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沈知意顺利进了服装一厂的大门。今天的保安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问了她的名字和检查了下本子，就把她放了进来，她没有多想，以为是保安的正常换班。她也没想着要向萧厂长告状，毕竟这背后人的真实目的没有达到，而她刚进厂，先站稳脚跟再说。


    很快她到了人事科门口，这个点也都是刚刚上班，里面穿着蓝色列宁装的小姑娘还在打着哈欠。


    她礼貌地叩了叩门：“你好，请问苗小凤同志在吗？”


    苗小凤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头看过去，门口亭亭而立的美人让她眉头一皱。


    “有什么事”她皱着眉头问。


    沈知意迈进办公室：“我是今天来报到的设计师，沈知意。”


    “你就是沈知意？”苗小凤惊讶出声。


    这个名字在昨天就在传遍了厂里各个车间，现在全厂都知道郑厂长招了一个服装设计师，听说薪资与吕老平起平坐，怕是要来抢吕老位置的。


    她本来以为新来的设计师会是一个资历深，年纪比较大的女人，没想到却这么年轻，看来真是个关系户。她暗暗撇了撇嘴，看向沈知意的眼里多了点不屑。


    而沈知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就背上了“关系户”这个标签。


    苗小凤冷着脸给沈知意办完手续，把人领到了车间办公室：“吕师傅，新来的！沈知意！”


    办公室是在车间里头，苗小凤一声大喊，甚至盖过了嗡嗡作响的机器，车间里、办公室内的人视线都朝她集中过来，充满不可言说的意味。


    吕承德穿着蓝色工装，正在一台裁剪机前跟工人说些什么，听到苗小凤的喊声，只是侧过头，极其潦草地向沈知意这边点了点下班，连正眼都没给一个。周围的工人也都收回视线，专注操作自己手上的机器。


    被人晾在一边的感觉不好受，但沈知意却没放在心上。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


    她直接走向吕承德身旁，定定地站着，等待他说完话。虽然她没有出声打断，但是存在感还是太强，更何况吕承德并没有真忙得不可开交。


    不得已他只好转头：“沈同志，欢迎加入一厂。”


    “这边灰尘大，你在办公室等我，晚点我再过来带你熟悉厂内事务？”


    几句话里夹枪带棒的，沈知意自然没傻乎乎真去办公室坐着，不然明天厂里就该传她资本家做派了。


    “没事，哪有多少灰尘，咱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不讲那些虚的。”


    “吕师傅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在你旁边站这份旁听，正好能多跟你学习学习。”她还自顾自地掏出人事科发的笔和本子，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


    吕承德哪是真忙，他不过是想要冷冷沈知意，做做样子罢了，演到这样反而有些头疼。


    余光撇到旁边的徒弟，他把人叫过来：“孙冬阳，你带沈同志去厂里转转，熟悉熟悉。”


    孙冬阳立马开心应下，早在沈知意进来车间内，他的注意力就时不时地在她身上转。


    “沈同志，这里走，我带你去转转。”


    沈知意点点头，收起本子，本来想就死皮赖脸跟在吕承德后面的，现在既然有熟悉其他的机会，她也没必要给人找不愉快。


    孙冬阳就近开始介绍：“沈同志，这个区域就是我们的裁剪车间，日后你也会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办公。”


    裁剪车间的右边，是缝制车间。一到这个区域，中间的过道就堆满了布料，设备上不同位置的工人都麻木机械地重复自己手上的工作。


    沈知意眉头紧了紧，不自觉放慢脚步：“布料怎么堆了这么多。”


    孙冬阳习以为常，隐约还带些骄傲：“缝纫车间这边的效率都比较低，跟不上我们的裁剪速度。”


    自他入厂以来，两个车间一直都有暗自比较，缝纫车间这边的效率一直都被裁剪车间压上一头。    效率低？她看倒不一定。


    沈知意望向设备的流水线，注意到某些工序是停滞的状态，工人在那坐着甚至无所事事。


    她绕过布料堆，找到空闲工位面前，拿起上一工序出的成品。


    一厂的货质量都有保障，走线工整，针脚细腻，质量确实没得挑。


    工位上的大妈抬头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慢悠悠地干自己活。


    沈知意余光瞄人一眼，状似忧愁地长叹一口气：“唉，就这点活，怎么挣钱呦。”


    张大妈一听就来劲了：“妹子，你那也缺裁片了？”


    没等沈知意回答，张大妈瞬间就以为自己找到了队友，嘴里抱怨的话不停：“裁剪车间那也不知道搞什么鬼，一件衣服的裁片，愣是扣着一件部位不出，让我们堆满布料也出不了一件成衣！”


    “我看就是他们故意扣着的，想一直压我们一头呢！”


    “我做这个工序三天了，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件！这让我们这些计件的可怎么活？”


    “就这点裁片，我还得省着做呢。”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愤愤地骂道。沈知意时不时帮忙应和一句，中间夹着些好话，哄得大妈眉开眼笑。


    “张姨，你这缝的也太好了吧，这个走线太漂亮了，跟画上去似的。”


    张大妈笑得眼角都是皱纹：“你这小妮子，说话太好听了！”


    不过别的不说，她在厂里十几年，几乎是厂里第一老人，这技术肯定没话说。


    很快沈知意和大妈相谈甚欢，连带着相邻座的大妈们都和她打成了一片。


    前面还在兴奋介绍的孙冬阳，回头一见沈知意不见了，找过来就看到沈知意和工人们正侃侃而谈。


    “看，这里针头的穿线方式换成这样，下次我们接线就简单多了，而且非常好换线！”


    大妈们一试，果然有用！纷纷和沈知意交流起来。别看只是小小的一个动作，但她们工资是计件的，速度快一分，说不定一天就能多五毛钱工资呢。


    张大妈认识孙冬阳，知道他是吕承德的徒弟，见他跑过来向工人们纷纷打了眼色，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沈同志，你怎么跑这了，我们继续参观别的车间吧。”