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妥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步尘濯一进去，就看到这人站起来向他挥手。


    落座后，两人点完了菜，步尘濯才拿起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消息。


    是条短信。


    内容很正式，邀请他参加EF联赛，附带上发信人的微信账号，以及见面地址。


    赵妥看他微皱着眉，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便问道：“收到啥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步尘濯收起了手机，摇头：“没什么，诈骗短信。”


    且不论对方怎么拿到他联系方式的，就说他虽然在排行榜上，但段位因为期末周和各种各样的原因起起伏伏，一般战队根本不会考虑。


    看起来更像是针对EF玩家的杀猪盘。


    赵妥对此事没放在心上。


    但另一边有人为此急得团团转。


    阎边磕着瓜子，看着周科对着手机唉声叹气的：“你连战队名字都不告诉人家，而且卡在EF联盟刚宣布搞职业联赛这个时间点上，人说不定当成诈骗短信了呢。”


    周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阎边：“上周裴焕那家伙硬说他来定名字，结果呢？到现在他想出来一个字母没有？”


    他低下头，焦急地等着对方的回复，顺道对裴焕进行了信息轰炸，让他赶紧想战队名字。


    裴焕此时坐在烧烤摊，慢悠悠地往杯子里倒饮料，收到消息后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回了个“好”，就又放回口袋了。


    坐他对面的人看着这一幕，问他：“周科？”


    裴焕点头。


    裴焕之前所在战队Acf是万年老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一直稳压他们战队一头的Etr的射手，徐易。


    “怎么想着转赛区，不打LOL了？”徐易叼着烟，没抽，“该不会真像网上说的，被我打得道心不稳了，决定跑路了？”


    裴焕瞥了他一眼：“嗯。”


    徐易挑眉，嘴角挂着的笑落下来，严肃地盯着裴焕看。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了许久。


    烧烤摊旁的喧嚣，似乎也无法打破此处的寂静。


    最后还是徐易开口：“最后一次BO5，你后面几场虽然发挥依旧，但对局结束，握手的时候，你好像状态不对。跟这事有关吗？”


    裴焕双腿交叠，看向远处的灯火，他大脑很混乱。


    他仿佛就是为了职业而生，不打电竞，人生便永远缺了一块。


    但是不知道何时，时间转瞬即逝，五年，没有结果，不被认可。


    他22了，纵使他再爱护手，职业生涯也没有几年了。


    他想再拼一把，不为别的。


    至少，让他拿一次冠军吧。


    “Acf输给Etr，我输给你，是技不如人。”裴焕平静地说。


    徐易看着他，眼神复杂。


    职业选手，不就是为了那座奖杯拼搏吗？于裴焕而言，手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于其他人而言，又何尝不是。


    徐易打职业前，有很重的烟瘾，如今，为了时时刻刻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他已经多年没碰过了。


    “好吧，那么，在EF那边，夺冠顺利。”他恣意地笑着，向裴焕举起了手中的可乐。


    为了明天，为了胜利。


    月色喧嚣下，易拉罐相碰。


    那么，战队就叫WIN吧。


    裴焕就这样草率地又认真地决定了这个名字。


    等到第二天周科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为了和Asher谈合同，他专门挑了个高档咖啡馆，这就导致他作为精英白领，要维持自己的形象，没有办法像平时一样对着裴焕咆哮。


    “祖宗你靠谱点行不行，昨天人家一直怀疑我是诈骗的，你现在突然敲定这个名字，人家觉得不靠谱，跑了怎么办？我上哪找合适的射手来？”


    裴焕拿着勺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他左手撑着脑袋，抬眸：“win，符合未来，哪里不靠谱了？”


    周科感觉他高血压要上来了。


    尤其是他看到步尘濯向这边走来的时候。


    步尘濯在从门口到桌子旁的短暂路程里，见证了川剧变脸，暴跳如雷甚至带着独属于老妈子的怨气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了上流社会精英。


    至于旁边那个吊儿郎当坐着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姿势。


    周科带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站起身来，请步尘濯入座。


    他开门见山，将合同推向步尘濯：“可以先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商量。”


    步尘濯垂眸，翻阅着手上的文件。


    一旁的裴焕静静地看着他，大抵是阳光正好，温热又耀眼，眼前之人显得弥足珍贵。


    裴焕见到步尘濯的第一眼，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字，贵。


    周科价开低了。


    他收回目光，直起身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同意了。


    周科为了不让人跑，没在合同里动手脚，给的价算是最高档了，签约年限给的不长，3年，这是他和裴焕尽最大力度争取来的。


    裴焕签了7年，他在LPL的队友，没有低于5年的。


    不知道是为了那点别的战队不会给的自由，还是裴焕笃定地说出刚才那番话，步尘濯得承认。


    他确实被吸引到了。


    但步尘濯没马上签，他拿出手机，当着两人的面摁下了录音。


    “周科先生不介意我录音吧？”


    周科能说什么呢？对方已经开始录了，自然只能说不介意。


    步尘濯慢条斯理地向他确认了一遍合同条目，可能的坑，昨晚周科所承诺的事，以及最重要的：“战队后续选人，KOF高层不会干涉，且我有一定的话语权，对吗？”


    在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裴焕突然开口：“这一点，我向你保证，我与KOF签订的合同里明确写出了战队选人，由内部决定。”


    青年抬头，看了裴焕一眼：“那么，感谢裴焕先生的承诺。”


    他抬手关掉录音，文件自动上传云端，爽快的拿起笔，签了字。


    裴焕看着对方龙飞凤舞的字迹，心中默念。


    步尘濯。


    相对昨晚杀意尽显的Asher，步尘濯在现实生活中，冷淡理智。


    像是两个人。


    周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昨晚向对方解释和介绍战队一晚上，w……，算了，他实在是不想喊这个名字，战队目前太缺人了，一个月过去，挑的几个人不是被裴焕pass，就是阎边ein Veto einlegen（否决）。


    好不容易找到两位都满意的，纵使他仍有些担忧，也怕其他战队抢了先机。


    “战队基地正好在这附近，Asher你现在想去看看吗？”周科收好合同，站起身来。


    步尘濯点头，但：“我开车过来的，一辆越野，那边有合适的停车位吗？”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步尘濯颔首，裴焕也站起来了，报了基地的具体位置后，他顿了顿，把自己的车牌号也报上了：“也可以跟着我的车开。”


    路程正如周科所说，很短，就7分钟。


    基地在一片别墅区，步尘濯抵达的时候内心感叹，不愧是大型俱乐部底下的战队。


    周科给步尘濯介绍了一下布局，一楼，会客厅，餐厅，以及会议室，二楼训练室和办公室，三楼是住宿区。


    带着步尘濯上了三楼后，裴焕指了一间房：“那边是我的房间。”


    然后又指向隔壁，“那边是周科帮你选的房间，楼上每间房阿姨都打扫了，如果不喜欢可以换一间。”


    周科狐疑地看向了裴焕，他什么时候帮步尘濯挑了房间？


    裴焕自若处之，面不改色。


    步尘濯推开房门，房间大小合适，有单独的卫浴和阳台，采光不错，配了台电脑。


    他摇了摇头：“不用换了，就这里吧。”


    “Asher。”


    步尘濯不怎么习惯别人叫他游戏ID，他看向裴焕：“叫名字就好，怎么了？”


    “你看什么时候搬过来？比赛明年开始，但需要磨合的时间长，而且还有选人的事要一起决定。”


    裴焕垂眸，盯着对方，青年大约比他低了3cm，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成年没多久的缘故，再冷淡，也依旧有着少年的朝气。


    步尘濯思索了一秒：“我期末周结束了，处理一些事情后就毕业了，大概一个星期，到时候就能搬过来。”


    周科站在旁边，虽然维持着处事不惊的外表，实则已经陷入内心戏。


    他找对方资料的时候，发现人家14岁考上西交，就知道普通人和天才必然有一道天堑。


    考虑到步尘濯在西安，他还问过对方要不要推两天再来，他们包路费和食宿费。


    想到这里，他意识到Asher应该是一上午都没好好吃饭，周科等着两人说完后，问步尘濯：“已经下午五点了，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


    步尘濯抬起手腕，看了表上的时间，5:43，点头说好。


    等到阿姨做好饭，他们吃完，时间已经过了8点。


    周科想留步尘濯，让他就在基地里睡一晚上，对方拒绝了。


    步尘濯爸妈就在上海，来都来了，自然要去看一眼。


    顺便告知他们自己先斩后奏，决定去打职业了。


    开车的路上，步尘濯已经做好了他爸妈要把他卡全部停掉的准备了。


    回到家时，他母亲，步凝，还没睡，正在处理工作事宜，他父亲，陈珂宇，在公司加班，没有回来。


    看来坦白局得留到明天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