某种意义上，是的。"她的目光扫过实验室里复杂的仪器，"你用这些铁器研究花朵？"


    "铁器？"艾琳差点笑出声，"这是高效液相色谱仪和PCR仪，我们用来分析植物成分和基因序列的。"她顿了顿，"等等，你从没见过实验室设备？"


    薇拉的手指停在显微镜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金属怪物。"我们以前用阳光和雨水了解植物，倾听它们的语言。"她突然凑近目镜，惊得后退半步，"啊！那里有只昆虫的眼睛！"


    艾琳眨了眨眼。"那是提前准备好的标本。你真的不知道显微镜是做什么用的？"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你不是从什么与世隔绝的宗教社区出来的吧？"


    薇拉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实验台上的电脑屏幕吸引了。上面正显示着紫蔷薇的DNA测序结果，彩色碱基对像一串奇特的密码般滚动。


    "这是什么文字？"薇拉轻声问，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不敢触碰。


    艾琳彻底困惑了。"这是DNA序列...脱氧核糖核酸，所有生物的遗传密码。"她仔细观察薇拉的反应，"你真的不懂？"


    薇拉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艾琳读不懂的情绪。"你们的时代用这种方式理解生命...真有趣。"


    正当艾琳想追问这句话的含义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罗教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考究的西装领带。他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薇拉身上。


    "艾琳，这位是？"罗教授的声音平稳得过分。


    "这位是薇拉小姐，她...对蔷薇很有研究。"艾琳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模糊的介绍，"薇拉，这是我们的所长，罗世文教授。"


    薇拉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得像是在行某种古老的礼节。艾琳注意到她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


    罗教授向前走了两步，皮鞋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薇拉...小姐？有趣的名字。"他的目光越过薇拉，落在后面的紫蔷薇上，"看来你们在研究这个新品种？"


    "是的，"艾琳接过话题，"我昨晚在郊外偶然发现的，它的基因序列非常独特——"


    "我知道它独特，"罗教授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慢慢戴上，"事实上，这种紫色蔷薇很危险。我建议你把它交给研究所处理。"


    薇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危险？"她轻声重复，音调略微提高。


    罗教授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皱纹。"某些植物品种含有剧毒，尤其是这种野生变种。为了安全起见..."他伸手要去拿那盆紫蔷薇。


    薇拉的动作快得惊人。她一步挡在罗教授面前，紫裙翻飞。"不必担心，"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它不会伤害真正爱它的人。"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艾琳看看罗教授，又看看薇拉，一种奇怪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存在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暗流。


    罗教授率先打破沉默。"薇拉小姐似乎对这种蔷薇很了解？"


    "比你了解。"薇拉直视他的眼睛。


    罗教授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艾琳，作为你的导师，我建议你谨慎对待不明来源的植物...和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薇拉一眼，"所里下午有个安全会议，别忘了参加。"


    门关上后，艾琳长出一口气，转向薇拉。"你到底是谁？罗教授虽然有时候专横，但从不会无的放矢。"


    薇拉的目光重新变得柔和。她走回紫蔷薇旁，手指轻轻梳理着叶片。"我只是一个园丁，艾琳。一个很久没有回家的园丁。"


    艾琳注意到她说出自己名字时的发音异常准确，尽管她不记得做过自我介绍。


    "听着，"艾琳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和困惑一起袭来，"如果你想研究这株蔷薇，可以留下来帮忙。但你必须解释清楚你的来历，还有为什么罗教授会对它——对你这么警惕。"


    薇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辰。"我可以留下？"


    "暂时性的，"艾琳强调，"而且你要遵守实验室规定。首先，穿上鞋子和防护服，实验室不允许赤脚和...长裙。"


    薇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调皮的笑容。"如你所愿，博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艾琳带着薇拉熟悉实验室基本操作。令她惊讶的是，尽管薇拉对现代科技一无所知，却对植物生长条件、土壤配比和病虫害防治有着近乎直觉的理解。更奇怪的是，所有蔷薇科植物在她手中都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你是怎么做到的？"艾琳看着薇拉将几株濒死的月季救活，忍不住问道，"这些组织培养苗已经感染两周了，抗生素都没效果。"


    薇拉只是神秘地微笑。"它们只是需要一点鼓励。"


    中午时分，艾琳带薇拉去研究所的小餐厅。薇拉对自动门、微波炉和可乐罐表现出孩子般的好奇，引来不少诧异的目光。艾琳不得不几次阻止她试图用手指触碰正在运转的搅拌机。


    "你真的从没见过这些？"艾琳压低声音问。


    薇拉捧着一杯热茶，小心地嗅着香气。"我的花园...很古老。"她谨慎地回答，"那里没有这些铁器。"


    正当艾琳想继续追问时，餐厅墙上的电视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昨夜位于城郊的百年蔷薇园遭到不明人士破坏，据园主称，损失包括多株珍稀蔷薇品种。警方正在调查这起疑似盗窃案件..."


    薇拉手中的茶杯突然跌落，在桌上摔得粉碎。艾琳惊讶地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愤怒，紫眸中似有风暴聚集。


    "薇拉？"


    那一瞬间的表情很快消失。薇拉低头看着碎裂的瓷片，轻声道歉。"我太不小心了。"


    艾琳帮她清理碎片，却注意到薇拉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你和那个蔷薇园有关系吗？那是你的''花园''？"


    薇拉抬起眼睛，艾琳再次为那紫色的深度所震撼。"曾经是，"她轻声说，"很久以前。"


    回实验室的路上，艾琳的思绪乱成一团。薇拉的举止、知识、对现代科技的陌生...一切都说不通。更奇怪的是罗教授的反应。她决定今晚对那株紫蔷薇做进一步分析，也许DNA比对能提供一些线索。


    经过走廊拐角时，艾琳无意中瞥见罗教授办公室的百叶窗微微晃动。她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当她定睛看去时，窗口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研究所顶楼的办公室里，罗世文放下望远镜，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目标已经现身，"他对着话筒低语，"是的，和预言描述的一模一样...紫色眼睛，能治愈植物的能力...不，她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我会继续监视...当然，老板。"


    他挂断电话，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破旧的皮面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一幅精细的手绘图占据了整页：一株盛开的紫蔷薇，花心处隐约可见一个女性轮廓。图下方用褪色的墨水写着一段拉丁文：


    "蔷薇之灵，永生之钥。"


    罗教授的手指抚过那行字迹，嘴角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