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左一点...不，太多了！好，停！就这个位置！"


    艾琳的声音在空旷的展览馆内回荡。她站在梯子上，指挥薇拉调整展台上方的照明角度。国际花卉博览会还有三天就开幕了，研究所的展位才刚刚开始布置。


    薇拉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转动灯罩。她今天穿着艾琳给她买的浅蓝色衬衫和米色休闲裤，紫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看上去几乎像个普通的研究助理——如果忽略那完美的五官和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古典气质的话。


    "这样？"薇拉歪着头问，阳光透过她上方的玻璃穹顶，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艾琳的呼吸莫名滞了一瞬。她迅速低头检查手中的光度计，掩饰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完美！光照强度刚好适合展示这些蔷薇品种。"


    过去两周，薇拉已经迅速适应了现代生活的许多方面。她能熟练使用智能手机和电脑——虽然对社交媒体依然敬而远之；她学会了烹饪简单的现代食物——尽管坚持只用有机食材；她还掌握了基本的研究所工作流程——但拒绝触碰任何杀虫剂或化学肥料。


    薇拉从台子上轻盈地跳下来，像一片落叶般几乎没有声音。她走到展台中央，手指轻轻抚过那株作为核心展品的紫蔷薇——它比刚被发现时长大了整整一倍，花朵呈现出令人惊叹的深紫色渐变。


    "它看起来很开心，"薇拉微笑着说，"喜欢这个位置的光线和空气流动。"


    艾琳从梯子上爬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植物没有情绪，薇拉。它们只有对外界刺激的反应机制。"她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不过从生物学指标来看，它的确处于最佳生长状态。"


    薇拉的眼睛在听到"没有情绪"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但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这是她们近来频繁出现的小分歧——艾琳坚持科学解释，薇拉则相信某种更神秘的生命连接。


    "来帮我把这些标签贴好。"艾琳从箱子里拿出一叠印刷精美的说明卡片，"每个品种都需要配上名称和简要介绍。"


    薇拉接过卡片，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基因改良抗病红蔷薇''？"她念出最上面一张的内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有什么问题吗？"艾琳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展台。


    "这不是改良，这是...亵渎。"薇拉的手指紧紧捏着卡片边缘，"自然赋予它们原本的样子是有原因的。"


    艾琳终于抬起头，看到薇拉脸上罕见的严肃表情。"科学只是在帮助自然进化得更完美。这些改良品种能抵抗黑斑病和白粉病，不需要喷洒那么多农药，对环境不是更好吗？"


    薇拉放下卡片，走到那株红蔷薇前。"你们人类总是认为可以改进一切。"她的声音异常轻柔，"但有些美恰恰存在于它的脆弱中。一朵花明知自己会凋零却依然绽放，这不比永远完美的塑料花更珍贵吗？"


    艾琳张嘴想反驳，却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话：科学应该服务于生命，而非主宰生命。她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工作。


    "好吧，我们折中一下。主展品保持原种，只展示那些自然变异的红蔷薇。改良品种放在旁边的小展区，标明科学用途。这样可以吗？"


    薇拉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艾琳面前，突然抓住她的双手。艾琳感到一阵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传来——最近每次薇拉触碰她时都有这种感觉。


    "谢谢你，"薇拉真诚地说，"尊重比完美更重要。"


    艾琳不自在地抽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来掩饰泛红的脸颊。"这...这只是合理的展览策略，原种确实更有研究价值。"


    薇拉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已经开始愉快地重新布置展台。艾琳注视着她轻盈移动的身影，胸口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既温暖又刺痛，就像喝下一口滚烫的花茶。


    午休时分，两人坐在展馆外的长椅上分享三明治。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薇拉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微风。


    "你真的喜欢这样，是不是？"艾琳忍不住问，"阳光、风、植物...这些简单的东西。"


    薇拉睁开眼，紫眸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这些从来不是''简单的东西''，艾琳，它们是生命本身。"她掰下一小块面包屑，放在掌心，很快就有几只麻雀跳过来啄食，"看，这才是真实的世界——给予与接受，生长与凋零，周而复始的循环。"


    艾琳想起自己实验室里那些精确控制的培养皿和无菌苗。"科学也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


    "当然，"薇拉微笑，"就像这些小鸟和千年古树都是自然的一部分。问题只在于..."她突然停下，表情变得警觉。


    "怎么了？"艾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几个路过的博览会工作人员。


    薇拉摇摇头，但肩膀依然紧绷。"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艾琳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能是罗教授派来的人。他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昨天还问我有没有观察到紫蔷薇的''特殊性质''。"


    薇拉的手指突然攥紧了长椅边缘。"他问了什么具体内容吗？"


    "就是些常规的科研问题..."艾琳皱眉回忆，"不过他特别问到它是否在特定条件下有''异常反应''，这确实有点奇怪。"


    薇拉站起身，面包屑从她掌心洒落，惊飞了那群麻雀。"我们该回去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回展馆的路上，薇拉异常沉默，步伐也比平时快了许多。艾琳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


    下午的布置工作进展顺利，两人配合默契地将几十株蔷薇安置在最佳位置。薇拉似乎恢复了平静，甚至哼起了那首艾琳在温室听过的古老旋律。


    "那首歌到底唱的是什么？"艾琳忍不住问，"旋律很美，但我听不懂歌词。"


    薇拉正在整理一株白蔷薇的花瓣，手指微微一顿。"是一种几乎失传的语言。大意是...月光下的承诺，跨越时间的等待。"(就这两句大意，我想了半个小时！！！)


    "听起来很浪漫。"艾琳微笑着说。


    薇拉的眼神变得遥远。"也是一个诅咒。有些承诺太沉重，会让灵魂无法安息。"


    艾琳正想追问，展馆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所有参展单位必须在一小时内离场，以便进行安保系统测试。


    "正好我也需要查些资料。"艾琳看了看手表，"研究所的古籍室有一批19世纪的园艺文献，也许能找到关于''紫夜之泪''的记载。"


    薇拉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能一起去吗？"


    "当然，你现在可是我的正式助理。"艾琳笑着递给她一张门禁卡，"罗教授特批的。"


    研究所的古籍室位于主楼地下，恒温干燥的环境保存着数百年来积累的珍贵植物学文献。艾琳刷卡开门时，薇拉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艾琳注意到她的异常。


    薇拉摇摇头，但脸色明显变白了。"只是...地下的空气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艾琳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打开了所有的灯，让空间尽可能明亮。古籍室虽然在地下，但设计精良，并不显得压抑。橡木书架排列整齐，中央是几张宽大的阅览桌。


    "我们找什么？"薇拉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一排皮质书脊，仿佛在抚摸老朋友的背。


    "任何关于紫色蔷薇的记载，特别是非自然变异的品种。"艾琳指向最里面的一排书架，"那边是18到19世纪的欧洲园艺记录，我去查亚洲文献。"


    两人分头搜索。艾琳很快沉浸在一本日本江户时代的蔷薇图谱中，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一声轻微的抽泣从房间另一端传来，她才猛然抬头。


    薇拉站在角落的书架前，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皮面书，肩膀微微颤抖。艾琳快步走过去，看到她脸上无声滑落的泪水。


    "薇拉？发生了什么？"


    薇拉没有回答，只是将书页转向艾琳。那是一幅精细的手绘彩色插图：一座古老的花园中央，盛开着大片深紫色蔷薇，花丛中站着一位紫发女子，容貌与薇拉惊人地相似。图下方用花体字写着："紫夜花园的守护者，1822年"。


    艾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我真的活了两百多年。"薇拉的声音破碎如风中落叶，"或者这是某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祖先。"


    艾琳仔细观察插图，然后轻轻翻到前一页。那是一段关于"蔷薇精灵"的记载：


    "...她们是古老花园的灵魂化身，外表如人类女子，却有植物之特性。其血可愈伤，其泪可催花，其寿命长达数世纪。最珍稀者为紫夜之泪的守护者，据说能听懂所有植物的语言..."


    艾琳抬起头，发现薇拉的手指正在不自觉地颤抖。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指尖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细小的、荆棘般的突起。


    "薇拉！你的手！"


    薇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突然，几根细长的紫色尖刺刺破她指尖的皮肤，一滴深紫色的液体渗出，落在古书页面上。


    "不...不...不要现在..."薇拉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控制什么。


    艾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科学家的理性思维与眼前超自然的景象激烈冲突。但她看到薇拉脸上痛苦的表情时，立刻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尽管那些尖刺划破了她的皮肤。


    "没关系，"艾琳坚定地说，尽管她的心跳如雷，"深呼吸，集中注意力。就像你教我与植物沟通时那样。"


    薇拉紧紧抓住艾琳的手，两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鲜红与淡紫。渐渐地，那些尖刺缩了回去，薇拉的指尖恢复了正常，只留下几道细小的伤痕。


    古籍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薇拉不敢抬头看艾琳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她终于低声问，"关于我...不是什么人类。"


    艾琳轻轻抬起薇拉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有过猜测，从你第一次在雨中赤脚站在实验室里，身上却一滴水都没有的时候开始。"她顿了顿，"还有你对植物的那种...特殊连接。"


    薇拉的眼睛睁大了。"而你...不害怕？不觉得恶心？"


    "我是科学家，薇拉。"艾琳微笑，"面对未知，我的第一反应是好奇，不是恐惧。"她举起两人仍然相握的手，"不过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你到底是什么，那株紫蔷薇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什么有人——包括罗教授——对你如此感兴趣。"


    薇拉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古籍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迅速分开，艾琳下意识地将那本有插图的古书藏到身后。


    "艾琳？薇拉？"罗教授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保安说看到你们进来。已经过了闭馆时间了。"


    艾琳的心跳加速，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抱歉，教授。我们在为博览会准备一些历史资料，没注意时间。"


    罗教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薇拉仍然湿润的脸颊上。"薇拉小姐不舒服吗？"


    薇拉迅速擦去泪痕。"只是...灰尘过敏。"


    罗教授点点头，但眼神依然锐利。"明天再继续吧。艾琳，别忘了下周的部门会议，你需要汇报紫蔷薇的研究进展。"他意有所指地补充，"特别是它的...特殊性质。"


    门关上后，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艾琳小心地将那本古书放回书架，但悄悄用手机拍下了关键页面。


    "我们得离开这里，"薇拉低声说，"越快越好。"


    艾琳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古籍中的记载是真的，那么薇拉可能正面临着比学术好奇更危险的威胁——而罗教授显然知道得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回实验室的路上，薇拉异常沉默，与艾琳保持着不自然的距离。当艾琳试图牵她的手时，薇拉轻轻躲开了。


    "怎么了？"艾琳问，掩饰不住声音中的受伤。


    薇拉停下脚步，月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你不明白，艾琳。靠近我对你来说很危险。今天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体内有东西...古老而不稳定。"


    艾琳想反驳，但薇拉已经转身快步走开，紫发在身后飘动如同一面告别的旗帜。


    那一夜，艾琳辗转难眠。每当闭上眼睛，就看到薇拉指尖冒出的紫色尖刺，和古书插图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紫发女子。凌晨三点，她终于放弃睡眠，打开电脑开始研究拍下的古书内容。


    随着搜索的深入，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逐渐浮现：欧洲多个地区都有关于"植物精灵"的传说，其中紫色蔷薇的守护者被认为拥有最强大的生命力，甚至传说其精华可以延长人类寿命...


    艾琳突然给薇拉打电话，却想起薇拉拒绝使用手机。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有人闯入了温室区域。


    其实这一章早就写完了只是那个大意一直想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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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特殊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