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如水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杭城，配合着万家灯火的烟火气，预示着新的一年将会是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这份宁静与美好，到了大年初一清晨，却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盛宴。


    雪花自灰蒙蒙的天空中悠然飘落，起初是星星点点，继而转为鹅毛大雪。到了中午，就纷纷扬扬，无休无止，将整座城市装扮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仙境。


    杭城的百姓纷纷赞叹，这样大规模的降雪已经好多年未曾谋面了，每一朵轻盈的雪花都似乎在诉说着冬日的童话，也勾起了人们对往昔岁月的无限遐想。


    金佳梦，这位土生土长的杭城姑娘，拥有着在这座古城中盘根错节的家族网络，亲戚之多，遍布杭城的各个角落。即便是这样漫天飞舞的大雪，也无法阻挡她那颗热爱亲情、渴望团聚的心。


    她身披厚重的羽绒服，脚踏防滑靴，可可爱爱地穿梭于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宅院，一套套现代洋气的楼房。每到一处，便是一阵欢声笑语，温暖了冬日的寒意。


    金佳梦忙着给长辈们拜年，甜甜的小嘴说着吉祥的祝福，手中则是一个个沉甸甸的红包，那是长辈们对她新一年的祝福与期望，让她满心都是幸福与满足。


    闻佳宁的竞赛教练和班主任老师都不是杭城本地人，闻家是外来务工家庭，在杭州再无其他亲戚。闻佳宁的初一就是这样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守着小宝宝傻开心。


    当邱金龙的父母出现在闻家的时候，闻妈诧异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关门让他们走。


    邱金龙的母亲死死抵住门：“那是我们的孙子，是邱家的孙子。”


    闻妈处于防御状态，她当初带着怀孕的女儿上门，邱家人直接说孩子和儿媳都不认，连儿子都是不认的，就当没有生过养过。现在佳宇千辛万苦生下孩子，就成邱家的孙子了，凭什么？


    只是鸽子笼一样的回迁房，一层的走廊密密麻麻排着8户人家，谁家嗓门响一点点，隔壁邻居马上就听到了。大过年的，闻爸闻妈要体面，只好忍着气把邱家父母让进了家门。


    邱妈一见到孙子，就吧嗒吧嗒流眼泪，不停地道歉：“佳宇，你是个好的，你受苦了。”


    “佳宇对不起，当时我们真的不应该，是我们不该那样迁怒你，不该那样绝情地对你。”


    邱家父母一哭，闻佳宇也不由得抹起了眼泪，小登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哇哇哭了起来。


    急得闻妈忙着去抱孩子，又忙着制止女儿：“佳宇在月子中，可哭不得，快别哭了。”


    ……


    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两家人都坐下来，气氛还是非常凝重。


    闻爸突然说：“佳宁，你带上年礼，去宋畅家，去给丁阿姨拜个年吧。”


    闻佳宁明白父亲是想要把自己支出去，家里地方小，大人们要谈事，自己在那里确实碍事，就乖乖地拎着礼物出了门。


    宋家有暖气，一进门，闻佳宁就脱掉了外套。面对着知性优雅的丁亦秋，闻佳宁把姐姐的情况以及今天的不速之客到来的事情，全盘倾诉了。她说：“我姐姐的事情，真的是太复杂了，其实有些情况，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我姐以后会怎么样。”


    丁亦秋肯定地说：“你姐姐，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无论遇到什么，她还有家人，有孩子，以后，她会过得好的。”


    聊了许久，闻佳宁才发觉，原来宋家母子一直都在听她倾述，在宽慰着她，照顾她的情绪，不免有点不好意思。她岔开话题说：“宋畅，你爸爸呢？过年都不回家吗？”


    宋畅含糊道：“嗯，他不回家来，太忙了。”


    闻佳宁看到丁亦秋脸色白了白，颓然地起身上楼了。她立即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关你的事情，没事的。”宋畅给了肯定的回答。


    在宋畅的记忆里，爸爸只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一起过年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爸爸对于这个家的伤害，要远远大于爱护。


    闻佳宁觉得有点尴尬：“那，我，我先回家了。”


    “你现在回去不合适，你们家里还有客人在的。去书房待会吧，晚些再回家。”


    宋畅的逻辑永远那么清晰，一下子就说服了闻佳宁。她乖乖地进了书房，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上。今天是大年初一诶，学霸不会直接发题目吧？    可能是学霸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主动开启了聊天模式：“宋倩，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联系啊，早上和通过电话呢。对了，我感觉你俩长得挺像的，是比较亲的亲戚吧？之前你说两家有仇，但那只是大人的事情，我觉得你做得挺好的，很关心她。我感觉得出来，她也很关心你的。其实宋老师也不容易，她家虽然家境好，但是妈妈那么强势，而且她爸爸外面还有私生子……”


    “佳宁，”宋畅突然站起来，看着闻佳宁的眼睛说：“我，就是她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


    闻佳宁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宋畅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消化。


    随着宋畅缓缓铺陈的叙述，闻佳宁渐渐拼凑出了那段错综复杂的往事。那年，风华绝代的才子宋思祺经由友人牵线，与杭城一家广告公司的掌上明珠张芸结婚。婚后第二年，张芸生下宋倩。


    宋思祺在岳家的支持下，成立了影视公司。在公司管理和业务能力上，宋思祺是非常有能力的。短短几年时间，宋氏影视公司如日中天，成功上市。宋思祺坐上了董事长的宝座，妻子张芸也顺利成章地担任起财务总监一职。


    然而，好景不长，才华横溢的上市公司董事长宋思祺，与温婉动人的电视台主持人丁亦秋邂逅并坠入情网。


    之后，宋思祺提出离婚，张芸心如刀绞，不惜以生命为赌注，试图挽回这段破碎的婚姻。恰在此时，丁亦秋被查出身怀有孕，而张芸则在重重打击之下，被诊断出罹患重度抑郁症。


    绝望与愤怒交织之下，张芸不顾一切地闯入丁亦秋工作的电视台，大闹了一场。风波过后，丁亦秋选择了沉默与逃离，她辞去工作，远离尘嚣，在孤寂中独自迎来了宋畅的出生。


    宋氏本因张家丰厚的资财奠定了事业的基础，待功成名就之后，却出轨要抛弃糟糠之妻。一时间，舆论哗然，千夫所指。


    一方面，张芸的身体每况愈下，令宋思祺心生顾虑；另一方面，企业的声誉与股市的起伏息息相关，丑闻一旦闹大，势必影响股价。权衡之下，宋思祺对离婚之事不再强烈坚持，而是选择了隐忍。这一拖，便是十六载春秋，宋畅也已悄然长成了十六岁的少年。


    这一连串的变故，如同戏剧般跌宕起伏的故事，宋畅讲得平稳和顺，貌似在讲一个一道简单的题目。闻佳能却明显地感受到了其中的窒息感，让她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与人生的波折。


    这么些年来，宋畅从来不和别人交朋友，也从来不带别人来自己家里。他害怕别人知道他的秘密，害怕别人对母亲指指点点。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母亲。


    如果说，之前找到金佳梦和闻佳宁，是为了守护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么今晚，他愿意对闻佳宁吐露心声，仅仅是因为，他想要告诉闻佳宁。


    在他的心里，她或许，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